刺挠

刺挠
作者: 林不晚
出版社: 江苏文艺
原售价: 42.80
折扣价: 23.20
折扣购买: 刺挠
ISBN: 9787559488893

作者简介

林不晚 豆瓣阅读签约作者,擅长以率真细腻的笔触讲故事,展现不同女性的自我成长和思考。 代表作:《刺挠》《久安十年》《错拍》。

内容简介

第一章:刺挠 1:到底是谁欺负谁? 两棵树如果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势必交织缠绕、错节盘根。 按理说,周柠和陈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可能会是长在同一块地方的树。直到陈羡八岁那年,陈振涛突然被派去东岙村定点扶贫,陈羡才偶然踏进了那个似乎永远蒙着层泥和土的世界。 “哎呀,这破地方,我都后悔带孩子来看你了。” 沈清文拎着大包小包,带着两个孩子坐了半天车才到达这个小山村,一见到丈夫就忍不住抱怨开来。虽然坐的是自家小车,又有司机,但这半天的山路还是把她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陈振涛的“办公室”,小破屋子连空调都没有,老式电风扇在头顶嗡嗡嗡的,简直能烦死人。 陈振涛笑着接过行李,摸了摸陈羡和陈悠的脑袋:“天天在城里呆着有什么意思,乡下很好玩的,能抓鸡摸鱼,还能追狗撵鹅。” “瞧瞧,你都教孩子些什么。”沈清文不满道。 “爸爸,下次还是你回城里来看我们吧,我不喜欢这里,又脏又热的,一点也不好玩儿,是吧哥哥?”陈悠是双胞胎里的妹妹,一看就是城里富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身粉色的公主裙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羡也穿得干干净净,白衣白裤一尘不染,跟村里那些总在泥里打滚的臭小子简直云泥之别。 “是挺破的,而且也没有游戏机,我还是想回去打游戏。”陈羡如实说。 “你们啊,真是好日子过惯了。”陈振涛叹了口气。 沈清文却说:“好日子过惯怎么啦?难道非得像你似的,来乡下受苦啊?” 陈振涛知道沈清文心里不乐意,也就笑笑转了话题:“带你们去河边看看吧?村里的那条小河还挺美的。” “行吧,在这儿也没别的事儿可干。”沈清文皱眉道。 一家人转向门口,这才发现门边站了个小姑娘,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周柠?找我有事吗?”陈振涛认出了她,前些日子村支书特意给他介绍过周柠家的情况,家里没个顶梁柱,算是村里比较困难的一户。 “嗯,陈书记。”周柠说着走了进来,毫不怯场,“听说镇里最近对村里的困难户有慰问计划,我想问问我们家在名单上吗?” 陈振涛有点儿头大起来,这刚发的通知让排摸,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 困难慰问当然是有益群众的好事,但务必做到精准。东岙村虽然是贫困村,这些年也有好几家通过外出闯荡谋生计,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可听说在去年的困难慰问工作中,有些已经不再困难的家庭,仍旧争着去抢困难慰问的名额,有几家甚至为此大打出手,闹得很是难看。陈振涛方才上任不久,正打算好好摸摸底,然后再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陈振涛问。 “听隔壁王婶儿她们聊天的时候说的。” “村里人都知道了?” “不清楚,估计快了吧。” 陈振涛皱起眉来:“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干吗呢?” “我就是来确认一下。”小小的周柠盯着陈振涛,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陈振涛倒笑了起来:“那你觉得你们家这情况,应不应该在慰问名单里呢?” 周柠沉住气说:“我父亲早就去世了,外婆和妈妈身体不好,都靠做一些简单的活儿赚钱,家里实在很困难。所以这批慰问名单里能有我们的话,会对家里帮助很大。” “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陈振涛点了点头,周柠家的情况他是了解的,刚才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合情合理、没有夸张,比很多大人还明白事理。 “谢谢。”周柠扭头走了几步,却又回过身来,再次认真地说,“陈书记,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希望您认真考虑我说的话和我家的情况,这几天找您的人一定会很多,如果最后慰问名单里没有我们,我一定不答应。” 周柠的小辫儿一翘一翘地就离开了,陈羡却好久没回过神来。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彷佛活在另一个世界,所说所做都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的。明明是来要钱的,却没有丝毫的害羞或扭捏,语气不卑不亢,目光镇定从容,小小的身形硬是让人无法忽视。 这股气场,莫名把陈羡给镇住了,而全程,周柠似乎都没往他这儿看过一眼。 “这还是个小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也太早熟了。”沈清文似乎也才回过神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吧,农村工作难做啊,连小孩子都不好对付。”陈振涛苦笑着擦了把脸,“走吧,带你们去河边。” 出了村委会,周柠紧绷的背脊似乎还没放松下来。 外婆老了,妈妈更是性格软弱,如果她再不争取,只怕她们娘仨连慰问的影子都见不到。她已经下定决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算让她天天上陈振涛办公室坐着,她也必须分到一杯羹。 往年的困难慰问一般一家都能有1000块,那样的话,就可以给外婆备些降血压的药,催着妈妈去镇上治一治她的腰椎间盘突出,还有结余的话,就存着当自己明年的学费。 回到家,周柠赶忙把米蒸上,又把菜切好,这样等妈妈回家炒几个菜就能直接开饭了。环视一周,确定没什么活儿了,她才急匆匆出门——那几株宝贝草莓秧子还等着她去浇水呢。 去年过年走亲戚,周柠第一次在大外婆家尝到了草莓的滋味儿。这个头小小、颜色鲜红的果实居然这么甜美,汁水浸到口中的时候,周柠竟然呆住了。后来也顾不得作客,没忍住尝了好些个。 回家时,刘佳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脑袋:“喜欢吃草莓?以后妈妈给你买。” 周柠使劲儿摇头:“我就是尝个味道,吃过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买。” 刘佳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眼里隐隐泛出泪花儿。又过了一阵子,周柠放学回家,就见到妈妈献宝似的捧来两株秧苗。 “这什么呀?”周柠惊讶地瞧着这矮矮的、瘦不拉几的秧苗。 “我问人家要的草莓秧子。”刘佳兴冲冲地说,“我们自己种吧,来年就能摘了吃了。” “我们能行吗?”周柠小心翼翼地捧过这两株秧子。 刘佳又有些失落:“其实也不一定行,我看别人都是种在大棚里的,我们家没这个条件,不知道随便种在田里能不能活。” “试试吧!万一能成呢?谢谢妈妈!”周柠开心地搂过妈妈,“咱们就种在青菜旁边吧?” 出门左拐就是村里的小河,周柠家在河边有一块小小的地,零零散散种了些蔬菜,平时三口人倒也完全够吃了。自从把草莓秧子种下,周柠的心可全挂在这了,每天都要来看好几遍,就怕这草莓秧子被狗刨了、被猫挠了。在周柠的细心照料下,草莓秧子缓慢又平安地生长着。看着本来皱巴巴的小叶子逐渐舒展开来,周柠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来年说不定真的能结出草莓呢? 周柠兴冲冲地提着一小桶水走到河边菜地,却一下子傻了眼——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正站在她家地上,那女孩左手拿着几朵刚摘的野花,右手正用力扯着她的草莓秧子,似乎要把它们拔下来看个究竟。 “住手!”周柠急得扔下水桶,快步跑过了过去,推了那女孩一把,“你是谁?干嘛拔我的草莓?” 陈悠被推得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手却没松,草莓秧子正好被借力连根拔起。 周柠一看,心疼坏了,两三步上前从陈悠手里抢过草莓苗,一拉扯,叶子又扯掉不少。 “你……”周柠生气极了,指着陈悠大喊:“你赔我的草莓!” 陈悠一向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哪儿尝过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儿,人还没站起来,就不服气地大声嚷了回去:“哪里有草莓?明明是些野花野草!” 周柠气呼呼地一把把陈悠拽了起来:“你刚手里扯掉的这些就是!它们以后会长出草莓来!” 陈悠也不示弱,立马反驳道:“才不会呢,我妈妈带我去农场采摘过,草莓长在大棚里,根本不是长这样,你这些就是野草,根本不是草莓!哥哥你说对吧?” 陈羡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悠就被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再一眨眼,周柠已经坐到了陈悠身上,她可真是气疯了。 “哥,哥……”陈悠气喘吁吁地求救。 陈羡赶忙上来帮忙,可没想到周柠发起狠来,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拉了一把居然没拉动,只得弯下身,把周柠抱了起来:“别打了,我们赔你就是!” 周柠气愤地在陈羡手上咬了一口,陈羡吃痛松手:“你疯了吗?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周柠转过身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满眼的恨意让陈羡一时顾不得手上的疼。 “你们拿什么赔?赔得起吗?”周柠愤愤地说。 “有什么赔不起的?不就是几株野草吗?”趁乱陈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打我,还咬我哥,看我不打回来!” 