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笔记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三月八日 流感盛行，大学只好停课。于是我和兄弟没了书念， 便回到帕拉弗鲁杰跟家人同住。我兄弟是个足球迷，尽管 已经折过一只胳膊一条腿。我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见得着他 。他过他的生活，我混我的日子。对于巴塞罗那，我全无 眷恋，更别提大学了。我喜欢镇上的生活，朋友们都在这 里。 午饭过后该用甜点，摆上桌来一大盘蛋奶羹和一个蛋 糕——美味蓬松，色泽金黄，敷着一层轻飘飘的糖末。母 亲对我说： “还记得吧？你今天二十一岁了。” 可不是，难道还有什么好争辩的：我今天二十一岁了 。我把眼睛一轮，父亲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全然一副若 无其事的样子，母亲则不似常日那般紧张。我们本地只庆 祝圣名节，所以蛋糕和蛋奶羹的出现令我起疑。我问自己 ，这究竟是为了过生日，还是想要提醒我：我在人生的头 些年里完全是个穷兮兮的赔钱货。依我看，这种弦外之音 相当自然。父母看着儿女浑浑噩噩、云里雾里的样子，滋 味一定很不好受。然而，我这人心无常念，甜点勾起的是 非之问妨碍不了我品味蛋糕的可口和蛋奶羹的香甜。我吃 完再取，脸上更添了几分麻木不仁。二十一岁！ 家庭！既有趣又麻烦…… 下午过半，落起雨来，细小稠密，时断时续。天色灰 沉，没有一丝风，雨水打着院中的地面和树丛，一片悠远 低哑的声音，宛如冬日的涛声。三月的雨，冰冷，凛冽。 暮色降临，天空由灰转白，似有还无，淡如薄纱。一片厚 密几可触摸的寂静压着重重屋顶，笼罩着镇子。雨声如朦 胧的音乐，令这寂静更显绵长。在这窸窣之上，却见飘忽 着我整日的执念：二十一岁！ 我眼望细雨，终于生困。我不知做什么才好。显然， 应该学习，复习课本，好摆脱这烦人的法学本科。做不到 。若是平常，我在街头碰见无论什么纸张，都禁不住读上 一遍。而面对这些书本，我的好奇心却无影无踪。 我决定动手写这部日记，不论多少，随心起止，任凭 天意，全为了打发时间。母亲为人极爱干净，执意把家里 保持得严洁有序。她喜欢撕掉无用的纸，烧掉老旧的器具 ，把一切不能立即派上实际或装饰用途的东西卖作废品。 如此一来，倘若这些纸能从她可钦的持家之道中逃出生天 ，将俨然是个奇迹。纵不能幸免，我知道母亲的举动终究 不是出于恶意。 三月九日 写这类文章，似乎总应当在开篇表明家世。我这个人 ，但凡往事或者回忆录，纵然极其卑微粗俗，也总能读得 兴味盎然。这些字纸若逃得过火劫，没准儿哪天会落入他 人眼中，许是什么远房亲戚，许是某个闲喜猎奇的人。 我一八九七年三月八日生在帕拉弗鲁杰（小安布尔丹 ）。我一身血肉都属于安布尔丹。这里东是瓦古尔的宋立 克山，西是费多尔群山，南有蚂蚁群岛，北有格力山，如 此合成我眼中的大观。这片土地总给我一种沧桑感，曾有 各式各样漫无目的、形色不一的人物置足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