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百花文艺
原售价: 6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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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首辅大人的小青梅(全二册)印特签版
ISBN: 9787530686270
八月于夏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人气作家。 希望每一个故事都能给读者带来温暖。 作品有《岁时有昭》《她真的很难追》。 微博:@晋江八月于夏
第一章恍然惊梦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桐安城处处可见的桃树、杏树一夜间便开了花,娇嫩的花蕊颤颤巍巍伫立在枝头,如雪霰纷纷。 一辆华贵马车驰骋在喧闹的朱福大街,掠过街东的李记瓠羹店、街西的陈二娘布庄,一路疾行到街尾的苏家药铺,嘚嘚的马蹄声方才歇下。 已过晌午,街市里的门面均早早开了门,唯独苏家药铺大门紧闭。 一名身着松花绿缎面小袄、四十岁出头的妇人从马车下来,轻轻叩响了药铺掉了漆的老木门。 陈二娘从药铺隔壁的酒肆出来,精明的目光在马车与妇人间来回梭巡。 片刻后,她又回了酒肆,从桌上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道:“这镇平侯府不愧是京里的勋贵豪门,随便一辆马车都镶金嵌宝的,好不华贵!真没想到苏瑶那丫头竟然有此造化!” 这几日,桐安城最大的谈资莫过于苏掌柜的养女,摇身一变成了盛京侯府的千金。 茶余饭后间,不知被人讨论了多少次。 柜台后的姜黎转眸看向街边的马车,眉心微蹙:苏瑶不是前日便被侯府的人接走了吗?怎的今日又来了? 正思忖着,旁边的药铺忽然传来开门声,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何事?” 姜黎一听便知是谁在说话,扔下手上的账本便跑了出去。 何嬷嬷看见从药铺里走出来的少年,整个人怔住了。 她是侯夫人的陪嫁,在侯府待了将近二十年,见过不知多少钟灵毓秀之人,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眉眼冷漠的小郎君是她见过的人里最为出众的一个。想来,他就是小姐嘴里的霍公子了。 何嬷嬷略一思忖,笑着道:“霍公子,我是在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何嬷嬷,承蒙苏掌柜这些年对我家小姐的照顾。今天特遵小姐之命,来给苏掌柜送些谢礼。” “不必。”霍珏冷声拒绝。 他话音刚落,几步外的马车门忽然被推开。苏瑶坐在软凳上,睨着霍珏,居高临下地道:“霍珏,我给你们准备的谢礼,够你们吃喝嚼用好几年了。你别不知好歹!” 霍珏冷冷地看了苏瑶一眼,半句话都懒得敷衍,转身向屋里走去。 苏瑶见他依旧是一副不把自己放进眼里的模样,气得怒目圆睁,她最讨厌的就是霍珏这样一张嘴脸! 她现在可是侯府千金,哪里轮得上他瞧不起! 这时,一个精致古朴的木匣子从马车里被飞快地掷出,啪的一声落在了霍珏脚边。 “这里有银票珠宝若干,一并拿去吧!有了这些东西,你明年上京赶考的盘缠就不用愁了。”苏瑶盯着霍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收下这些财物,我跟你,还有苏掌柜便再无半点关系。以后你们可别跑到侯府来打秋风!” 苏瑶这话说得又冲又响亮,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何嬷嬷暗道不好,到底不是夫人膝下养大的,鲁莽冲动而不自知,把她先前教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她侯府大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何嬷嬷正要开口打圆场,却见少年忽然捡起地上的木匣子,紧接着,木匣子闪电似的擦过苏瑶的鬓发,撞入马车内壁,哐的一声落在了软凳上。 “带上你的东西滚出桐安城,”霍珏的嗓音低沉冷漠,“别再出现在我们眼前。” 此时,药铺外头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人还是她打小就厌恶的姜黎。 苏瑶面子上挂不住,便指着姜黎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姜黎原不想同她吵,可想到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便忍不住道:“苏瑶,就算你是镇平侯府的大小姐,但你也是苏老爹含辛茹苦养大的。如今,苏老爹抱恙在床,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样伤人!” 姜黎此话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出声附和:“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苏掌柜对她那么好,起早贪黑的,又当爹又当娘养了她十四年。” “呸!