陈悠哪里是周柠的对手,三两下就又被摁在了地上,粉色的裙子滚满了泥。 周柠一边挥舞着小拳头,一边哭着喊道:“你们从哪儿来的?凭什么欺负人?凭什么拔我的草莓?” 陈羡只得再次上前试图抱起周柠,他搞不懂区区几株草莓秧怎么了,值得这么大发雷霆吗? 可周柠挣扎的力气太大,陈羡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男孩,没多会儿力气就用尽了,周柠再一使劲,两人双双向后跌去。陈羡下意识地用左手撑住了地,稳住两人的身子,周柠不再挣扎后,才扶着她一起爬起来。 “疯了吗?有话好好说!苗已经被拔了,再生气也种不回去了,咱们再想别的解决办法不行吗?”陈羡也有些生气了。 可周柠却没有答话,直愣愣地看着陈羡的左手,似乎被吓到了。 陈羡顺着周柠的眼神往下看去——左半边的白衣白鞋红了一片,原来左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还在不断哗哗地往外冒。 陈羡也傻了,在他的人生里,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 在遇上周柠前,陈羡刚觉得这小山村居然还有点美景,并非一无是处。 陈振涛半途被村民拦下问些事情,沈清文也只得陪着应付几句。陈羡和陈悠觉得无聊,就悄悄溜到了河边。仔细一瞅,清清河水绕着一排矮矮的砖瓦房潺潺流过,河边不大的田地被切成一块块的,每家都种了些蔬菜瓜果。边上还有不少无名的小野花,开得很是灿烂。 陈羡眯起眼睛,试图感受一下这小山村的美好。陈悠则兴冲冲地摘起花来,说要拿回去给爸爸的办公室装点个花瓶。谁知没过多会儿,就被突然发疯的周柠打断了。 “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啊!怎么办?”小小的陈悠被吓得六神无主。 陈羡这才觉出疼来,低头看去,发现地里有块棱角锋利的大石头,估计刚才左手就恰好撑在这上面了。 “我带你去卫生站看看吧。”周柠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拉起陈羡的右手试图往前走,“吴医生今天应该在。” “你把我哥哥伤成这样!我爸妈肯定饶不了你!”陈悠一边哭一边说,“你要带我哥去哪里?这破地方能治得好我哥的手吗?” 不知道为什么,陈羡觉得周柠有股特殊的魔力,她拉起他的手,他竟就愿意跟着向前走。 可陈悠一直跟在后面哭哭啼啼唠唠叨叨的,周柠忍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她:“别哭了!手都划伤了,再哭有什么用?先去卫生所看看怎么办吧!” 陈悠被吓得瞬间止住了哭声,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又打又骂的,把哥哥弄受伤了居然连句对不起都不说。但在周柠恶狠狠地注视下,她不得不闭了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委屈。 见陈悠稳住了情绪,周柠拉着陈羡想继续向前走,可陈羡却突然不动了。 周柠只得又回转身来,看向陈羡:“你又怎么了?” “你刚说了,手都划伤了,哭也没用。同样,草莓苗已经拔了,再吵也没有用,我们就算扯平了,同意吗?” 小男孩和小女孩差不多的个子,午后的炎炎烈日下,手还拉着,却是一副互相僵持的模样,试探地看着彼此。 半晌,周柠放开陈羡的手。 陈羡有一瞬间心慌,以为她不答应。 周柠却淡淡开了口:“就当扯平了,走吧,跟我去卫生所。” 周柠扭头继续向前走去,陈羡松了口气,快走两步跟上。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周柠为了那几株草莓秧想要拼命的样子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比起手上血淋淋的伤口,他竟然更担心陈悠拔了草莓秧的事儿过不去。 刚走到大路口,就看到了远处快步走来的陈振涛夫妇。 “你们这两孩子,大人说会儿话的功夫,跑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了!”沈清文急急跑了过来。 陈振涛却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在这小村子里能有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陈振涛话音未落,沈清文就看出了两兄妹的不对劲。早上还白白净净的两个小人儿,怎么没多会儿就变得跟泥地里捞出来一样?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血?伤哪儿了?”沈清文惊慌地搂住儿子的肩膀上下打量。 陈振涛也赶紧跑过来,问:“发生什么了?” “就是她!是她把哥哥打伤的!”靠山一到,刚憋了半天的陈悠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周柠哇哇大哭起来。 陈振涛皱着眉看了周柠一眼,想不出她怎么会跟自家的孩子起了冲突。 “爸妈,我们正要去卫生所看看。”看沈清文急红了眼,陈羡赶紧宽慰道。 “疼吗?”沈清文心疼坏了。 “还行,能忍。”陈羡咬了咬牙。 “跟我走吧,我先带你们去卫生所,看看再说。”