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山东文艺
原售价: 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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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外面起风了/身份共同体70后作家大系
ISBN: 9787532944880
戴来,女,生于1972年10月。 苏州人。 著有《练习生活练习爱》、《鱼说》、《亮了一下》、《关系》等书籍二十余本。作品入选多种选刊选本,部分被译成英、法、德、日、俄、意等文字介绍到国外。曾获首届春天文学奖、 《人民文学》年度短篇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等奖项。
说起来缪水根家和日本人是有深仇大恨的。缪水 根 当年已身怀六甲的母亲被日本兵强暴后不但流了产, 还 差一点送了命。已经两代单传的缪水根的父亲一心想 着 要在自己这一辈上让缪家的香火重新兴旺起来,谁知 缪 水根他母亲那块地从此没了动静,任他父亲怎么辛勤 地 劳作,就是没有收成。这一年开春,不甘不愿的老缪 咬咬牙用一担大米 娶了同村才十六岁的哑女小石榴。整个春天,老缪都 在辛勤地播种,可 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老缪 憋足了劲骂了一句: 操小日本他祖宗!然后回过头来,伸出手用力撸了撸 水根的脑袋,叹了 口气,说,看来缪家就只有指望你了。 缪水根生下来时又瘦又小,哭起来像只生病的小 猫,浑身毛茸茸的, 跟只猴子似的,而且右手长着六根手指,若不是看在 他两腿间的那截玩 意儿上,老缪真想把这怪物摁在马桶里淹死算了。 1959年,城里的丝 织厂来农村招能吃苦的挡车工人,18岁的缪水根瞒着 家里报了名。他 向往城市生活,更主要的是,他不想和父亲为他看上 的那个骨盆宽广、 屁股肥硕、大嘴大脚的丑女人结婚。在丝织厂干了两 年,缪水根成了一 名机修工,又过了两年,他得意扬扬地把一位白白净 净的城里姑娘领到 了父亲面前。老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姑娘,一言不 发地进了里屋,缪 水根急忙跟进去,父亲竟然老泪纵横,拍着床铺道: 这个女人不能要, 她生不了儿子,娶了她,缪家可要断子绝孙的。 老缪说得没错,在接下来的八年里,这个城里人 连着为缪水根生了 三个女儿,虽然一个比一个漂亮,但那有什么用呢? 厂里的同事和他开 玩笑,再加把劲嘛,加把劲就凑足五朵金花了。每次 回乡下去见老父亲, 在缪水根看来,更像是对他当初没听父亲忠告的一种 惩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称缪水根为老缪 了。一转眼,他的 三个女儿都长大成人了,大女儿从小就爱读书,埋首 读完了研究生后, 还没有停下来找工作嫁人的意思,进而不顾父亲的极 力反对,去了那个 让老缪咬牙切齿的日本,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因为对 方大学为她提供了 一笔数目不小的奖学金。更叫老缪生气的是,老大在 日本一站稳脚跟又 把老二弄了过去,护照签证当然是瞒着他悄悄办的, 他知道的时候,老 二已经拿着机票来向他告别了。现在只剩下三姐妹中 脸蛋最漂亮也是老 缪最喜欢的老三了。无论如何,这个女儿要好好地看 住她了。 让老缪伤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地传来,先是大女儿 拿到博士学位嫁了 个日本人,而且放弃了收入颇丰的工作,准备一门心 思在家生孩子;接 着是他所在的丝织厂效益不好,他下岗了;昨天他接 到二女儿的电话, 她也准备要结婚了,当然还是个日本鬼子,并且结婚 以后也不工作了, 打算像传统的日本女人那样在家做专职主妇。今天一 大早,老缪就起床 了,因为炎热和心里不痛快。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那台两年前大女婿 孝敬的三菱分体空调,他看着心里就有气,所以这两 年的夏天都是老太 婆和女儿一个房间,他一个房间。今年夏天天热得有 些邪乎,往年连电 风扇都不大吹的老缪今年居然生了一身的痱子,看着 对面墙上的空调, 老缪觉得更热了。 外面的空气比室内要凉爽一些,可老缪知道那是 短暂的。走到油条 摊时,老缪没像平时那样买一副大饼油条当早点,他 已经吃了十几年的 大饼油条,这种经济实惠的早点尽管他还没吃厌,但 今天他要换换口味 了。他这么节俭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他和老太婆的工 资都不高,要撑起 这个五口之家不精打细算怎么行。不过现在两个女儿 都有了人家,成了 他妈的日本鬼子的老婆,这一点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心 里难受得厉害。平 心而论,他老缪并不是个保守的人,和外国人结婚的 事他还是不算勉强 地能接受的,可哪怕是和没有进化好如猴子那样一身 毛的美国鬼子结婚 也比嫁给日本人好呀。为什么我们老缪家的女人就注 定要给日本人操呢。 一碗鲍鱼鳝糊双饺面吃得老缪一头汗,他抹了把 嘴,起身站到点心 店当中的吊扇下,一只手拉着衬衣的门襟不停地抖动 着。不断有端着碗 的顾客蹭着他的身体走来走去,突然有个童声小声说 了一句:“好狗不 挡道。”老缪的脸一下子绷紧了,问:“谁,是哪个 小赤佬在那儿放屁?” 老缪四下看了看,店里仅有的四个小孩都仰着脸无辜 地看着他。“没人 承认,是吧?”这下老缪更来劲了,他的声音明显地 提高了,“哪个狗 崽子说的,怎么不敢承认?”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快步 走过来,赔着笑问, “老伯,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是哪个小畜生,说什么好狗不挡道,我 这一把年纪的人了, 被人当狗骂还是头一回。也不知是谁家的小赤佬,嘴 里这么不干不净, 一点家教也没有,他家的大人也不管管。哼,我看这 家的大人也不会是 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样的孩子,说 不定自己就是个劳 教分子。”老缪越说越来劲,他一手叉腰,一手在空 中挥动着。这时, 坐在墙角的一个小男孩“腾”地站了起来,泪流满面 地叫道:“不准你 那样说我爸爸,我爸爸不是坏人,他是冤枉的,他不 会做坏事的,他不 是坏人。他是冤枉的。他不是坏人。”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