镇平侯府就这样眼睁睁地纵容苏瑶羞辱恩人,欺压百姓,估计家风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嬷嬷老脸一红,自问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却没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般丢人。 随后,马车像阵风似的驶离朱福大街,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 姜黎站在药铺门口,望着紧紧关闭的木门,目露担忧。 苏老爹自从去年采药从山上摔下后,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 前两日,侯府的人寻来时,苏瑶又说了那样一番戳心窝子的话,把苏老爹气得差点一命呜呼。 霍珏也被苏瑶当众弃之如敝屣。姜黎想,他再如何坚强,大抵也是伤了心的。 方才,苏瑶又给朱福大街的乡亲们添了不少谈资。侯府的马车一走,酒肆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甚至比往日还要热闹些。 姜黎一进酒肆,便见自家娘亲站在柜台后,冷冰冰地瞅着自己。 她头皮一麻,忙笑弯了眉眼,殷勤地讨好道:“娘,我来算账便好,您去歇一会儿。” 杨蕙娘哼了一声,将手上的算盘摔到台面上,睨着姜黎道:“你随我来!” 姜黎知道她娘正在气头上,只好苦着一张脸,跟着杨蕙娘进了后屋。 朱福大街的店铺皆是前店后居的格局,姜黎家的酒肆也是如此。店面在前,隔着一道帘子便是后厨,后厨后面是天井,天井再往后便是杨蕙娘母子三人住的屋子。 杨蕙娘一进花厅,便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姜黎的额头:“我说没说过,让你别去招惹苏瑶!你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娘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耳边风了?!” “哪是我招惹她的?分明是她把气撒在我身上。”姜黎摸了下额头,委屈地道,“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况且我还不是泥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不过是因为苏瑶骂了霍珏,才故意给她难堪!”知女莫若母。 姜黎倒也不否认:“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出声相助嘛!娘,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的。” 杨蕙娘睇她一眼:“苏瑶打小便看你不顺眼,不是想着毁了你的脸,就是想着毁了你的名声。从前,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娘自然不惧她。但现在她是侯门贵女,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万劫不复的官宦千金。以后,你见着她有多远就躲多远,莫再像方才一样逞能了!” “娘,苏瑶今日就回盛京了。您别担心,桐安城离盛京十万八千里,她就算想报复也报复不到我身上。”姜黎摇着杨蕙娘的手臂撒娇,大大的一双眼睛跟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杨蕙娘脸色总算好了些,下一瞬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又拧了起来:“还有一点你要记住!霍珏早晚会离开桐安城。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阿黎,他不是你的良配,你切莫做那飞蛾扑火的傻事。”杨蕙娘同姜黎说完话便回了酒肆。 姜黎乖乖回了厢房。她今年六月便要及笄了,可女红差得一塌糊涂。杨蕙娘怕她日后被婆家嫌弃,最近总爱将她拘在家里练针黹。 姜黎想着杨蕙娘说的话,神思飘忽,指尖瞬时便多了几个针眼儿。 她吮去指尖的血珠子,放下绣到一半的帕子,拎上一小笼今晨做好的山药糕,便从天井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霍珏今日没去书院,这会儿定是留在屋里照顾苏老爹。 姜黎绕到药铺的侧门,轻轻敲了下门,问道:“霍珏,你在吗?” 等了没一会儿,门便从里打开了。 身量高大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内,神色寡淡,漆色的眼眸里是常年化不开的冰冷。 “何事?” 姜黎抬起眼,目光落在霍珏白玉无瑕般的脸上,心怦怦直跳。 霍珏是十岁那年来的朱福大街,苏老爹在山里救下他时,他满身是血,命悬一线。 得亏苏老爹是个大夫,花了三天三夜才从阎罗王手里抢回了他的命。 当时,霍珏的脸被粗枝碎石划出很多细长的口子,瞧着分外可怖。 苏老爹平日时常出门采药、问诊,他走后,屋里便只有苏瑶在,可苏瑶嫌霍珏丑,不肯照顾他。 于是,照顾霍珏的任务便落在了姜黎身上。 霍珏昏迷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姜黎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丑八怪,蜕变成一块世所罕见的美玉。 