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周柠开口道。 这个节骨眼儿,沈清文来不及跟这小丫头片子计较,只是狠狠瞪了老公一眼,拉着陈羡赶紧往卫生所走。 “伤口挺深,可能需要缝针啊。”吴医生用生理盐水细细地冲洗了陈羡的伤口,又简单包扎了下,“赶紧到大医院去吧,我这儿不行。” 沈清文一听,更急了,气急败坏地冲着陈振涛喊:“你看看你来的这个破地方,早知道不带孩子来看你了!” “这是意外嘛,我怎么会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儿?”陈振涛无奈地说。 沈清文又把怒火对准了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周柠:“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野蛮?有这样打架的吗?” “是他们先拔了我的草莓秧,我们扯平了。”周柠答得不卑不亢,提到“扯平”两字时,瞟了一眼陈羡。 “妈,赶紧叫司机叔叔过来回城里吧。”陈羡也不想这事儿持续扩大下去。 “刚已经叫了,小李正往这边开呢。儿子,忍一忍,坚强些啊。”陈振涛拍拍儿子的肩。 陈羡倒是点了头,沈清文却依然不依不饶,指着周柠的鼻子骂:“家里穷,是不是也没人教?小小的孩子如此恶毒!医药费你赔得起吗?” 沈清文的这番话,倒像戳到了周柠的痛处,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拳头,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陈振涛开口道:“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家的慰问金吧?”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羡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伤口疼得更厉害了——这个肇事者全然看不到他哗哗流的血,一心只想着那点慰问金。 真是……好狠的心! 可是陈羡刚开始替自己不值,就看到了周柠眼里隐隐泛出的泪花,心又突然软了一下——难道那点慰问金对她真这么重要? “还想着慰问金?可笑,先把医药费赔了吧!”沈清文气极,倒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起来,“把你家长叫过来,爸爸没了,妈妈总还在吧?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的孩子!” “行啦,你别添乱了,小李到了,我们赶紧去医院吧。”陈振涛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赶紧打着哈哈推着沈清文往外走。 “你也跟着回去?”沈清文问。 “当然,儿子受伤了我能不去吗?”陈振涛一边把人往外拉,一边回头对周柠说道,“你不要多想,公是公,私是私,这段时间我再排摸下村里的情况,慰问金的事你就等消息吧。” 为了不让沈清文再发飙,陈振涛快速把一家人塞进汽车,嘱咐司机赶紧开。陈羡忍不住回头向车窗外望去,周柠站在烈日下,衣服裤子早脏得不能看了,与那张透着光又倔强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她紧皱眉头,咬着下嘴唇,手指不自觉地被拧成了麻花儿。陈羡突然好奇,在她满面的愁容里,不知是否有一丝担忧,是为了他手上还流着血的伤口? 周柠回到家,把头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刘佳急急忙忙跑过来,捧起女儿的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妈妈,草莓秧子被人拔了,它才刚长大一点点。” “拔了就拔了,妈妈再给你讨几株来好吗?”刘佳赶紧说。 周柠却摇了摇头:“不要了,妈妈,草莓太难种了,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草莓了。” 说完,又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周柠很少哭成这样,五岁那年父亲去世,奶奶把她们孤儿寡母撵出家门,只得回了娘家。娘仨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没少被村里那些势利眼欺负。渐渐地,周柠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村子里,比的就是谁拳头硬、性格狠,不然看你家没人出头,自家的地都能被人强占了去。 小小的周柠发了狠。 村里混小子多,孩子们玩闹难免发生口角。只要有人打她,她必然十倍地打回去,渐渐地连那些混小子都不敢轻易得罪她。村里人都说,这一家三口女人,外婆和妈妈温柔得很,倒是这个闺女,是个狠角色。 小周柠没有一般小女孩的软糯,也从没向家里提出过想要什么玩具、漂亮衣服或什么好吃的,她知道外婆和妈妈不容易。要不是妈妈带回来这草莓秧,她本不会再对这娇贵的水果产生什么想法,尝过也就行了。可绿油油的秧子一捧在手里,却莫名给了她一丝希望,好像她也可以拥有这娇嫩又美好的东西。 