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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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20512527
树的记忆 夏天,似乎是为了寻找到一种博大无边的天地,或者 是为了锻炼自己软弱的意志,一个人在烈日中远足,走在 广大空旷的原野上,远远地看见一棵孤零零的树,心底就 会涌起一股潮湿的感觉。 一棵树远远地站在夏天之中,我向着它走去。我听见 了树上的蝉声,这声音越来越响亮,我沉重的双脚和疲累 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 我躺倒在树冠下,清凉的浓荫笼罩着我,身旁是被我 散乱地扔着的行囊。树上受到惊扰的蝉在短暂的噤声之后 ,更加响亮地鸣唱起来。我闭上眼睛,身上的汗水正在风 中飞散。我在为自己寻找借口,我是不是要听完这一曲蝉 声之后,再踏上道路呢。 夏天田野上的树有着不能被人听懂的神话般的絮话, 有着令人沉醉的清凉湿润的鼻息。寂静的夏天的原野上, 在树荫之中,身下是松软的草地,身旁和原野上是一朵朵 盛开的红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的花,风中有青草、 有花、有土地的气息。睡倒在这样的情境之中,一个人是 很难抵抗睡眠的袭击的——我几乎就要入梦了。 树对于在烈日里跋涉的人来说,是仁慈的王。每一个 夜里,它都收集起来自大地和天空的清露,握在每一片绿 叶——它的手中,在白天,炎热弥漫的时候,再施舍给经 过它的旅人。 现在是冬天,树落尽了叶子,窗外飘飞着这个冬天的 第一场雪。我坐在电脑前,一边写作,一边听音乐。我听 的是爱尔兰著名歌手Enya(恩雅)的《The Memory of Trees》,不知为什么,出版发行恩雅此盘专辑的音像公司 要把它译为《树的回忆》,从字面的意思看,它应该是《 树的记忆》才对。恩雅的此盘专辑有十一支歌,《树的记 忆》是其中的一支。在此盘专辑中,恩雅是所有乐器的演 奏者,也是所有演唱部分的演唱人,这在音乐史上大约也 可以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树的记忆》是一支没有歌词 的歌,我已在音响上定好了程序,如果不改变它现在的状 态的话,这支歌会永远在我的书房中响起,一遍又一遍。 有好长时间了,我沉迷于恩雅像水晶一样透明而又瑰 丽、像蓝夜的苍穹一样神秘缥缈的歌之中。她的歌是不能 翻译的仙乐,是树之叶的梦呓,是爱尔兰大地的叹息,是 海之耳——海螺在风中的回鸣,迷离、悠远。近年,我陆 续买到了她所有的盒带和cD。在倾听恩雅的歌的时候,我 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一枚远离了树的树叶,被上帝抽去了身 体的重量,飘飞在爱尔兰凉沁沁的雾中,干净翠绿的身上 反射出晨星幽幽的光。 生于一八八三年的黎巴嫩杰出诗人纪伯伦说:“如果 一棵树也写自传的话,它不会不像一个民族的历史的。” 也许恩雅读到了纪伯伦的这句诗,也许没有,这并不重要 。一个诗人和一个音乐家,他们的心灵一定有着一条由神 指引的通道,他们的灵魂由美、善、真养育,他们的灵感 既来自内心也来自有神的世界。 “树的记忆”,它的意思可能是树本身的记忆,此种 记忆来自“远离”,时间的远离。树和人类一样,时间从 心灵间流过之后,就会有所记忆,有一本只有自己才会读 解的心灵的自传。对于此一点,汪曾祺先生与纪伯伦有着 惊人相似的理解。汪先生在他的散文《美国短简·花草树 》中把美国的松树和中国的松树做了比较后说:“中国松 树多姿态,这种姿态往往是灾难造成的,风、雪、雷、火 。松之奇者,大都伤痕累累。中国松是中国的历史,中国 的文化和中国人的性格形成的。”汪的话说得过于直白了 些,让我想起中国文化中的假托,也就是“借”:借景、 借酒……任何事物被赋予的意义都可能不是事物原生的意 义,甚至可能离“真理”更远;纪伯伦使用了“如果”这 个词,这个虚拟句剔除了人主观的武断,我的心尖为之一 颤,与前述汪先生的话相比,我更愿意相信纪伯伦的散文 诗。 我们知道,纪伯伦出生在黎巴嫩北部美丽的山乡贝什 里,黎巴嫩有着那样复杂的历史、政治背景。汪和纪说出 的这两段话,使我看到了两者之间文学以外的比较的意义 。 “树的记忆”,还有另一种意思,即他者对于树的记 忆。这与上述的“记忆”有所不同,这虽然也是因为“远 离”,但此种“远离”不仅具有时间的含义,而且还有空 间的含义。所以成都老院子中的银杏树成为远在上海的巴 金先生梦萦魂牵的景物。 树站在记忆中间,它的干、它的枝、它的叶,甚至于 它的浓荫,其上的鸟巢和鸟的鸣唱,无不成为记忆者心中 难以磨灭的幻象。记忆就是这些幻象本身,这些幻象编织 了令他者回味无穷的故事。而树可能还站在那个地方,或 者已经消逝。我们倾听的是自己的故事,不是树的故事。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对于树的记忆。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