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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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劫 民国九年初夏，注定是多事之秋。 军阀派系纷争，盘踞大半江山的直皖两系政权争夺随 季节转换急速升温，火药味聚集京城大小胡同，郁积在渐 显闷热的空气中，随风流窜，随处可嗅。 被黄昏浓郁的夕阳镶了金边的帝都，肃穆、萧飒，似 乎已感知到腥风血雨将至。灯市口大街南侧的金鱼胡同深 处，矗立着一座威严端庄、彰显王府气派的三进四合院， 这原是清末大学士那桐的府第——那家花园，现为皖系军 阀头子吴副司令吴大侃的秘密寓所。 50岁冒头的吴大侃，高低肩上直接耸着一张极端丑陋 的猪头脸，节约了颈项的过渡，脸上布满令人不敢直视的 坑坑洼洼，因为每个麻坑里都散发出腥气、戾气和杀气， 因此他被军界戏称“吴大麻”。偌大正厅内，吴大侃正接 听皖系总理段祺瑞密电，并表态：“那批物资在上海已装 车，今晚走铁路进京。请总理放心，我已下令加强戒备、 确保安全。” 就在接听密电的工夫，皖系的杨军长和孙副官手拿令 牌，通过层层哨卡，径直步入正厅。待吴大侃放下电话， 扭头惊见二人，脸上每个麻坑顿时像被激活一样，杀气腾 腾，喝问：“货上车了？” “报告司令，货已顺利装车。” 吴大侃不耐烦地质问：“那还来我这儿干吗？马上下 令发车！” 杨军长一笑：“还有一事必须办，等办完了，货即刻 北上。” 吴大侃吼道：“他娘的，都啥时候了，你们还猪吃屎 ，细品慢咽的，快说还有啥事？” 话音未落，杨军长拔枪朝吴大侃胸口射击，随口调侃 ：“这件事就是送你回老家，哪来的回哪儿去！” 日式无声手枪“噗噗噗”三声闷响，吴大侃肉嘟嘟的 两腮突突抽搐，肥胖的身体泄了气般瘫软在虎头圈椅上， 惊恐万分的表情凝固在麻脸上，一个个刚刚还杀气腾腾的 麻坑顿时偃旗息鼓。 江南初夏，照时令本应进入湿热绵绵的梅雨季，然而 连续两日，上海及周边罕见地暴雨滂沱。一辆马车疾驰在 郊野大道上，因雨幕厚重，看不清驾车人身影，只能隐约 听到他赶马的嘶哑嗓音。一道夹杂着刺耳雷鸣的闪电在他 头顶炸裂，马车头白底旗幡上一个粗壮的黑体“沈”字闯 入眼帘。 直至凌晨，马车驶入古镇松江府时，雨势丝毫没有减 弱。车夫驾着马车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依然没有放 缓奔跑的速度。遥看前方石板路尽头，依稀可见坐落着一 处白墙黛瓦的高墙深院。 一声疲惫的嘶鸣，烈马瘫卧在高墙大院外。大院青石 门廊上方，“沈宅”两个骨架清癯的白底墨字分外醒目。 年正三十的沈家总管萧韦扯下旗幡，急步推门入院，楼台 轩阁，花山廊亭，莲湖曲桥，雕檐镂窗，布局疏密，错落 有致，实乃苏式名园的气派和格调，端的是江南私宅大院 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