从此,姜黎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名唤霍珏的小郎君。 戏折子这样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所以,在阿黎看来,他们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谁知霍珏醒来的第二日,苏瑶便叉着腰,幸灾乐祸地对姜黎道:“霍珏答应等我及笄便与我定亲,你日后离他远一些!” 姜黎平生第一回喜欢一个人,就这样折戟沉沙、无疾而终。 春日的风犹带寒意,但同霍珏的神色相比,这风已经暖得不能再暖了。 姜黎眉眼含笑:“我娘做了枸杞山药糕,让我给苏老爹送一些过来。” 霍珏闻言侧过身,让姜黎进来:“苏伯刚醒。” 苏世青是半刻钟前才醒的,因此,并不知道苏瑶来过。 姜黎猜霍珏定然不会同苏老爹说苏瑶的事,她便也不提,只说些在酒肆里听到的奇闻逸事,逗得苏世青人都精神了。 “阿黎,你跟阿令得空了就过来苏老爹这儿陪我说说话。瑶儿走了,这屋子一下子便冷清了不少。”苏世青年纪大了,又在鬼门关里走过一趟,就怕家里冷清没人气,偏生霍珏是个话少的。 姜黎笑盈盈道:“好呀,苏老爹,以后我常来,您可别嫌我烦。” 从苏老爹房里出来,姜黎在天井找到霍珏时,少年正蹲在地上晒药材。 姜黎在霍珏旁边蹲下,陪他一起把药材摆入竹簸箕里。 霍珏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从前,他们的往来不多,大多是杨蕙娘差她过来给苏老爹送吃食的时候,才能见他一面。 姜黎小心地觑着霍珏,这还是他们第一回一起做事。 姜黎想到这儿,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一回生两回熟,她多来几回,霍珏很快便会与她熟络了吧。 察觉到姜黎灼灼的目光,霍珏手上的动作一顿:“药材长我脸上了?” “啊,不……不是。”姜黎被逮了个正着,瞬间烧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难过。” “难过?” “就……就是……今日苏瑶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姜黎真想咬自己舌头一下,每次在霍珏面前,总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忒没出息了。 霍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听着平静是平静,但姜黎想,他毕竟准备日后与苏瑶定亲的,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苏瑶抛弃了,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霍珏。” “嗯。” “你别伤心,苏瑶不要你,我要。”姜黎紧紧捏着一块药材,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姜黎见霍珏不说话,以为他不喜自己。 于是,咬了咬唇,忍痛又补了句:“除了我,打铁铺的徐二娘子,头面铺的张大娘子,花果铺的林姑娘,还有东阳书肆的刘姑娘,她们都很是欢喜你。张大娘子还说,若能与你有婚约,他日她必给你筑个金屋。” 霍珏:“……” “除了朱福大街这几位娘子,南院大街和西柳大街的——”姜黎软着声,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大有说个三天三日的架势。 “停。”霍珏站起身,冷冷淡淡地盯着姜黎看了好一会儿,薄唇轻启,“谁说我要与人定亲了?” 姜黎:“可……你之前……不是同意……和苏瑶定亲的吗?” 不多时,姜黎便被霍珏“请”出了苏家药铺,紧接着门咔嗒一声,将委屈巴巴的姜黎关在了门外。 霍珏刚关上门,便听到苏世青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 他眉心微蹙,快步走进屋中。 苏世青咳得满脸赤红,霍珏上前给他拍背,等他缓过来后扶他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温热的茶水缓解了胸肺间的痛楚,苏世青拍了拍霍珏的手背,哑声道:“阿珏,我没事,你别担心。” 霍珏反握住苏世青瘦骨嶙峋的手掌,温声道:“山长已去信中州,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寻到方神医。苏伯,您的病会好的。” 方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御医都甘拜下风。只是这人行踪不定,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苏世青心下一叹,他虽医术平平,却知道自己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他年近花甲,早已看淡了生死。但他不想霍珏忧心,这孩子看着难以亲近,实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好,好,苏伯会撑着一口气等方神医来的。”