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蕾丝·德斯盖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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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广场。法国梧 桐树的叶片粘在被雨水浸泡 的长椅上。所幸，这个季节 天色早早地便暗了下来。而 且，要想去布德斯路，他们 可以取道这座副省会城市中 最僻静的几条街巷。苔蕾丝 走在两个矮男人中间，额头 高高地耸立着。两个男人先 是如同当她不存在一样，继 续他们的谈话，但随后就觉 得这个女人的身体成了障碍 ，于是开始用胳膊肘将她向 后推搡。她索性微微落在后 面，并摘下左手的手套，揪 弄起沿途旧石板上的青苔。 有时，一个骑单车的工人或 是一辆运货的马车经过，路 面上溅起的泥浆让她不得不 把身子紧紧贴向墙壁。不过 ，黄昏时分的黯淡早已将苔 蕾丝笼罩得严严实实，叫人 无从辨认。茴香和浓雾的气 味于她而言不再只是属于这 座小城的味道，她从中又寻 回了终于失而复得的生活的 况味。沉睡的大地送来浸润 与杂草的气息，她闭上眼睛 ，极力不让自己听见罗圈短 腿矮个子男人的谈话，而他 也没有转身去瞧女儿一次。 即使她从路边跌落下去，他 和杜罗斯也不会有所察觉。 他们此时毫无忌惮，提高了 说话的嗓门儿。 “诚然，德斯盖鲁先生的 口供非常好。可是还有那份 处方呢，总归是份儿假的嘛 ……提告的可是佩德迈医生 呢。” “他撤诉了……” “可不管怎么说，她的说 辞却是那个陌生人给她的处 方……” 苔蕾丝放慢步伐，与其 说是疲惫，不如说想回避几 个星期以来让她昏昏沉沉的 这些谈话。但无济于事，想 听不到父亲的尖嗓子根本不 可能。 “我对她叮嘱得够多了， 一直跟她说：‘倒霉女儿， 想点儿别的说辞……想点儿 别的说辞……’” 他的确叮嘱过很多，并 大可为此心安理得了。可他 为何还在躁动不已呢？他所 谓的家族名声算是保住了， 从现在起到参议院选举，谁 也不会再记得此事。苔蕾丝 这样思忖着，并刻意不去赶 上两个男人。可是，在讨论 到激烈处时，他们却在路中 间停下来，并指手画脚。 “拉罗克，听我的，要挺 住。要在《播种者》报上主 动出击。您想让我来处理吗 ？得杜撰一个类似‘卑鄙的 谣言’这样的标题。” “不，老兄，不，不。再 说了，咱们又该怎么回应呢 ？案子是草草审理的，已然 太显眼了，甚至都没找个笔 迹专家鉴定一番。封口，压 官司，我也只知道这些手段 了。我会行动起来的，该尽 力的时候会尽力。为了家族 ，也要把事情都压下去…… 要压下去。” 苔蕾丝没有听到杜罗斯 的回应，因为他们加快了步 伐。她像个快要窒息的人似 的，又吸了吸雨夜的气息。 忽然，她脑海里浮现出外祖 母朱莉？贝拉德的陌生面孔 。之所以陌生，是因为无论 想要在拉罗克家还是在德斯 盖鲁家寻找一帧这个女人的 肖像、银版摄影抑或相片， 都是徒劳。任何人都对她一 无所知，只知道她在某一天 离开了。苔蕾丝想到的是， 自己的形象原本也会像这样 磨灭并彻底消失的，假如是 这样的话，她的女儿、她的 小玛丽日后甚至也将无法从 相册中看到生母的模样。此 刻，玛丽已在阿尔热卢斯” 的一个房间中睡去了吧。今 晚晚些时候，苔蕾丝也会来 到这个房间。到时，这位年 轻女子会在黑夜中倾听孩子 的睡息，她会俯下身子，她 的双唇会像找水喝一样找寻 这个熟睡的生命。 沟渠旁，一驾马车的车 篷扣了下来，车的灯笼照射 着两匹马儿瘦骨嶙峋的屁股 。马车后，路的左右两侧各 立着一排幽暗的森林屏障。 第一茬松树的树冠从路堤一 侧伸向另一侧，并相五交错 在一起。拱廊下，道路神秘 而幽深。道路上方的天空为 自己开辟出一道填满了枝叶 的河床。 P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