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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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奥威尔散文(外国散文插图珍藏版)
ISBN: 9787020079599
乔治·奥威尔,英国著名作家。1903年出生于英属印度,1907年举家迁回英国,进入著名的伊顿公学学习。后因经济原因无力深造,被迫远走缅甸,参加帝国警察部队。终因厌倦殖民行径、痴迷写作而辞去公职,辗转回到欧洲,流亡伦敦、巴黎等地。一边深刻体验下层民众生活,一边从事文学创作,并有多部作品出版。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奥威尔为支持西班牙共和政府而参战,不幸负伤。1939年,二战爆发,他积极参加反纳粹的活动。西班牙内战与二战的苦痛经历,让他对战争与和平、极权与民主、社会关怀与人类理想进行了深刻的思考。 1945年,乔治·奥威尔出版了著名的小说《动物农场》。1949年,他的代表作《1984》问世,在全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入选多国中学生必读书目,被翻译成62种文字,总销量超过5000万册。1950年,乔治·奥威尔因肺病去世,年仅47岁。
苦涩的复仇(1945) 每当我看到“审判战犯”和“惩罚战犯”等类似的字眼,就想起年初 在德国南部战俘集中营里所目睹的一切。 在一个矮小的维也纳犹太人带领下,我和另外一位记者参观了这个集 中营。这个犹太人应募到美国军队,负责对战犯的审讯工作。他大概二十 五岁左右,一头金发,面容俊朗,警惕心很强,并且比一般美国军官对政 治常识要了解得多,因此由他陪伴,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乐事。集中营建 立在飞机场上,围绕牢狱转了一圈后,这个向导把我们带到一个飞机修理 库前,其中关押着不同类型的囚犯,用遮板相互隔开。 飞机修理库是混凝土地面,其中一边躺着一排囚犯,大概有十二个人 左右。这个犹太人解释说,这些是党卫军的军官,他们得和其他囚犯隔离 开来。其中一个穿着邋遢的文职官员,双臂交叉盖住脸,显然已经睡着了 。他的双脚很奇怪,已经严重变形。两只脚的形状很对称,但是已经变成 了球形,看起来不像人脚,而像马蹄。当我们走近这些囚犯时,这个小犹 太人开始变得异常兴奋。 “这是真正的贱人!”他说,忽然,他用穿军靴的脚猛踢一下,正好 踢在那只变形脚凸起的部分。 “起来,贱人!”他大声喊道,被踢的囚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这个 犹太人继续用德语重复着相同的话。囚犯匆忙爬了起来,笨拙地立正站好 。犹太人忽然变得非常暴怒——说话的时候几乎要跳起来——他向我们讲 述了这名囚犯的背景。这名囚犯是“真正的”纳粹党人:他的党员号码证 明,在早期他就已经加入纳粹党,职位应该是党卫军政治部门的将军。很 明显,他曾经负责管理集中营,负责各种绞刑和拷打折磨。简而言之,眼 前这名囚犯就是过去五年我们一直在抗争的代表。 与此同时,我也在端详这名囚犯的相貌。他并不像其他刚入狱的囚犯 那样衣衫褴褛,身体虚弱,满脸胡须。他的样子的确让人感到非常厌恶, 但长得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残忍恐怖:仅仅有点神经质,从某种程度上还微 微透着一股聪明劲。他两眼呆滞,眼神却有些贼溜溜的,厚厚的眼镜已经 使失神的眼睛严重变形。看起来他更像是被剥去法衣的牧师,酗酒的演员 ,或者平庸的巫师。在伦敦普通住宅区或在大不列颠图书馆的阅览室里, 我曾经见过很多类似的人。他显然精神错乱——确实是这样,尽管他当时 还算清醒,担心再被踢一脚。那个犹太人正在给我们讲述的关于他的故事 应该是真实的,可能就是真的!这就是我们想象中的纳粹党,令人毛骨悚 然的酷刑实施者,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抗的恶魔,如今却沦落到 如此令人同情的境地,很明显,他需要的不是惩罚,而是心理治疗。 后来还发生了更严重的羞辱事件。另外一名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党 卫军官员被命令脱掉上衣,向我们展示腋下党派编号的文身;又强迫另外 一名囚犯向我们解释,他是如何地编造谎言,说他并不是党卫军成员,而 仅仅是德国国防军的一名普通士兵,想借此蒙混过关。