苏世青豁然笑道,“再过数月你便要下场考试,你且专心备考。我的事你莫要操心,苏伯等着你中个举子进士回来。” 霍珏眸光微动,轻轻点了下头。 姜黎垂头丧气地走出巷子,为何霍珏知道有这么多人想要与他定亲,他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莫不是他心里放不下苏瑶? 想到方才霍珏将她丢出门外时的冷漠,姜黎委屈地腹诽:霍珏也太不解风情了…… 小姑娘想得认真,也没注意身后缀了个尾巴。 “姜黎!” 姜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是弟弟姜令,忍不住皱眉道:“没大没小!我是姐姐,你怎能直呼我的名字!小心回到书院,被先生罚抄书。” 姜令撇了撇嘴,道:“咱俩是龙凤胎,你也就比我早出生一刻钟,咱俩走出去,你看谁会相信你是我姐姐?” “早一刻钟,我也是姐姐!”姜黎鼓了鼓腮帮子,“以后再叫我名字,你看我应不应你。” “行啦行啦,姐——”姜令懒得同她争,偏头看了看方才姜黎走出来的小巷,斜眼睨她,“你刚去哪儿了?今日霍珏哥没来书院,你是不是偷偷跑去见他了?” 姜黎脸蛋儿一下子红了个透:“才……才不是,我是去给苏老爹送山药糕的。” 姜令打在娘胎里便跟姜黎待在一块,还能不知道她?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他说对了。 “姐,霍珏哥……秋天便要下场参加乡试了。按先生的说法,霍珏哥有状元之才,明年开春肯定要到京城参加会试。他那样的人,只要去了盛京,肯定就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姜黎一时有些怔忡。 她知道霍珏学问做得好,也知道霍珏早晚有一日会离开桐安城。可若不试试,她怕日后会后悔。她喜欢他六年了,她还有多少个六年能这样单纯又执着地去喜欢一个人? 毕竟,世间只有一个霍珏。 姜黎一路沉默着,姜令见她不说话,也舍不得继续说她。 夜里,姜黎沐泽后,又想起姜令说的话。 明年,霍珏若是上京赶考,说不得连盘缠都没有。苏老爹自去年摔伤后,花了不少钱治病,家里早已一穷二白。 如今,霍珏既要兼顾药铺,又要为秋天的乡试做准备,还要照顾生病的苏老爹,担子委实重了些。 思及此,姜黎赶忙从床榻下来,把藏在床榻下的一个方匣子取了出来。 里头装着的是她这两年为自己攒的嫁妆,姜黎把碎银子全都取了出来,装进钱袋里。 她抱着钱袋嘀咕:“希望明日霍珏别再把我丢出门了,怪丢人的。” 翌日一早,姜黎吃过早膳便急急出了门。 到了药铺,才知道霍珏去了书院。 姜黎只好回酒肆,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人喊她。 “阿黎。” 姜黎循声望去,只见杏树下站着两位娇俏的少女,正笑意盈然地望着她。 穿青色百褶裙的少女名唤刘嫣,是东阳书肆东家的大娘子,方才便是她在叫姜黎。 她旁边穿藕荷色百褶裙的是头面铺的二娘子张莺莺。 “你们怎的过来了?”姜黎问。 张莺莺左右瞧了眼,待得姜黎走近了,才小声道:“我们是来给霍珏送东西的。” 姜黎这才注意到两人手里分别拿着东西。张莺莺手里攥着一个精致的荷包,里头放着一块成色晶莹剔透的白玉佩。刘嫣手上的则是一个沉香木盒,一个墨香四溢的墨锭静静地躺在靛蓝色的绒布里。 怀揣着一袋碎银的姜黎觉得是她俗气了。 姜黎不由得问:“霍珏可是拒绝了你们送的东西?” “是呢,他说无功不受禄,不肯收下我和嫣儿的东西。”张莺莺嘟起樱桃小嘴,不满道,“要我说,霍珏也太过迂腐了。” “这不叫迂腐。”刘嫣柔声纠正张莺莺,“霍公子此乃守礼之举,是君子所为。” “守什么礼呢!”张莺莺道,“咱们送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须守礼?分明是不解风情!” 大周民风开化,女子送礼物给心仪的男子是常有之事。霍珏囊中羞涩,上好的玉佩和墨锭都不要,可不是不解风情吗? 刘嫣温婉一笑,倒也不跟张莺莺辩驳什么。 张莺莺的父亲是朱福大街最富裕的商户,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今日在霍珏这碰了软钉子,心里自是不痛快。 刘嫣看向沉默了许久的姜黎,笑着问:“阿黎,你方才是准备去找霍公子?” “嗯,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你起得这样晚,当然见不着他了。”张莺莺笑着掐了下姜黎纤细的腰,“阿黎,你也是去送东西的吧?送的什么?” 姜黎从腰封里抽出一个钱袋。 张莺莺看了一眼便笑了出来:“阿黎,你送银子也未免太俗了。霍珏是读书人,定然不会要你的钱袋,得亏你方才没碰上他。若不然,脸要丢大了!” 姜黎愁眉苦脸地回了酒肆。 朱福大街喜欢霍珏的小娘子可不少,苏瑶一走,谁都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唉!说是强敌环伺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就说姜黎的手帕交刘嫣,便生得清秀可人,又有个秀才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张莺莺娇俏活泼,家境殷实,又是独女,万贯家财日后都是留给她的。 和她们一比,姜黎也就这张脸能拿得出手。 姜黎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将银子送去给霍珏。 