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东方出版中心
原售价: 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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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刺猬进村/当代名家精品系列
ISBN: 9787547310557
刘心武,1942年出生于中国四川省成都市。曾当过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文学》杂志主编。1977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班主任》被认为是“伤痕文学”的发轫作。长篇小说《钟鼓楼》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四牌楼》获第二届上海优秀长篇小说奖。1993年出版《刘心武文集》8卷。2005年起陆续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录制播出《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红楼梦〉八十回后真故事》系列节目共计61集,并推出同名著作。2011年出版《刘心武续红楼梦》,引发国内新的《红楼梦》热。2012年出版《刘心武文存》40卷。除小说与《红楼梦》研究外,还从事建筑评论和散文随笔写作。2014年推出新的长篇小说《飘窗》。2016年推出《刘心武文粹》26卷。
人在风中 一位沾亲带故的妙龄少女,飘然而至,来拜访我 。我想起她的祖父,当年待我极好,却已去世八九年 了,心中不禁泛起阵阵追思与惆怅。和她交谈中,我 注意到她装扮十分时髦,发型是“男孩不哭”式,短 而乱;上衫是“阿妹心情”式,紧而露脐;特别令我 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她脚上所穿的“姐妹贝贝”式松 糕鞋。她来,是为了征集纪念祖父的文章,以便收进 就要出版的她祖父的一种文集里,作为附录。她的谈 吐,倒颇得体。但跟她谈话时,总不能不望着她,就 算不去推敲她的服装,她那涂着淡蓝眼影、灰晶唇膏 的面容,也使我越来越感到别扭。事情谈得差不多了 ,她随便问到我的健康,我忍不住借题发挥说:“生 理上没大问题,心理上问题多多。也许是我老了吧, 比如说,像你这样的打扮,是为了俏,还是为了‘酷 ’?总欣赏不来。我也知道,这是一种时尚。可你为 什么就非得让时尚裹挟着走呢?” 少女听了我的批评,依然微笑着,客气地说:“ 时尚是风。无论迎风还是逆风,人总免不了在风中生 活。”少女告辞而去,剩下我独自倚在沙发上出神。 本想“三娘教子”,没想到却成了“子教三娘”。 前些天,也是一位沾亲带故的妙龄少女,飘然而 至,来拜访我。她的装束打扮,倒颇清纯。但她说起 最近生发出的一些想法,比如想尝试性解放,乃至毒 品,以便“丰富人生体验”,跻身“新新人类”,等 等;我便竭诚地给她提出了几条忠告,包括要珍惜自 己童贞、无论如何不能去“尝尝”哪怕是所谓最“轻 微”的如大麻那样的毒品……都是我认定的在世为人 的基本道德与行为底线。她后来给我来电话,说感谢 我对她的爱护。 妙龄少女很多,即使同是城市白领型的,看来差 异也很大。那看去清纯的,却正处在可能失纯的边缘 ;那望去扮“酷”的,倒心里透亮,不但并不需要我 的忠告,反过来还给我以哲理启示。 几天后整理衣橱,忽然在最底下,发现了几条旧 裤子。一条毛蓝布的裤子,是四十年前我最心爱的, 那种蓝颜色与那种质地的裤子现在已经绝迹;它的裤 腿中前部已经磨得灰白,腰围也绝对不能容下当下的 我,可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遗弃它?它使我回想起羞 涩的初恋,同时,它也见证着我生命在那一阶段里所 沐浴过的世俗之风。一条还是八成新的军绿裤,腰围 很肥,并不符合三十年前我那还很苗条的身材;我回 想起,那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讨到手的;那时 “国防绿”的军帽、军服、军裤乃至军用水壶,都强 劲风行,我怎能置身于那审美潮流之外?还有两条喇 叭口裤,是二十年前,在一种昂奋的心情里置备的; 那时我已经三十八岁,却沉浸在“青年作家”的美谥 里,记得还曾穿着裤口喇叭敞开度极为夸张的那一条 ,大摇大摆地去拜访过那位提携我的前辈,也就是如 今穿松糕鞋来我家,征集我对他的感念的那位妙龄女 郎的祖父;仔细回忆时,那前辈望着我的喇叭裤腿的 眼神,凸显着诧异与不快,重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是,当时他大概忍住了涌到嘴边的批评,没有就此 吱声。 人在风中。风来不可抗拒,有时也毋庸抗拒。风 有成因。风既起,风便有风的道理。有时也无所谓道 理。风就是风,它来了,也就预示着它将去。凝固的 东西就不是风。风总是多变的。风既看得见,也看不 见。预报要来的风,可能总也没来。没预料到的风, 却会突然降临。遥远的地球那边一只蝴蝶翅膀的微颤 ,可能在我们这里刮起一阵劲风。费很大力气扇起的 风,却可能只有相当于蝴蝶翅膀一颤的效应。风是单 纯的、轻飘的,却又是诡谲的、沉重的。人有时应该 顺风而行,有时应该逆风而抗。像穿着打扮,饮食习 惯,兴趣爱好,在这些俗世生活的一般范畴里,顺风 追风,不但无可责备,甚或还有助于提升生活情趣, 对年轻的生命来说,更可能是多余精力的良性宣泄。 有的风,属于刚升起的太阳;有的风,专与夕阳作伴 。好风,给人生带来活力。恶风,给人生带来灾难。 像我这样经风多多的人,对妙龄人提出些警惕恶风的 忠告,是一种关爱,也算是一种责任吧。但不能有那 样的盲目自信,即认定自己的眼光判断总是对的。有 的风,其实无所谓好或恶,只不过是一阵风,让它吹 过去就是了。于是又想起了我衣柜底层的喇叭口裤, 我后来为什么再不穿它?接着又想起了那老前辈的眼 光,以及他的终于并没有为喇叭裤吱声。无论前辈, 还是妙龄青年,他们对风的态度,都有值得我一再深 思体味的地方。 P285-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