我想知道,这位犹 太人是否真的愿意利用他的权力来羞辱囚犯,他仅仅是——像妓院里的男 人,或是初次尝试抽烟的男孩,抑或是在画廊闲逛的游人一样——告诉自 己正乐在其中,正在实现他茫然无助时想做的一切。 去责备德国犹太人或者奥地利犹太人报复纳粹党,听起来似乎有点荒 谬。很明显,这种报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的一家人可能都被残忍杀 害;毕竟,给囚犯的不经意的一脚和希特勒帝国犯下的滔天罪行相比,简 直太微不足道了。但是此情此景,还有在德国的所见所闻让我意识到,报 复和惩罚其实都是幼稚的、不切实际的想法。确切地说,根本就不应该存 在报复。只有在你无能为力时,你才会渴望有朝一日能报复对方,这是产 生这种想法的根源。一旦这种无助的感觉消失,那么渴望报复的愿望也会 随之不见。 要是在一九四○年,一想到能亲眼看见党卫军军官被拳打脚踢,被羞 辱折磨,谁不会欢呼雀跃呢?但是当这一切变成可能,却只能让人感到怜 悯甚至是厌恶。据说,当墨索里尼的尸体被示众时,一位老妇人抢过一把 手枪朝他的尸体连射五枪,并且大声喊着:“为我那死去的五个儿子报仇 !”这可能是报纸编造的故事,但也可能是真的。我想知道的是,在连射 五枪后,那位老妇人到底能从中得到多少满足。很显然,这几年来她都梦 想着能有这一天。但是,她能够接近墨索里尼并朝他开枪的时候,眼前的 墨索里尼只是一具尸体。 如今,这个国家的人民对德国强制实行这种恐怖凶暴的和解方案,是 因为他们没能提前意识到,其实对敌人的惩罚并不能带来满足感。我们默 许了把东普鲁士的所有德国人都驱逐出境的犯罪行为——在某些情况下, 我们不能阻止这种犯罪,但是至少应该反对——德国人激怒我们,让人感 到恐怖,因此当他们败北时,没有必要施与同情。我们坚持这种立场,也 让其他人为了我们的利益坚持这样的立场,因此我们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那就是既然已经开始惩罚德国,就应该把这种惩罚坚持到底。实际上我们 对德国已经没有多少痛恨了,在军队中这种痛恨更少。只有少数几个虐待 狂才会对战犯和卖国贼穷追不舍,从而可以不断地实施暴行。要是你去问 一个普通人应该以什么罪名控告戈林和李宾特洛甫时,他们是答不上来的 。不知何故,当惩罚这些战争恶魔的机会到来时,人们对这种惩罚已经没 有兴趣了;因为一旦他们被关押起来,他们就已经当不成恶魔了。 不幸的是,人们必须在亲身经历某种事情后,才能真正了解自己。下 面是我在德国经历的另外一件事情。斯图加特被法军占领几个小时后,我 和一个比利时记者就进入了这座城市,当时城区内还是一片混乱。在战争 期间,这个比利时人一直担任BBC在欧洲的广播事务,就像所有法国人或比 利时人那样,他对“德国人”恨之入骨,其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英美国家 的人。当时,进城的主要桥梁都被炸断,因此我们只能走一个窄小的人行 桥,很显然,德国兵曾奋力保卫过这座桥。一个死去的德国兵仰卧在桥脚 下,他脸色蜡黄,胸前不知是谁放了一束开遍山野的丁香花。 在我们经过这具尸体时,那个比利时人转过脸不敢看。过完桥后,他 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他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其中有四年的时间一 直在通过无线电做战事宣传。经过这事以后,这个比利时人态度大有转变 。被炮弹袭击成废墟的城市,对德国人的凌辱,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 他甚至还去阻止了一场小规模的恶意掠夺。在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同伴把 我们随身携带的一点剩余的咖啡给了我们所借宿的德国人。一个星期前, 亲自给“德国人”咖啡的这种想法还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颇为震惊 。但是他跟我说,在看到桥边的尸体时,自己的感觉有所改变:他突然对 战争的本质有所顿悟。然而,假如我们进城时走另外一条路线,那么就不 会看到那具尸体——而那可能仅仅是战争中两千万具尸体中的一具而已。 P186-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