虽说银子的确没有玉佩和墨锭高雅,但霍珏这会儿缺的正是银子。大不了就说是借他的,他现在囊中羞涩,只说是借,他应当会收下吧。 正德书院偌大的学堂里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张书案,几个少年正坐在后头的木椅上,压低嗓音嬉笑着说话。 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绘声绘色道:“方才,霍珏被一群小娘子围着差点出不来!我看他脸臭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夸张?那些小娘子都围着他作甚?”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接过话。 “还能作甚?自然是送东西诉衷情呗!”蓝衣少年道,“咱们桐安城的小娘子,谁不喜欢霍珏?” “不过是看中霍珏那张脸罢了,这些小娘子也太肤浅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半是玩笑,半是讥讽。 姜令越听心里越堵,也不晓得阿黎方才是不是也跑去送东西了。 “怎的?你们这是羡慕妒忌了?一大早嚷嚷个没完。”姜令放下手里的书,嘲讽道,“放心,只要你们学问做得比霍珏哥好,就算长得不堪入目,也会有小娘子看上你们。问题是,你们能吗?” 几人被姜令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反唇相讥,眼尾却瞥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众人齐齐噤声。 霍珏身量高,比一众少年都要高出半个头。身姿挺拔如松竹,明明年岁相仿,可他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就是比旁人压人。 方才还在夸夸而谈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尴尬。 书院里,没人敢惹霍珏。 方才见霍珏被山长叫走,几个少年才敢在他背后偷摸着说几句。现下正主回来了,哪里还敢吱声。 霍珏也没看他们,眉眼低垂,面无波澜,径直在他的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春秋抄读》慢慢翻阅。 几个少年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姜令鄙夷地撇撇嘴,扭头看向霍珏,问道:“霍珏哥,你方才过来书院时,有遇到阿黎吗?” 霍珏垂下的眼睫一动不动:“没有。” 姜令舒了口气,看来昨日的话还是有点用,他那傻姐姐没被美色冲昏头,傻乎乎地跑去招惹霍珏哥。 不多时,鼓声骤响,年逾古稀的先生夹着戒尺书册,晃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入学堂。 今日的课,主讲《春秋》,霍珏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书。 这本书他六岁便能倒背如流,不只《春秋》,本家藏书阁里的书,他大半都看过,且都烂熟于心。 可那又如何?那个博闻强识、惊才绝艳的卫二公子早就“死了”。如今的霍珏,不过是一个为复仇的“孤魂野鬼”。 霍珏垂下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划过书页上的一句话——子不复仇,非子也。 正德书院卯时击鼓上课,申时下学。 霍珏心里记挂着苏世青,正午过后,同山长告了假便离开了书院。 回到药铺,雇来照顾苏世青的婆子曹婆婆刚从苏世青房间出来,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放着一个空碗。 曹婆婆见霍珏下了学,忙道:“苏大夫已经睡下了。厨房里还热着饭,阿珏快去吃吧。” 霍珏应了声,用过饭后,在苏世青房门外看了眼才回了屋。 这几日他总是头疼,一日比一日疼。 霍珏一贯能忍受疼痛,可此刻却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霍珏刚想起身,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直直砸向暖炕。 日光透过薄薄的砂纸,从陈旧的桌案慢慢游移至墙边的暖炕。 暖炕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他豁然睁眼,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周身的气势凌厉逼人,与半个时辰前的他仿佛判若两人。 少年从炕上下来,环视四周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出来!” 窗外和煦的风擦着楹窗,发出轻微的震动,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声响。 霍珏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刺客露面,他唇角一抿,细细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数息前,他分明在金銮殿被刺客围杀,又怎会出现在了这里? 