所以当看到它们被拔走的时候,她才发了狂,被毁坏可不仅仅是几株草莓秧,更是妈妈对她的爱,和内心一丝丝没有说出口的奢望。 陈羡的手腕被缝了13针,心疼得沈清文捶胸顿足。 等待拆线的那半个月,陈羡难熬极了,左手什么都干不了,伤口处刺挠得厉害,又碰不得抓不得,简直跟周柠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幸亏小孩子对美丑还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伤愈了以后,陈羡也就不再在意。一年又一年过去,这道疤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时时能看到,但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振涛在东岙村呆了一年就调回了城里,陈羡也再没回去过。他曾以为,自己与那小山村的缘分也就止于那一次不太幸运的探亲了,可没想到十年后,又把自己作了回去,还迎面就碰上了周柠。 两人都不再是孩童的容貌,周柠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起一丝波澜。可陈羡却一眼认出了她,因为一见到她,手腕上那道疤就开始隐隐发痒。 2:令人羡慕的“羡” “羡哥,你真要翘第二天的期末考?”刚结束第一天忙碌的考试,吴鹏远和陈羡并肩走向食堂,听到陈羡的打算,吴鹏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嗯,那可是JR,千载难逢的机会。”陈羡肯定地说。 吴鹏远挠挠头:“可那也是期末考欸,你不怕被李老头骂?再说,你爸妈能放过你?” “想不了那么多,考试常常有,JR可就来这么一回,你说哪个重要?” 吴鹏远倒是被问住了—— 正常的高中生,谁会觉得去参加一个车手的商业见面会比期末考试还重要啊?也就是陈羡,能这么毫无顾忌地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选择。 陈羡从小就热爱一切带轱辘的东西,家里各种各样的汽车模型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放在透明盒子里好好珍藏。初中起,他更是迷上了赛车,只要不上课,F1的比赛几乎场场不落,发动机的引擎一响,浑身血液也就跟着沸腾了起来。 JR是他最喜欢的车手,此次活动就在临市,这么好的与偶像面对面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早早就买了票,事到临头才发现跟期末考居然是同一天。 第二天,陈羡的座位上果然空空如也,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逃出了学校。 吴鹏远羡慕地望着那个空座位,心里感慨:难怪都说陈羡的“羡”,是令人羡慕的“羡”。外人只看到他长得帅、成绩好、家境又好,可作为死党,吴鹏远觉得陈羡身上最令人羡慕的,还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劲儿,想干就干,干了再说,内耗几乎为0。他也爱赛车,可吴鹏远知道,别说期末考,他连逃月考的胆量都没有。 虽只是商业活动,陈羡觉得这一趟真是来值了。光看着JR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红白相间的赛车服,他脑海中就自动回响起赛车场上的马达轰鸣,更别提跟偶像握手的那一刻。直到晚上回家,陈羡脑子里都是偶像的身影,心里不停琢磨哪天一定要去 F1 赛场感受一下真实比赛的风采。 可一进门,家里的温度瞬间就让他打了个寒颤—— “臭小子,期末考都敢逃?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去哪儿了?”沈清文怒气冲冲。 陈羡向后退了一步,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是跟李老头说了今天去参加JR的见面会吗?他没跟你说?” 儿子这大大方方的样子倒是把沈清文给噎住了,别人请假吧,好歹也找个身体不舒服啊、家里有事啊这种说得过去的借口,陈羡可真是连谎都不屑撒,直接给老师留了字条说要去见偶像。 “你是要气死我!今天可是期末考试,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到底把不把学习当回事!”沈清文恨不得上前把儿子的耳朵拧下来。 “学习和考试是两码事儿,考试又不是学习,只不过把会做的题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再答一遍而已,我并不觉得有太大意义。”陈羡振振有词。 “你……”沈清文一时语塞,只得气呼呼地抛下一句:“你爸已经知道这事了,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 陈羡倒是不怕,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还是这个理由。他觉得自己很占理,知识么,学会了就好,平时大大小小那么多考试,翘一次怎么了?值得那么大惊小怪么? 他又不是翘了高考。 