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泰山
原售价: 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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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刘半农自述
ISBN: 9787551907323
我在十八九岁时就喜 欢弄笔墨,算到现在,可 以说以文字与世人相见, 已有二十五年的历史了。 这二十五年之中,通共写 过了多少东西,通共有多 少篇,有多少字,有多少 篇是好的,有多少篇是坏 的,我自己说不出,当然 也更没有第二个人能于说 得出。原因是我每有所写 述,或由于一时意兴之所 至,或由于出版人的逼索 ,或由于急着要卖几个钱 ,此外更没有什么目的。 所以,到文章写成,寄给 了出版人,就算事已办完 。到出版之后,我自己从 没有做过收集保存的工作 :朋友们借去看了不归还 ,也就算了;小孩们拿去 裁成一块块的折猢狲,折 小狗,也就算了;堆夹在 废报纸一起,积久霉烂, 整捆儿拿去换了取灯,也 就算了。“敝帚干金”,原 是文人应有之美德,无如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在这上面总是没有劲儿 ,总是太随便,太“马虎” :这大概是一种病罢?可 是没有方法可以医治的。 我的第二种病是健忘 :非但是读了别人的书“ 过目即忘”,便是自己做 的文章,过了三年五年之 后,有人偶然引用,我往 往不免怀疑:这是我说过 的话么?或者是有什么书 里选用了我的什么一篇, 我若只看见目录,往往就 记不起这一篇是什么时候 写的,更记不起在这一篇 里说的是什么。更可笑的 是在《新青年》时代做的 东西,有几篇玄同替我记 得烂熟,至今还能在茶余 酒后向我整段整段的背诵 ,而我自己反是茫茫然, 至多亦不过“似曾相识”而 已! 因为有这“随做随弃”“ 随做随忘”两种毛病,所 以印文集这一件事,我从 前并没有考量过。近五年 中,常有爱我的朋友和出 版人向我问:“你的文章 做了不少了,可以印一部 集子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虽然问的人很多,我 可还是懒着去做:这种的 懒只是纯粹的懒,是没有 目的和理由的。但因为他 们的问,却引动了我的反 问。我说:“你们要我印 集子,难道我的文章好么 ?配么?好处在那里呢? ”这一个问题所得到的答 语种种不同。有人说:“ 文章做得流利极了。”有 人说:“岂特流利而已。” (但流利之外还有什么, 他却没有说出。)有人说 :“你是个滑稽文学家。” 有人说:“你能驾驭得住 语言文字,你要怎么说, 笔头儿就跟着你怎么走。 ”有人说:“你有举重若轻 的本领,无论什么东西, 经你一说,就头头是道, 引人入胜,叫人看动了头 不肯放手。”有人说:“你 是个聪明人,看你的文章 ,清淡时有如微云淡月, 浓重时有如狂风急雨,总 叫人神清气爽;决不是粘 粘腻腻的东西,叫人吃不 得,呕不得。”有人说…… 别说了!再往下说,那就 是信口开河,不如到庙会 上卖狗皮膏药去! 虽承爱我的朋友们这 样鼓励我,其结果却促动 了我的严刻的反省。说我 的文章流利,难道就不是 浮滑么?说我滑稽,难道 就不是同徐狗子一样胡闹 么?说我聪明,难道就不 是说我没有功力么?说我 驾驭得住语言文字,说我 举重若轻,难道就不是说 我没有学问,没有见解, 而只能以笔墨取胜么?这 样一想,我立时感觉到我 自己的空虚。这是老老实 实的话,并不是-客气话 。一个人是值不得自己的 严刻的批判的;一批判之 后,虽然未必就等于零, 总也是离零不远。正如近 数年来,我稍稍买了一点 书,自己以为中间总有几 部好书,朋友们也总以为 我有几部好书。不料,最 近北平图书馆开一次戏曲 音乐展览会,要我拿些东 西去凑凑热闹,我仔细一 检查,简直拿不出什么好 书.于是乎我才恍然于我 之“家无长物”。做人,做 学问,做文章,情形也是 一样。若然蒙着头向着夸 大之路走,那就把自己看 得比地球更大,也未尝不 可以。若然丝毫不肯放松 的把自己剔抉一下:把白 做的事剔了去,把做坏的 事剔了去,把做得不大好 的事剔了去,把似乎是好 而其实并不好的剔了去, 恐怕结果所剩下真正是好 的,至多也不过一粒米大 。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叫 人丧气,从而连这一粒米 大的东西也不肯去做。我 的意思却是相反:我以为 要是一个人能于做成一粒 米大的东西,也就值得努 力,值得有勇气。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