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现金劫犯

作者简介

竹田人造 1990年出生于东京都。2018年凭借《Adversarial Pipers，或是最后的现金劫犯》获得第9届创元SF短篇奖。2020年，该作品被彻底改稿并写成长篇小说《用AI获取10亿的完全犯罪指南》（应征时标题为《在电子泥船上装金币》，中文版改题为《最后的现金劫犯》）获得第八届早川 SF优秀奖，进而出道。

内容简介

下午两点，首都高速高架桥下的停车场，哪怕是坐在轻型面包车里也觉得嘈杂。来往车辆的声音加上台风带来的狂风暴雨，就连GPU风扇的声音听起来都微弱了许多。 这台带GPU的大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有四个窗口，映出无人机不同的航拍影像。视角是停车场正上方，首都高速公路的照明系统上方二十米左右。 无人机的八片扇叶灵巧地转动着。它飞得很稳，对台风视若无物。尽管是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但它的动作可以说是智慧的结晶。根据空气阻力、浮力和几秒之后的预计风向计算出如何转动扇叶 才能达到效率最大化……就连苍蝇都能凭本能做到的一连串动作，在AI的计算下也完成了。实在是令人感动。 我想了解“它们”的世界。它们在思考着什么？它们眼中看到的、脑子里所想的是什么？那是一个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智慧的世界。与感情、立场和善恶毫无关系，只凭期待值说话，纯粹的统计学的智慧。要是没听到那句废话，现在我可能还沉浸其中呢。 “也就是说啊，三之濑小弟，我可是想把这个拍成电影的。” 车里的另一名乘客打断了我的思路。这个男人的打扮说是瘆人都不为过。他身披暗红色斗篷，头套下只露出两只眼睛，还戴着一顶尖尖的女巫帽。除非是职业摔跤选手，一般人看了只想报警。更令人害怕的是，我自己也是一样的打扮。车里堆满了公文包，十分逼仄，男人轻巧地绕过这些杂物把脚搭在了副驾驶座的靠背上。 “在日本，赞助商们肯定不答应，但好莱坞对真实的犯罪事件可是宽容得很。瑞恩·高斯林１说不定会对我进行一番美化呢。” “不好意思五嶋先生，我正在思考人生。” “说句实话，现在可有点晚了……哎哟，我们的当代大名携亲信大驾光临了。” 我把目光转回无人机的航拍画面。“那东西”在四辆警备车的簇拥下出现了。遍布装甲的硕大躯体。大海一般的深蓝色。毫不掩饰它那戒备森严的气势，那是一辆六轮运钞车。 它名叫“Whale（鲸鱼）”，是从美国进口的第八类特种车辆。 别说军用步枪了，就连RPG火箭筒都能抗上几发，坚固程度比装甲车更甚。这辆运钞车有各种各样的优势，如在沙漠和湿地也能通行无阻、配备AI智能机关炮等，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它的驾驶座。前挡风玻璃是极深的深蓝色，已经超过了法律允许的遮光程度，向内窥视（虽然无人机镜头的分辨率几乎做不到）也看不到一般车辆里该有的东西：方向盘、油门、刹车和驾驶员。“鲸鱼”是日本唯一合法的全自动驾驶车辆。 运钞车里潜藏着恶魔——最能说明这一点的就是那桩“三亿日元事件”。摇摆不定的人类一旦听从了内心恶魔的耳语，钱就会不翼而飞。为了对抗这个诅咒，政府决定把人和钱彻底隔离开。由AI来开车，AI来管理银行金库。AI不会一时走火入魔，也不会屈服于甜美的诱惑——起码银行负责人对销售的这些话术没有异议。 “三之濑小弟，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还没。” “噢，这样啊，但我们还是要干哦。” 五嶋摆弄着手里老旧的智能机，公文包中的某物突然尖声响了起来。响声让我有些耳鸣，随之，面包车的车载导航显示“无信号”。 这是针对性的信号屏蔽功能，能屏蔽半径一百二十米内的无线WiFi、手机信号和GPS。但无人机仍然能进行拍摄，因为连的是蓝牙。 “三之濑小弟。” “知道了啦。” 我点击笔记本电脑上的控制面板，无人机下方搭载的投影仪在首都高速公路上投下一个男子的影像，笔触很浅，像绘本里的人物。这是用免费网络素材制作的吹笛人画像。由于交通阻塞，“鲸鱼”的速度略有下降，吹笛人以滑稽的动作左右横跳着向它招手。投影跨过一辆辆汽车，抓着建筑工地里钢筋的样子还带着些奇幻和童话彩…… 这时，异变发生了。仿佛被吹笛人所吸引，“鲸鱼”一摇一摆地向他拐去。 “怎么了？慢着……这是逆行。喂，给我回来！” 警备车透过喇叭大喊，但全无效果。本来“鲸鱼”就没有耳朵， 而且它已经被吹笛人迷住了。它把两旁的警备车丢在首都高速公路上，逆行下了高架桥，乖乖停在了我们的面包车旁边。 “嗯——真是精彩的一幕。” 我两边胳膊底下夹着公文包下了车。 “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运钞车这一点就很有看头了。而且抢劫的手段也充满智慧，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有点滑稽还有点潇洒。保守估计在全球也能有十万美元的票房吧？” 五嶋操作着手机里的自研App慢悠悠地开锁。车门打开了，我们和车里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保安四目相对。 “你……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做到……” 五嶋反应飞快，他随手一挥公文包，用它的边角击中了保安的下颚，只一击就让他昏倒在地。实在是了不起。 “你刚刚还说‘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动作要素也是有市场的。” 我们把保安拖下车，坐进了没有方向盘的驾驶室里，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两台相机和投影仪，把它们固定在车内。 “对了，三之濑小弟。电影的名字就叫Adversarial Pipers怎么样？一定会大火吧？” “嗯……等它过气了我可能会碍于情面去借几张 DVD 来看吧。” “你倒是来电影院看啊。” “不用，我已经在现场了。” 发光的投影仪在道路上投下吹笛人的身影。每当他踏着愉快的舞步跃动，“鲸鱼”就兴奋地加快油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双手扶额。啊——还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