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笔记/我的文学原乡

作者简介

汪浙成，浙江奉化人，国家一级作家，全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195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长期供职于内蒙古，当过教师，编辑，专业作家。1986年调回浙江，曾任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江南》杂志社社长兼主编。1996年，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全国委员会委员。2003年退休。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女儿，爸爸要救你》《根深叶茂》《人生如瀑》《大兴安岭人》和中篇小说《土壤》(以下与温小钰合作)《别了，蒺藜》《心的奏鸣曲》《小太阳的苦恼》《汪浙成、温小钰小说选》等。中篇小说《土壤》和《苦夏》获第一届(1977—1980)和第二届(1981—1982)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长篇纪实文学《女儿，爸爸要救你》，获2013年全国报告文学协会“石膏山”杯优秀作品奖。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俄、法外文。

内容简介

羊腿 打开我国行政区划地图 ，中间最上端那片区域，像 昂首向东飞驰的骏马，这就 是我国首个民族自治区—— 内蒙古。 这片相当于我国总面积 九分之一还多的广袤大地， 东西跨度二千四百余公里， 太阳需近两小时才能从东边 的大兴安岭照耀到尽西头的 居延海。二十世纪改革开放 之初，尽管我国第一颗东方 红人造卫星从这里升空已有 十多年之久，让中国成为继 苏联、美国、法国、日本之 后世界上第五个用自制火箭 发射国产卫星的国家，却还 有生活在穷乡僻壤、草原毡 房、沙漠腹地、林海深处的 百姓，他们没见过风驰电掣 的火车和城里人早已熟视无 睹的“解放”牌卡车，更不用 说那闪闪放光、当地人称为 “蛤蟆车”的小轿车了。忙碌 在田间小路上的，依然是诞 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二轮木 制车——河套农民叫“二饼 子车”。滚动在天苍苍野茫 茫草原上的，仍然是当年跟 随成吉思汗大军用于后勤保 障服务的勒勒车。辽阔荒凉 的大地上，主宰着城乡交通 的，是从干线上淘汰下来、 跑起来喘得像患“老慢支”的 老爷车，车身大，车头小， 外形活像只吸饱了血的丑陋 虱子。即便如此，数量还少 得可怜，只能满足一般旗（ 行政级别相当于汉族聚居区 的县）每天必不可少的通一 趟班车的需求。 然而日常生活中，由于 地域辽阔，处处都离不开汽 车。大到运货载客，活跃城 乡经济，便利交通，小至传 递信息，开会办事，送往迎 来，草原上的人们样样都得 仰仗它！（那时人们头脑里 尚未有婚丧嫁娶用车的概念 ，没有现在用车接新娘的风 气。）如果哪天的班车没按 时抵达，说好要来的上级单 位的领导没有接到，该到的 书信报刊未能按时收到，不 但人们生活程序的运转会受 到影响和冲击，就连心理上 都会产生某种莫名的恐慌。 这些在今天汽车多得成灾、 堵车现象到处皆是的新时代 的年轻人看来，似乎有点难 以理解。但当时的内蒙古草 原，就是汽车称霸的年月。 掌握方向盘的驾驶员——人 们习惯上尊称为“书记们”— —也因此风光无限，甚至连 单位里的领导都要对他礼让 三分！ 我有一阵子可钦羡汽车 司机了，后悔自己没上交通 学校，没当个驾驶员。哪怕 身边有个当司机的亲戚也好 ，能给自己在生活上带来种 种方便，更不要说亲自手握 方向盘，脚踩油门，“嘟”的 一声驶离单位，风驰电掣地 狂奔在人迹稀少的草原上了 。嘿，这车上不就是咱司机 老子的天下啦？！ 我自己也弄不清这想法 是怎么萌发的，也许与那次 去乌珠穆沁草原出差有关。 那是自治区党委宣传部 为纪念毛主席关于上山下乡 最高指示发表十周年，组织 部分作家深入农村牧区，采 访知识青年先进典型。那时 ，文艺界盛行的仍是文艺为 政治服务，领导布置叫写什 么就写什么。这次贾漫和我 领受的任务，是赴锡林郭勒 盟乌珠穆沁草原采访北京知 青丁继红和瞿彩宁。 贾漫是位诗人，十七岁 便从天津老家来内蒙古（当 时叫绥远省，1954年撤省 与内蒙古合并），三十年革 命生涯，仍未磨洗掉他性格 里旧日燕赵游侠的豪气，大 事讲原则，生活上却有些不 拘小节，说话幽默风趣。在 编辑部里，他虽是我的上级 ，但待我这个“三门干部”（ 家门、校门到机关门）更像 兄长对待不谙世事的小兄弟 。我曾听他摇头晃脑像朗诵 似地说过： “内蒙古交通闭塞，经济 发展变化不大，但近代以来 行政区划变动在全国却是最 大的。一会儿东边少了一块 ，一会儿西边缺了一片。袁 世凯当政那会儿，对内蒙古 实行‘分而治之’，分设了热 河、察哈尔、绥远三个特别 区。国民政府时期又将这三 个特别区升格为省。侵华日 军占领期间，把内蒙古西部 和察（哈尔）南、晋北撮合 为伪蒙疆自治政府，又把东 边几个盟划出去并到伪满洲 国。忽儿这里多了，忽儿那 里少了，来回变化折腾。直 到新中国成立，中央决定将 历史上属于内蒙古的区域划 归内蒙古，撤销绥远、热河 、察哈尔三省建制，又在西 部地区恢复阿拉善旗和额济 纳旗，遂出现了今天内蒙古 行政区划的骏马版图。” 我们三天前从“骏马”的 心脏呼和浩特出发。那时交 通没今天这样方便——去锡 林郭勒盟的交通工具有多种 选择，可以坐汽车，也可以 坐高铁，还可以坐飞机。那 时去锡林郭勒盟的乌珠穆沁 只有一种选择，从呼和浩特 坐火车东行至集宁（即今乌 兰察布市）换车，北上到苏 尼特右旗所在地赛汗塔拉， 再换乘长途汽车向东横穿锡 林郭勒大草原，经苏尼特左 旗、阿巴嘎旗、贝子庙，向 着“骏马”的脖颈乌珠穆沁进 发。一路上起早摸黑，只盼 着能快点到达目的地。 可司机却不着急。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