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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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房子里，我的父亲躺在地板上，母亲跪在他旁边，用小梳子为他梳理头 发。她围着围裙，自言自语着，眼泪从她的眼泡里流出来。 外婆紧拉着我的手，她也在哭。她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去，我不愿意， 因为心里害怕！ “快，跟爸爸告别吧，孩子，他还不到年纪就死了，你再也别想见到他 了，亲爱的……”外婆反复给我说，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一向信服外婆的任何一句话。我小的时候，得过大病，先是父亲看护 我，后来就是外婆照顾我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呀？”我问。 “尼日尼，坐船来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她答。 这里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从水上来的人。 “我怎么就是小鬼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她笑嘻嘻地说。 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这个老人，我希望她立刻领我离开这儿，因为 这儿实在太令人难受了。 母亲一向态度严厉打扮得干净利索，可是如今不行，她只是跪在那儿， 不理我，只是为父亲梳着头，眼泪直流。 门外站着些人，有乡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点收拾吧！”警察吼叫着。 窗帘被吹得飕飕作响，这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父亲带我去划船的事，我 们玩着玩着，突然天上一声雷响，吓得我大叫一声。 父亲弯腰夹住我说：“别怕，没事儿！” 刚想到这儿，我看见母亲突然从地板上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她像父亲似 的一咧嘴： “滚出去，阿列克塞！关上门。” 外婆一把推开我，冲出门外喊着： “你们别怕，亲爱的人们，为了基督，请离开这儿吧！” “这不是霍乱，这是生孩子，请原谅！” 突然，黑暗中，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蜡烛点上了。 后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 我记忆中可接上去的另外印象，是坟场上的一角。 下着雨，我看着他们把父亲的棺材放进墓坑，雨点不停地打在大家的身 上。 “埋吧，埋吧！” 警察下令。 外婆又哭了起来，乡下人立刻往坑里填土。 风刮了起来，把雨给刮跑了。外婆领我走向教堂。一路上我都没有哭。 几天以后，外婆、母亲和我一起登上了一艘轮船。 刚出生的小弟弟死了！他裹着布，外缠红色的带子，静静地躺在一张小 布单上。 水面上灰雾茫茫，周围的东西都在颤抖，只有母亲，双手枕在脑后，靠 着船站着，一动不动。外婆常叫她吃东西，她却好像没听见。 这时走进一个白头发、穿蓝衣服的，他拿个大木匣子。外婆接过木匣子 ，把小弟弟的尸体放了进去。 “看你，妈妈！” 母亲叫了一声，夺过棺材，她俩走了。 我还在舱里呆坐着。头顶上的脚步声、人声没有了，轮船也不响了，也 停止了打颤。舱里黑黑的，行李堆像大了一圈儿，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就这样被永远地扔在了船上。 我想尽办法去开门，但始终没有打开。 我很沮丧，躺在包袱上，悄悄地哭了起来，最后，我噙着泪水睡着了。 轮船的响声把我惊醒，外婆坐在我身边，皱着眉头梳头，她不停地自言 自语念叨着。 看起来她今天不高兴，不过当我问她头发为什么这么长时，她的语调还 是像昨天一样温柔： “这好像是上帝给我的惩罚，是他让我梳这些该死的头发！ “年轻的时候，这可是我可供炫耀的宝贝，可现在我该诅咒它了！ “睡吧，我的宝贝，天还早着呢，太阳刚出来！” “我睡不着！” “好，不睡就不睡了。” 她说得很温柔甜蜜，每个字都是那么有耐心，我记住了每一个字。 看着她，我觉得是她一下子把我从黑暗中领了出来，走进了光明，还为 我周围的东西带来了美丽的光环！ 她是我永远的朋友，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与她最知心！ 她无私的爱引导了我，让我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保持着绝不丧失 的勇气！ 我们坐了好几天船才到尼日尼，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最初那美好的几天 。 天气转晴，我和外婆整天都在甲板上呆着，我扯了扯她的黑裙子。 “噢，我好像睡着了！”她一震。 “你为什么哭啊？” “亲爱的宝贝，我哭是因为我太快乐了！ “我老了，你知道，我已经活了60年了！” 她闻闻鼻烟，开始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有善良的强盗，有妖魔 鬼怪，也有圣人贤士。 记得最好听的是她讲灶神爷的故事。 “有一个灶神爷，坐在灶炉里，面条儿扎进了他的脚心，他哎哟地直叫 ：‘哎哟，疼啊，我受不了了，小老鼠！’”接着，外婆晃来晃去，假装痛 苦。 和我听故事的那些水手们都夸赞外婆讲得好。还要求她再讲，并请我们 一起去吃饭。 母亲极少上甲板来，她躲着我们。 外婆央求她看尼日尼美景时，她只是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 轮船泊在河当中。 只有那些装满了人的小船靠近了轮船，船上的人们从梯子爬到轮船的甲 板上。 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走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胡子是金黄色的 ，鼻子是弯的，眼睛是绿的。 “爸爸！” 母亲深沉而响亮地大喊了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抱住母亲，抚摸着她的脸，声音很尖地喊着： “噢，孩子，怎么样？” “唉，你们这些人啊！” 在此同时，外婆与所有的人拥抱、亲吻过了。 她把我推到大家面前： “噢，快快，这是米哈伊尔舅舅，这是雅可夫舅舅，这是娜塔莉亚舅妈 ，这两个表哥都叫萨河，表姐卡杰对娜！” 经过一阵拥抱、亲吻和寒暄之后，大家都下了船，上了岸沿着斜坡往上 走。 外公和我母亲走在最前面，两个舅舅紧跟在他们之后，接着是几个穿着 鲜艳的胖女人，六个孩子在最后面，大家都默不作声。 走在这群人中间，我感到很孤独，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连外婆也好 像变了，跟我疏远了似的。 我最不喜欢外公，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敌意，我有点怕他，还很好奇。 上了坡，便有了大街。 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出现在前面，那里很拥挤，到处都是人，空气中弥 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