可陈振涛一回家,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还是让陈羡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至少不敢再斜躺在沙发上。他这些年发展得愈发顺利,事务繁忙,平时不怎么着家,但一但过问起家事,说的每一个字还是很有分量的。 陈悠偷笑着斜睥哥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为什么弃考?”陈振涛开了口,常规的询问流程还是要走的。 “JR好不容易来,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知道我一直热爱赛车,也最喜欢他了。”陈羡答道。 陈振涛看了一眼毫无愧色的儿子:“可我也知道,好好学习更是一个学生的本分。” “考试和学习是两回事,我和我妈也说了,期末考试只不过是把会做的题再做一遍罢了,我并不觉得非参加不可。” 陈振涛看了沈清文一眼,眼神里传达着“都是你宠坏了”的含义。沈清文没好气地白了眼俩父子。 陈振涛换了个方式开口:“那你知不知道,你们班主任的考评和绩效奖金是跟学生的考试成绩挂钩的?” “这我倒没想过。”陈羡如实回答。 “你本是稳进年级前三的,少考一天,你们李老师至少损失了3000奖金,还会因为管教不严,被学校批评。” “这……也不能怪我吧?”陈羡想起李老头平时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样子,稍稍感到一丝歉疚,“要不然我给他包个红包?” 陈振涛刚端起水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重重放下,情绪明显起了波澜:“你们这些从小不知生活疾苦的孩子,没个感恩的心!我说的只是3000块钱的事儿吗?” “那不然呢?”陈羡不解。 “做老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自己的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这一弃考,不光成绩没了,还说明你目无尊长、自由散漫,一点纪律规矩都不懂,道德品质有问题!” “怎么就上升到道德品质了?”陈振涛总爱上纲上线的,陈羡很是受不了。 沈清文也忍不住开口帮腔:“好啦,教育一下就行啦,哪有这么严重了?” “到现在你还惯着他。”陈振涛忍不住责怪妻子,又接着把炮火对准了儿子,“还有我问你,我刚说给李老师包个红包,你哪儿来的钱?” “压岁钱那不就……” “3000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你说得倒是很轻巧。”陈振涛打断了儿子的话,“看来平时真是对你太宽松了,导致你没有一点金钱的概念。你现在所有的钱,有一分是你自己赚来的吗?花大人的钱倒是毫不心疼。” “我……” “不仅没有金钱的概念,更没有人情的概念!”陈振涛不给陈羡开口辩解的机会:“一口一个李老头的,目无尊长,那是你班主任!再说,你以为给红包他会要吗?他需要的是你真心实意的道歉!” “我会向他道歉的。”被父亲一说,陈羡觉得道歉倒也是应该的,但其他被扣的帽子,他可不认。 沈清文本就没想把儿子怎么着,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好啦,知道错了就好,现在都洗洗手吃饭吧。” 陈羡起了身,陈振涛却依然坐着没动,陈悠暗暗做了个鬼脸——她知道这事儿没完。 “你们兄妹俩,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总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不知道赚钱不易,也不知道感恩。”陈振涛沉思道。 “说哥哥就好,带上我干嘛?”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陈悠不乐意了。 “爸,不就是缺了场考试吗?真有这么严重吗?”陈羡依旧不服。 “缺场考试事小,背后反应出来的问题事大。”陈振涛依然若有所思。 “好啦,儿子也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沈清文问。 “他该换个环境呆呆,总是养尊处优的,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儿。”陈振涛像拿定了主意。 沈清文不解:“你这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联系下当年我去过的东岙村,让他们给你找户人家。不是马上要暑假了吗,你过去住十天,体验体验生活,你会知道,并不是所有事都是理所当然的。”陈振涛说。 “不是吧爸?”陈羡没想到老爸会来这一出。 “有这个必要吗?”沈清文想起东岙村那破落样子,也不乐意了,简直后悔让老公帮忙来教育儿子。 “就这么定了,我今晚就给那边打电话。明天你去跟李老师道歉,学校的事了了就走。”不管母子俩怎么想,陈振涛拍了板。 矜贵小少爷遭遇贫穷刺猬少女 没想到天之骄子也有被咬被嫌弃的一天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一见到周柠,陈羡手上那道疤就隐隐发痒, 越挠越刺、越刺越痒,连带着心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