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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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许地山散文(中华散文插图珍藏本)
ISBN: 9787020170166
许地山(1893-1941),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祖籍广东揭阳,生于台湾一个爱国志士家庭。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代表作有《空山灵雨》《缀网劳蛛》《危巢坠简》》《无法投递之邮件》《春桃》《命命鸟》等。
空山灵雨 弁言 生本不乐,能够使人觉得稍微安适的,只有躺在床上那几小时,但要在那短促的时间中希冀极乐,也是不可能的事。 自入世以来,屡遭变难,四方流离,未尝宽怀就枕。在睡不着时,将心中似忆似想的事,随感随记;在睡着时,偶得趾离过爱,引领我到回忆之乡,过那游离的日子,更不得不随醒随记。积时累日,成此小册。以其杂沓纷纭,毫无线索,故名《空山灵雨》。 十一年一月二十五日落华生 心有事(开卷底歌声) 心有事,无计问天。 心事郁在胸中,教我怎能安眠? 我独对着空山,眉更不展; 我魂飘荡,犹如出岫残烟。 想起前事,我泪就如珠脱串。 独有空山为我下雨涟涟。 我泪珠如急雨,急雨犹如水晶箭; 箭折,珠沉,融作山溪泉。 做人总有多少哀和怨; 积怨成泪,泪又成川! 今日泪、雨交汇入海,海涨就要沉没赤县; 累得那只抱恨的精卫拼命去填。 呀,精卫!你这样做,虽经万劫也不能遂愿。 不如咒海成冰,使他像铁一样坚。 那时节,我要和你相依恋, 各人才对立着,沉默无言。 蝉 急雨之后,蝉翼湿得不能再飞了。那可怜的小虫在地面慢慢地爬,好容易爬到不老的松根上头。松针穿不牢底雨珠从千丈高处脱下来,正滴在蝉翼上。蝉嘶了一声,又从树底露根摔到地上了。 雨珠,你和他开玩笑么?你看,蚂蚁来了!野鸟也快要看见他了! 蛇 在高可触天底桄榔树下,我坐在一条石磴上,动也不动一下。穿彩衣底蛇也蟠在树根上,动也不动一下。多会让我看见他,我就害怕得很,飞也似地离开那里,蛇也和飞箭一样,射入蔓草中了。 我回来,告诉妻子说:“今儿险些不能再见你的面!” “什么原故?” “我在树林见了一条毒蛇:一看见他,我就速速跑回来;蛇也逃走了。……到底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 妻子说:“若你不走,谁也不怕谁。在你眼中,他是毒蛇;在他眼中,你比他更毒呢。” 但我心里想着,要两方互相惧怕,才有和平。若有一方大胆一点,不是他伤了我,便是我伤了他。 笑 我从远地冒着雨回来。因为我妻子心爱底一样东西让我找着了;我得带回来给她。 一进门,小丫头为我收下雨具,老妈子也借故出去了。我对妻子说:“相离好几天,你闷得慌吗?……呀,香得很!这是从那里来底?” “窗棂下不是有一盆素兰吗?” 我回头看,几箭兰花在一个汝窑钵上开着。我说:“这盆花多会移进来底?这么大雨天,还能开得那么好,真是难得啊!……可是我总不信那些花有如此底香气。” 我们并肩坐在一张紫檀榻上,我还往下问:“良人,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 “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让我闻一闻。”她说时,亲了我一下。小丫头看见了,掩着嘴笑,翻身揭开帘子,要往外走。 “玉耀,玉耀,回来。”小丫头不敢不回来,但,仍然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什么。” 