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初是闻到的

作者简介

冯骥才，浙江宁波人，1942年生于天津。初为画家。文革后为崛起的“伤痕文学运动”代表作家。八五年后以“文化反思小说”对文坛产生深远影响。作品题材广泛，形式多样，已出版各种作品集近百种，在海外出版各种译本四十种。近十多年来，冯骥才投身于城市历史文化保护和民间文化抢救。现任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院长，博士生导师，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主任。

内容简介

回忆我的篮球教练 我早已离开了体坛，心儿却一直没离开，经常把 种种关切和很深 的怀念投向那里。那儿有我青年时期的影子，也有一 些历久难忘的面 孔。我自小就是个篮球迷，经常玩球玩到天黑，连篮 筐都快看不见。 还往里投呢！从高中开始，我的篮球很有点名气了。 一米九二的身 高，能双手灌篮，在当时专业队里都是不多见的，所 以一直在校队和 市学联队打主力中锋。高中毕业后，我报考了中央美 术学院，初试通 过，一直在等复试通知，可因为阶级斗争和家庭背景 的原因，没能参 加复试。 那段时间很迷茫，整天在大街上溜达。一天，迎 面过来相识的一 个天津男篮的队员，叫马德才，他喊我：“大冯，你 去哪儿？”我说： “美院不能去了，不知道今后怎么办。” 他一听，走近了说：“前两天我们张指导还提起 你呢，夸你是打中 锋的材料，这几天正好集训，你跟我去看看吧。”按 照当时的习惯，称 呼教练为指导。张教练就是张栋材，大名响彻全国篮 坛。我想，看看 就看看吧。一到球场，看到天津队的队员们正打“顶 牛”，三人一组半 场对抗，谁先打进五个球谁赢，谁输谁下。这时，马 德才冲大伙喊道： “瞧，大冯来了！” 大伙儿马上停下了，走过来，个个身上是土，大 汗淋漓地围着我 看。一个戴眼镜的小矮个儿上来问我：“考上哪个学 校了？”我立即认 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栋材教练，我说：“没考上。 ”他笑了笑，问我： “想来打球吗？”一听这句话，我心里顿时有了光明 的感觉，但又不知 他是否能看中我，迟疑地点了点头。正当我们保持着 两三米的距离说 话时，张教练忽地一抖腕子，传来一个直线球，又疾 又快，直冲我来， 我毫无准备。但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出手一挡，“嘣 ”地打飞了球。就 这一下，张教练非要我不可！ 后来进了天津队，我问他为什么要突如其来传那 个球，他说：“我 主要想看看你下意识反应能力，这是运动员最重要的 素质！你那么大 个儿，要是那个球打在你胸脯上，我肯定就不要你了 。” 初识张教练，就对他心生敬佩，佩服他的灵敏与 智慧。天津是近 代中国篮球的发源地之一，新中国成立前就有许多球 队。张教练是 “紫外线”球队的前锋，机变神速，是任何对手都怵 头的人物。自20 世纪50年代后他担任天津队教练，不少弟子进了国家 队成为国手。在 训练方面他很有一套，首先要求运动员身体素质要很 好。他很欣赏日 本的“大松博文训练法”，即超强度训练法。平时训 练，比打一场比赛 还累。他认为只有平时累，比赛才会轻松。每天早上 ，队员们要从五 点钟跑步到七点钟，他自己骑个自行车在后面压阵， 像放羊，谁慢了 他就连喊带叫地赶谁。直到今天，还记得我们在晨雾 中被他驱赶得狼 狈不堪的样子。 同时，张教练又极力主张“要用脑袋打球”，言 下之意，就是要用 智慧打球。这一点，我的体会又深又有趣。 记得一次是和山东队比赛。对方有个后卫，个子 小，非常机灵。 他善于用“阴招”。当你抢篮板球时，他就悄悄用手 指夹住你的短裤边 儿，这就能制住你了，让你不敢弹跳。就这样，好几 次被他这个小个 子“摘了帽”，抢走了球。观众当然不知道我的“苦 衷”，大声喊：“11 号大个儿，傻了？下去！”张教练就把我换下来。 下来之后，我对张教练说：“这不怨我，他用手 捏我裤子边儿，我 怎么跳？”没想到，张教练非但不表示理解，反而斥 责说：“你的脑袋 呢？想办法去！什么时候有了办法，什么时候再上场 。” 人的聪明一半是给逼出来的。很快，我就有了办 法。我跑到游泳 队借了条游泳裤，黑色的，很紧。我把这游泳裤穿上 ，外边再套上运 动短裤，并且故意将腰带弄松。上场之后，我不但不 躲避那小个子， 反而去靠近他，紧贴他，终于在抢篮板球——他又用 手指夹住我裤边 的时候，我猛地向上一蹿，短裤被他一直拉到脚脖子 上。全场先是一 惊，随即大笑，那小个子自然被罚下了。 比赛后，张教练说：“我早看到他扯你短裤了， 我换下你，就是让 你想办法，你只有下来，才能有办法，明白了吧，打 球主要是用脑袋。 有人说，咱们是体力劳动者，其实咱们也是脑力劳动 者。”张教练是一 个充满智慧的人，他除去教给我许多体育技能之外， 还教给我如何使 力量结合智慧。有了智慧，可以四两拨千斤，可以战 胜看起来十分强 大的对手与困难。 尽管后来我离开了体坛，走上文坛，但他的那些 话语，那些思想 与智慧，是不能忘记的。体育本身给予了我们无限的 人生启示；体育 生涯也使我受益终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 P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