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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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脉
ISBN: 9787533946517
祁媛,生于1986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文学硕士。2016年,她分别在《十月》、《收获》、《作家》、《上海文学》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她的小说《脉》获“2016年十月短篇小说奖”,小说《眩晕》入选《2016中篇小说年选》、小说《翻车》和《黄眼珠》入选《小说选刊》。获评“2016年浙**年文学之星”。
每次见面后,他开车把我送回,头也不回地就走 了。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车影,我才发现自己是一直没 动地站在那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孤零甚至是卑微的 ,就像路边的垃圾桶,它天天立在那里,只有在扔垃 圾的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它的短暂存在。 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此后,我每月底都从杭州 来西镇看望母亲,给她带一些零食、钱、*用品什么 的。这段路不算太长,一小时火车,一小时小巴,再 换乘九十八路公交车,走一段老巷子路,就到了。 西镇原来是个安静的小镇,生活是慢悠悠的,什 么都慢。妇女们白天夜晚都穿着睡衣出来嗑瓜子,轧 马路。男人搓麻将,喝老酒,路边撤尿;醉了就站在 马路上骂人,说脏话。 每家每户都过着一样的*子,人们把大头菜切片 晒干,腌着吃.萝卜呢,也是切片晒干腌着吃。此外 还腌各种酸菜,做肉粑粑、糖糕和艾*团。我深深感 到,食物的多样和精致,必须要时间的悠闲作为前提 ,忙匆匆,急乎乎,不行。你看大城市,哪有什么美 食呢,麦当劳,肯德基,还有什么呢,哦,还有无耻 的比萨。这小镇的女人们用新鲜的菱角蒸饭,甜糯清 香。菱角刚买回来时呈嫩绿色,含少许粉晕,如少女 的胴体;老菱角则黑粗,两头尖,水牛角一样.时令 的菱角是温和的,形态多样而造型**。她们把菱角 一只只剥开,奶白色的嫩肉就豁然而无奈地露出来了 ,一口下去,乳汁溢出嘴角。秋天了,她们蒸河蟹, 盐炯虾,将毛豆和自家腌的雪菜掺在一起炒,香味飘 出门窗,漫向四邻。冬季人们会做笋干炖肉,放很多 酱油,炖好之后那些肉块显出沉郁黏稠的暗褐色,配 上老酒,很快就醉了。 与小镇的慢形成对照的是,年轻人谈对象的速度 惊人,通常不出一个月,双方父母就见面、寒暄、吃 饭,再两个月,磕头、婚宴、洞房,娃娃就呱呱落地 了。 后来,西镇变了,它被包装成一个旅游胜地,再 也不是原来那个安静的小镇了。每到**,大批的男 人开车带着不同的大屁股小屁股女人拥到小镇喝酒吃 饭,共度春宵。原先用来洗衣淘米的河面上,泛着那 些男女游客完事之后洗澡时冲下来的油腻腻的皮屑和 肥皂泡。泡泡们簇拥着河里的垃圾,在水面上轻轻浮 游,时缓时急,时而与别的泡沫汇合,时而因被水流 或垃圾阻断而破裂了,像是生命的细胞在不断裂变着 . 我睡在西镇母亲的房间里,再次失眠了。隔壁房 间的声音又轰然传来,那里已被邻居改成一间旅社, 春桃旅社。墙的隔音不好,几乎每晚我都可以听到隔 壁房间的各种声音,简直就是现场直播。男人的奋力 咳嗽声,咳咳咳,好像要把地板咳塌,把墙咳倒,浓 痰成团成团地像是咕啫肉似的粘在他的肺里;打牌时 的大声叫骂声,砸椅子腿声;放浪的和**的窃窃笑 声此起彼伏;终于是冲澡的哗啦啦的水声了,这样就 接近就寝了,终于可以安静了,没想到歌声又浪浪起 来,什么“桃花盛开的地方……”“为我们伟大祖国 站岗………”“长江,你源自哪里……”。这帮傻× ,我扯了点纸巾,卷成小团塞入耳中。好了,这么好 的办法,怎么开始就没想到,唉,人总不是一下子就 聪明的,我倒是真的殷切希望隔壁的人一下子就睡死 过去,可是这帮人身体太好,而我的神经系统太弱, 不公平! 呼噜声又穿过薄墙和耳中的纸巾,震荡着我的耳 膜,是梦话的声音,女人的叫*声,这些不同的声音 交杂汇聚过来,使我苦不堪言,时而还有点兴奋,越 想蒙头睡越是变得清醒无比。隔壁的人声又传来了, 夜深人静,我听得真切,都是梦话,奇怪的是那个说 梦话的开始是一个人,接着多了一个人,又多了一个 人,我贴墙细听,那场“对话”是这样的: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你想害我……我是谁,你问问你妈……”“你找死哪 ……”“什么代表,代表**……”“钱要藏好…… 不能乱说……我的舞姿还是很美的……”…… 这种梦话每夜都不同,我还怎么睡?!只好爬起 来抽烟。有酒吗?我环视了一下,倒是有几个空酒瓶 ,我拿起来闻闻瓶口,是醋味,可怜的妈妈。父亲死 了多年,母亲再婚又离婚,现住在外公外婆家。时间 久了,外公开始烦她,觉得嫁出去的女儿老住在家里 不像样,彼此分开吃饭,母亲再次落单,几乎是自己 在屋里打发掉**的全部时光。她不幸,我理解的, 在这些年漫长的*子里,她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母亲的房间杂乱不堪,到处堆满了无用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舍得扔,塑料袋,药膏包装盒,一次性饭 盒和筷子,牙膏皮。断了许多齿的梳子,空酱油瓶, 发霉的蚊香,缸里*坏发黑的酱菜,油腻的粉饼盒, 断裂的从来不用的口红;洗漱池旁挂着十来条脏毛巾 ,碎了的镜子依旧端正地挂在墙上。打开衣橱,霉味 撞来,十几年前已经霉坏的衣服还挂在衣橱里;那件 白衬衫上的霉斑赫然人目,尸斑一样,又像传染的皮 肤病。我没想到母亲有这么多双高跟鞋,二三十双吧 ,但每双都已破败不堪,堆在布满蜘蛛网的黑暗*底 .鞋容易让人想到脚,我想到母亲的脚是好看的,小 巧白皙,而今都败落了。 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