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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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梦 广西到长沙 一列火车宛然如蛇，向北疾驰。 干瘦的秦可，在火车咣当咣当声中北上赶考。 终点站：湖南长沙。赶考目标：首都北京，中央工艺 美术学院，大名鼎鼎的“中工”。 那时从奶奶的广西到爷爷的长沙，真漫长。 十几个小时把人咣当得浑身发痒，秦可困乏的头如同 火鸡，软绵绵快要垂到地上去。 头上的广播传来某歌星掏心掏肺又甜得叫人纠结的歌 声——“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咪咪’，压心底压心 底不能告诉你……喔……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秦可没有小秘密，因此“小咪咪”更符合他的想象。 本来嘛，你有权展开丰富狂野的联想，来满足你个人的精 神世界，尤其是在要死要活的长途火车上。 20世纪90年代初，走南闯北的长途列车收录了最经典 的老歌，唱一路，一直唱到你撕心裂肺、欲哭无泪。不信 你穿越一个，回去试试。 这火车一路坐来，耳朵里还不时灌进中央人民广播电 台的新闻联播；如果火车不主动播，知识分子会自觉地准 点播放。那时候，知识分子们政治觉悟高，都随身携带袖 珍收音机，随时随地关心国家、天下大事。 再不关心新闻，这一路上的广播轰炸也能让你长进不 少。真是风起云涌的时代，形势一片大好。 车厢挤得像臭鱼罐头，画画的涮笔桶被秦可的猴尖屁 股坐裂。 得，就让一切博弈从这只无辜的涮笔桶开始吧。 猪血汤 正值梅雨季节，雨丝绵绵如针脚，细细地缝合天和地 。 在阴雨肆虐的考场——长沙大学内，天天水泄不通， 挤满各路英雄好汉。 很多考生没钱住店，就在路边屋檐下蹲成一排过夜。 啃点儿干冷馒头，喝点儿地沟水，纯属正常。 这帮“盲流”每晚靠在土墙上，揽着星河灿烂的夜空 想入非非，做的全是高中状元的大梦，嘴角流着快乐的哈 喇子。更有甚者，给卖猪血汤的小贩画头像，换取一碗猪 血汤充饥。猪血汤喝多了会打嗝，满嘴猪大肠味。 喝了猪血汤，“盲流”们夜里沿沟撒尿，早上再喝沟 水，用沟水洗脸。沟里有多少尿的成分，没人计较。 即使喝了尿能考上中工也值了，尿是啥？不就是一泡 代谢终产物的水溶液嘛！ 人穷志不短。即便衣衫褴褛，也要逆流搏击，拥抱这 改变命运的一刻。跪着走，也要走进中工校园。 1992年，中工每个专业只向全国招13名本科生，长沙 是西南五省区唯一的考场。 全国共设有三大考场，此刻正有无数满怀梦想的高中 生，乌泱泱涌进考场。后来进校才知道，全国6600多名考 生，中工只录取了103人。除了日后意外亡故的几位同学， 92级只有90多人顺利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