我为她们排解说:“你明知道她笑什么,又何必问她呢,饶了她罢。” 妻子对小丫头说:“不许到外头瞎说。去罢,到园里给我摘些瑞香来。”小丫头抿着嘴出去了。 三迁 花嫂子着了魔了!她只有一个孩子,舍不得教他入学。她说:“阿同底父亲是因为念书念死的。” 阿同整天在街上和他底小伙伴玩:城市中应有的游戏,他们都玩过。他们最喜欢学警察、人犯、老爷、财主、乞丐。阿同常要做人犯,被人用绳子捆起来,带到老爷跟前挨打。 一天,给花嫂子看见了,说:“这还了得!孩子要学坏了。我得找地方搬家。” 她带着孩子到村庄里住。孩子整天在阡陌间和他底小伙伴玩:村庄里应有的游戏,他们都玩过。他们最喜欢做牛、马、牧童、肥猪、公鸡。阿同常要做牛,被人牵着骑着,鞭着他学耕田。 一天,又给花嫂子看见了,就说:“这还了得!孩子要变畜生了。我得找地方搬家。” 她带孩子到深山底洞里住。孩子整天在悬崖断谷间和他底小伙伴玩。他底小伙伴就是小生番、小狝猴、大鹿、长尾三娘、大蛱蝶。他最爱学鹿底跳跃,狝猴底攀缘,蛱蝶底飞舞。 有一天,阿同从悬崖上飞下去了。他底同伴小生番来给花嫂子报信,花嫂子说:“他飞下去么?那么,他就有本领了。” 呀,花嫂子疯了! 香 妻子说:“良人,你不是爱闻香么?我曾托人到鹿港去买上好的沉香线;现在已经寄到了。”她说着,便抽出妆台底抽屉,取了一条沉香线,燃着,再插在小宣炉中。 我说:“在香烟绕缭之中,得有清谈。给我说一个生番故事罢。不然,就给我谈佛。” 妻子说:“生番故事,太野了。佛更不必说,我也不会说。” “你就随便说些你所知道底罢。横竖我们都不大懂得;你且说,什么是佛法罢。” “佛法么?——色,——声,——香,——味,——触,——造作,——思维,都是佛法;惟有爱闻香底爱不是佛法。” “你又矛盾了!这是什么因明?” “不明白么?因为你一爱,便成为你底嗜好;那香在你闻觉中,便不是本然的香了。” 愿 南普陀寺里的大石,雨后稍微觉得干净,不过绿苔多长一些。天涯底淡霞好像给我们一个天晴底信。树林里底虹气,被阳光分成七色。树上,雄虫求雌底声,凄凉得使人不忍听下去。妻子坐在石上,见我来,就问:“你从那里来?我等你许久了。” “我领着孩子们到海边检贝壳咧。阿琼检着一个破贝,虽不完全,里面却像藏着珠子底样子。等他来到,我教他拿出来给你看一看。 “在这树荫底下坐着,真舒服呀!我们天天到这里来,多么好呢!” 妻说:“你那里能够……?” “为什么不能?” “你应当作荫,不应当受荫。” “你愿我作这样底荫么?” “这样底荫算什么!我愿你作无边宝华盖,能普荫一切世间诸有情。愿你为如意净明珠,能普照一切世间诸有情。愿你为降魔金刚杵,能破坏一切世间诸障碍。愿你为多宝盂兰盆,能盛百味,滋养一切世间诸饥渴者。愿你有六手,十二手,百手,千万手,无量数那由他如意手,能成全一切世间等等美善事。” 我说:“极善,极妙!但我愿做调味底精盐,渗入等等食品中,把自己底形骸融散,且回复当时在海里底面目,使一切有情得尝咸味,而不见盐体。” 妻子说:“只有调味,就能使一切有情都满足吗?” 我说:“盐底功用,若只在调味,那就不配称为盐了。” 山响 群峰彼此谈得呼呼地响。他们底话语,给我猜着了。 这一峰说:“我们底衣服旧了,该换一换啦。” 那一峰说:“且慢罢,你看,我这衣服好容易从灰白色变成青绿色,又从青绿色变成珊瑚色和黄金色,——质虽是旧的,可是形色还不旧。我们多穿一会罢。” 正在商量底时候,他们身上穿底,都出声哀求说:“饶了我们,让我歇歇罢。我们底形态都变尽了。再不能为你们争体面了。” “去罢,去罢,不穿你们也算不得什么。横竖不久我们又有新的穿。”群峰都出着气这样说。说完之后,那红的、黄的彩衣就陆续褪下来。 我们都是天衣,那不可思议的灵,不晓得甚时要把我们穿着得非常破烂,才把我们收入天橱。愿他多用一点气力,及时用我们,使我们得以早早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