暖炕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本《春秋》,他拿起书翻了翻,眉心骤然一缩——这是他的字迹。 这是他年少时在书院读书时用的书,可当初他入宫前分明将这些书都一把火烧了。 霍珏放下书,目光忽然落在手腕处那洗得发白的青布袖口上。 他是大权在握、独断朝纲的掌印督公,这样的粗布衣裳,就连给他御马的仆从都不会穿。 思忖间,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回荡在耳中—— “你放心,苏瑶不要你,我要。” 不对!这是……阿黎昨日对他说的话。 他是朱福大街药铺掌柜的养子,怎么会净身成为一名内侍?且还在金銮殿遭遇刺客? 念头一出,他脑中骤然一阵剧痛。 霍珏强忍头痛,再次看向书案上的书,没错,这是他今日从书院里带回来的书。 他哐的一声拉开房门,大步迈了出去。 门外天井的竹簸箕里晒着桔梗、桑白皮等数十种药材,空气里隐隐浮动着药香。 霍珏低身摸着这些半干的药材,眸色复杂。 这是麻杏石甘汤和小青龙汤的药材,是他明天准备煎给苏伯治病的。 霍珏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这里的一草一木,贴在腿侧紧攥成拳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抿着唇,呼吸一点一点放慢。 原来是梦啊!他没有入宫,也不是那恶名昭著的霍督公,而阿黎……也没死。 阿黎…… 想起梦中躺在他怀中那浑身冰冷的少女,霍珏呼吸倏地一窒。 恰在此时,一道微弱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下一瞬,霍珏听到了在梦里纠缠了他许多年的声音。 “霍……霍珏,你在吗?” 霍珏僵在原地。 门外温软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昨儿还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为何此时听见阿黎的声音,他的心会如此痛? 难道是方才的梦在作祟? 不过一个梦而已,他又不是不曾做过梦。 青州的过往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可从没像今日这般让他如此痛苦。 许是等待的时间比往常久了些,姜黎的声音再次响起:“霍珏,你在吗?” 霍珏如梦初醒,疾步走到侧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板快速划开空气,轻轻撩起了他的衣摆。 门外,色若海棠的小姑娘怯怯地望着他,圆圆的小鹿眼似是润了一层水雾,潋滟又娇憨。 霍珏呼吸一顿,心口像是被热血烫过似的,一阵阵地疼。 他静静望着她,深深沉沉的目光似是跨过了漫长的时光,落在她鲜活的脸上。 他喃喃地开口:“阿黎……” 姜黎总觉得今日的霍珏有些奇怪,可又琢磨不出哪里奇怪。 脸还是那张脸,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但素来冰冷的眸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仿佛是夜里的深海,瞧着平静,却暗藏汹涌。 被霍珏一瞬不错地盯着,小姑娘很快便抛开了纷杂的思绪,红着脸别开了目光:“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姜黎咬了咬舌尖,强行压住兵荒马乱的心跳,从腰封里摸出个绣着竹纹的钱袋。 这是个湖绿色的绸布钱袋,袋子正面的几株青竹还留着几根细小的线头。 这几株竹子,还是姜黎过来之前花了好几个时辰绣上去的,只为了让钱袋看起来文雅些。 可惜她的绣活不好,竹子绣得歪歪扭扭,似竹非竹,似叶非叶,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姜黎羞赧地低下了眼。 垂下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并没有接过钱袋,反而轻轻捏住了姜黎的一根手指。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指尖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动作委实太过亲昵,饶是姜黎心悦霍珏已久,也不免觉得无措又怔然。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可霍珏却不肯松手,明明没觉得他用多大劲儿,但她的手就是无法动弹半分。 “阿黎的手怎的受伤了?” 姜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绣钱袋时留下的,你知道的,我的女红一贯做得不好。” 话音一落,眼前的小郎君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钱袋,伸手一勾,钱袋便落入他掌心。 霍珏缓缓摩挲着那几株歪歪扭扭的草,低声道:“怎会不好?这几株兰草我瞧着十分生动别致。” 姜黎:“……” 霍珏说完,心神忽地一凛。 梦里,阿黎也曾在他参加乡试前,送过他一个钱袋,却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 若是往常,他的确不会接受阿黎的钱袋。 