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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梵 诗人、小说家、学者。 生于兰州,现居南京。 曾获紫金山文学奖、钟山文学奖、金陵文学奖、北京文学奖、西部文学奖、《作家》金短篇小说奖、《芳草》汉语双年诗歌十佳奖、博鳌国际诗歌奖等。作品被译成英语等十余种文字。
内容简介
七毛 七毛在黄州镇上是有名的打架高手,关于他的传闻 很多,自然被其他小一号的打家四处传扬。有年夏天, 他的战绩赫赫到令人毛骨悚然:用砖头拍断了鬼头的一 根腿筋,直到许多年以后,鬼头去福利院上班,仍是一 瘸一拐的;用虎牙咬下了狗婆的半只右耳,从此狗婆一 蹶不振,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留着一头能遮挡残耳的 邋遢长发;据说那半只右耳,后来被泡在七毛家的一个 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容器里,时至今日,也没听说七毛 归还过那半只右耳。对于他家的那个玻璃容器里,究竟 泡着几块人肉战利品,一直是其他打家众说纷纭的。鉴 于他超强的战力,战火烧到镇外毫不奇怪,有黄州人不 熟悉的人肉落入其中,也是预料之中的。鉴于我与七毛 的关系特别,亲密但不致被人视为同犯,疏远又不致挑 起战火,所以那些年,我的日子还算好过。 最近,因为回国探亲,我在离开黄州二十年后,又 回到了家乡。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条条七毛曾经拼力厮 杀、战斗过的旧街道,固然店铺已经焕然一新。我去福 利院找了鬼头,刚开始,他的态度有几分冷。 “他在牢里。”鬼头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 “他犯了什么事?” “不犯事,也得进去,大家都这么说。”鬼头坐下 来,跷起那条断了筋的腿,让它休息一会儿。很显然, 他对七毛削弱了这条腿的腿劲,以及至今还像个领主似 的拥有他结拜兄弟狗婆身上的一块肉,耿耿于怀。 福利院的气氛平静得过于虚幻,像是对过去那种可 怕生活的诅咒、惩罚。我建议到街角的水轮酒吧喝一杯 。这个建议使他休眠的思绪突然醒了过来。他站起来, 为了友好地回应这个建议似的,开始滔滔不绝。我知道 他酒后话多,但没想到仅仅是喝酒的建议,就已经提前 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到了酒吧,他甚至把多余的兴奋劲 儿,用在摆弄那条过于活络的腿上。我看出鬼头不是酒 吧的常客,刚进来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杯酒下肚后才 镇定下来。 “他现在是个惯偷。你走后,他父亲就平了反。十 年后他父亲死于车祸,给他留下一笔现金,一爿杂货店 ,和远在郊区的一片荒地。不到两年就全被他赌光了, 然后他向他的两位姐姐、一位住在黄州的大姨、从他父 亲遗嘱中分得过遗产的两位姑姑,扯起了没完没了的债 。直到所有亲戚都对他失去了信心,一齐对他关上了借 债大门。不过日子再窘迫,他也不肯干卖菜、扫地之类 的行当。终于有一天,他想发挥自己的特长,甘心当了 一名雇佣打手。他接的第一个活儿,是打断凤光珠宝店 女老板的一只胳膊,委托人是镇外的一个房地产富商。 这个珠宝店是富商送给与自己有过一腿的这个女人的。 看样子女人得手后把富商给抛弃了。七毛拿了五千块钱 的‘修理费’,然后把女老板修理了一顿。X光底片上 ,女老板的右手骨断成两截。盛怒之下,女老板报了案 。不到一天,七毛就锒铛入狱。不过直到这时,他的表 现还算差强人意,他表现出了应有的职业道德,他没有 供出付他钱的那位富商。虽然镇上人人都知道事情真相 ,但他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干的。警察拿他毫无办法, 判了七年徒刑了事。 “七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对他这种坐吃等 死的人来说,肯定长了点儿。他一出狱,就变样了。吓 破了胆似的,变得畏缩起来,成天只干些偷鸡摸狗遭人 唾弃的小勾当。他的样子变温良了,反倒使大家很不习 惯,所以人人都怀疑他又在搞什么阴谋。如果不是看在 过去血腥的份儿上,他恐怕早就被人揍扁了。每次偷窃 失手,被人送到警察跟前,他都是一副可怜相,似乎使 警察下不了狠心,判他个一年两年。也许警察有着商人 的精明,觉得在牢里养这种无关社会痛痒的小偷,实在 不划算,倒不如放他到社会上去筹措自己的生活费。所 以往往临时关几天,一桩偷窃案就算了结。谁也说不清 他被抓或不被抓的时间有多长,大家都只当他在牢里, 或者死了……” 鬼头的话颇耐人寻味,他的怨愤中居然流露着对七 毛英雄气概的期待。我忽然觉得自己在一个下午对鬼头 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过去的许多年。在扇形光束的灯罩 下,他的脸越发狭窄,把他眼里的疑惑衬得更大了。后 来,我问起狗婆的事,他依然滔滔不绝,没有让我感到 一秒钟的冷场。狗婆在离黄州不远的黄石市发了 诗人、小说家黄梵shou部短篇小说集 以诗的目光,书写人的困境 短篇小说的另一种向度 凝视沉静生活中隐秘且持久的风与雷 苏童×格非×毕飞宇×傅元峰 诚挚推荐 短篇小说是一种特殊形式,它有类似诗的智慧。——黄梵 黄梵的短篇小说精准、典雅,以诗歌与小说合流的姿态,呈现生活的情态与常人的悲哀和愚昧。它以一种迷人的危险气质,展现日常生活那司空见惯的障眼法之下,某种恒久且无可逃避的惊心动魄,像一根根暴露在空气中的毛细血管。 我的短篇小说想要传达的很简单:宿命。 当个人试图与宿命角力,一切现代性的困境,便在小说中释放出来。 我并未用小说来关注这些困境的彻底解决,宁愿让人感到迷惑不解。毕竟人遭遇的困境,比人以为有的能力要神秘、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