大概因为他知晓,身负血海深仇的自己,压根儿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因此,梦里的他满心只想复仇,却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阿黎的心,而不自知。 想起梦中种种,霍珏竟是不忍拒绝小姑娘递来的钱袋。 霍珏晃了下手里的钱袋,问道:“这是阿黎攒下的银子?” “嗯,是我攒下的。”姜黎怕他不肯收,又添了句,“你放心,这些银子我很快便能挣回来。城东员外府的张老夫人特别爱吃我做的糕点,每回给她送糕点,都能得不少赏钱。” 钱袋里的银两约莫十两,张老夫人的赏钱再丰厚,没有个两三年,阿黎根本攒不下这么多银子。 霍珏攥紧钱袋,漆黑的瞳眸里映着姜黎的脸:“阿黎想要我收下这些银子?” 姜黎轻轻颔首:“这会儿,你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少,苏老爹生着病,苏瑶又离开了,如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你不必同我客气。” “苏瑶?”霍珏蹙眉。 如今的苏瑶,已经被镇平侯府接走了,成了侯府大小姐徐书瑶。 霍珏对苏瑶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对她离开苏家这事儿也不大在乎。却不知为何,听到阿黎提起苏瑶时,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杀意。这股杀意来得太过莫名,以至于他不得不想起方才的那个梦。 梦里,他之所以科举无望,被逼得净身入宫,就是拜苏瑶所赐。 姜黎听见霍珏又念起苏瑶的名字,心里莫名一堵,不由得抿了抿嘴,细声道:“昨日,苏瑶就回盛京去了,她家里给她定了门亲事。你……你就别再牵挂她了。” 霍珏骤然一愣,很快眉心一松,抬眼看着她。 阿黎一直认为他日后是要与苏瑶定亲的,这才会同他说,她要他。 而,梦里的自己拒绝了她。也正是因着他的拒绝,阿黎至死都不曾知晓他对她的心意。 那个梦……那个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却叫他痛苦万分,一提起阿黎的名字便心口钝疼的梦,是那样真实。 真实到……他不想再犯梦里的错误。 霍珏垂下眼静静地看着姜黎。良久,白皙的指尖轻轻勾住她肩上一绺乌发,柔声道:“阿黎那日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姜黎脑袋一蒙,印象中霍珏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举动,更不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 这……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霍珏吗? 姜黎脚步虚浮地走回酒肆,两耳嗡嗡直响。 方才霍珏问她那日的话可还算数,她期期艾艾地答了句:“算、算的。” 之后,他便笑着同她说:“好。”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 姜黎眨了眨眼,十分心虚地说服自己:“他不收旁人的东西,只收下我的钱袋,说……说明他对我也是有意的。” “谁啊?谁对你有意啊?”姜令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目光在姜黎的脸上停了一瞬,“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红得都快滴血了?” 姜黎忙用手背贴了下脸颊,眼神有些游移:“就是热的,你不觉得热吗?” 热?这几日倒春寒,哪儿热了? 姜令狐疑地盯着姜黎:“你是不是又去找霍珏哥了?” 姜黎没好气地看了姜令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你小些声,别让娘听到了。” 双胞胎姐弟就是这点不好,她但凡有点心事,姜令总能一猜一个准。 姜令顿觉心累:“姐——” 姜黎见姜令摆出一副要同她促膝长谈的架势,连忙打住他的话匣子:“别,你先听我说。” 姜黎往酒肆后厨瞄了眼,将姜令扯进花厅,偷偷将方才霍珏说的话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所以,你方才给霍珏哥送钱袋,”姜令清了清嗓子,“霍珏哥不仅收了,还答应了日后和你定亲。对吧?” 姜黎用力点头。 花厅里静了一瞬。 姜令足足看了姜黎半盏茶的工夫,而后轻轻一叹,苦口婆心道:“阿黎,天虽已黑,但你做梦也做得太早了。我很了解霍珏哥,他怎么可能收下你的钱袋,还说出那样的话?你……还是少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姜黎:“……” ★新锐作家八月于夏荣宠无双古言力作,新增出版番外《浅喜光阴》。 ★睚眦必报独宠一人的首辅大人霍珏×阳光烂漫情意绵绵的酒肆老板姜黎。情有独钟+甜宠双标+古代权谋。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霍珏不仅要为自己的家族洗清冤屈,还要爱她、护她,许她盛世安稳、荣宠无双。 ★随书附赠:云何不乐海报+昭明有融信笺+Q萌祈福卡+电子赠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