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火龙驹/红色小小说精品书系

作者简介

丛书主编练建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理事，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副秘书长，《台港文学选刊》执行副主编，著名小小说作家。

内容简介

冬 季 杨晓敏 你围在牛粪火旁，百无聊赖的样子。分配到西藏最偏远、海拔最高的哨卡，你难免怨天尤人，愁肠百结。白天兵看兵，夜晚数星星，这个叫“雪域孤岛”的地方，毫无生气可言，一簇簇疏落的草茎枯黄粗硬，辐射强烈紫外线的太阳朝升暮落，点缀着难挨的岁月。 你的思绪只是一条倒流的小河，两个月前的军校生活，让你濯足在倒映着鸟语花香的碧波里，流连忘返。你不愿想象未来，面对现实生活你无法跨越心理上的障碍，编织出彩色的梦境。就像被哨卡周围林立的皑皑雪峰困住一样，你无法拔着自己的头发超越过去。 你懒洋洋地直起腰，被一阵阵吆喝声召唤出来。 士兵们在雪野里奔跑着，一派“散兵游勇”状。人群中，跳跃着一头小兽，连续几天落雪，这只在哨卡周围时隐时现的红狐狸，终于耐不住饥寒，钻出来觅食了。哨兵一声呐喊，大伙儿出动了，偌大的雪野成了“弱肉强食”的场所…… 你看见狐狸在一名士兵的怀中剧烈喘息着，肚腹起伏得厉害。大伙儿头上笼罩着一团哈气，喊叫着围拢上来，露出胜利者的骄矜。 当时的直觉告诉你，它简直不是一头小兽，该是美的精灵呢！它的眼睛是幽怨的，蠕动的姿态是娇嗔的。红艳艳的毛皮多亮、多柔软啊，仿佛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士兵们击鼓传花般传递着狐狸。 “郎格搞的？一挨它，手上的冻疮就消肿了。” “我说川娃儿，别吹壳子啦，它可不是你整天装在衣袋里的那个细妹，有恁乖？” 刚从哨塔上跑来的是个新兵，脸早冻得裂开了花，嘴唇的血渍使他不敢大声说话。他把狐狸贴在脸颊上，贪婪地抚摩一会儿，说：“都说狐狸臊，我怎么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你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多少觉得有点无聊，面部的肌肉不时抽搐几下，从心里对他们说，这大概是自我心理平衡在发挥作用，冬季太可怕了。 不知何时，士兵们不做声了，只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你。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杀掉狐狸，做条围脖什么的，给站岗的哨兵轮流系着，或许对漫长而凛冽的冬季是一种有效的抗御。 四川兵从身上摸出一把刀，犹豫着递过来。 你看看刀，看看狐狸，脑海里变幻出和氏璧、维纳斯以及军校池塘里那只受伤的白天鹅之类的东西。当你充分意识到这种思维的不和谐、不现实甚至离题太远时，你在短暂的沉默中，唤起了自己姗姗来迟的恻隐之心。 四川兵手中的刀捏不住了，落地时众人的目光倏地变得复杂。有人“哼”了一声，用脚把雪花踢得迷迷蒙蒙——对你这个哨卡最高长官的犹豫不决和不解人意，表达出极大的蔑视和不信任。 你的腮帮子鼓胀几下，吞咽了一口唾液，弯腰从雪窝里抠出那把刀。你再一次抬起头来，大家依然无动于衷。你只好试试刀锋，左手抓过狐狸，把它那构造精美的头颅向上一扳，用嘴吹开它脖颈上飘逸的柔毛，右手缓慢而沉稳地举起刀…… 狐狸本能地痉挛起来，恐惧中闭上那美丽绝伦的双眼，悠长地哀鸣一声，悲戚之至。 士兵们似乎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几乎同一时刻全扑上来，七八双粗糙的大手伸出来：“别……” 时间凝固了。脸上裂花的新兵，扑通一下跪在雪地上，抱住你的腿，呜咽着说：“哨长，还是放它走吧！有它来这儿和我们作伴，哨卡不就少些寂寞、单调、枯燥，多些色彩吗？我……情愿每晚多站一班岗，也不要狐狸围脖……” 你的思绪变得明晰，沉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爱怜地抚摩几下新兵的头，心里说，你也教育了我。尔后大吼：“起来！”手一甩，刀“嗖”地飞出老远。 狐狸蜷曲雪地，试探着抖抖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士兵们中间逡巡起来，待大伙儿让开一条路，它便腾跃着向雪野掠去。士兵们目送一团滚动的红色火焰，没入辽远。 你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涅槃过后，从此和哨卡结下了不解之缘。 妙笔点拨 这是我国当代小小说领军者之一杨晓敏先生的一篇经典之作。在“西藏最偏远、海拔最高的哨卡”，寒冷的冬季到了。某天，一只红狐狸被战士们抓获了，是杀狐狸做围脖取暖，还是将其放归大自然？战士们选择了后者。“士兵们目送一团滚动的红色火焰，没入辽远。”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冬季》的指向却是明确的。读者可以看到雪域高原的严寒和为国戍边的艰辛，可以看到共和国卫士的英勇和无畏，更可以看到英勇之师必定是文明之师。无情未必真豪杰，《冬季》是一个生动鲜活的例证。 裸 浴 杨晓敏 窗外投射进柔和的光线，溟濛迷离。热气蒸腾起乳白色的雾状颗粒，人若隐若现。 军人长时间挺立于淋浴头下。滋滋有声的水线像音乐，溅落皮肤上，令人痒酥酥的，心灵深处轻微震颤，继而产生幻觉，产生愉悦欢畅的快感。五年了，他在那座连鹰都飞不上去的雪山哨所，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赤裸地站立片刻。每当巡逻回来，即使在牛粪火旁用热毛巾擦几下身子，也要将上半身与下半身分开进行。 感冒，在西藏是个吓人的字眼。假如谁带着感冒到西藏来当兵，说不定几年后会带着感冒退伍回家。 又一遍打上肥皂。揉搓。洁白的皂沫把他粉刷一新。他想，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一定像一座活动的雪山，手指划过的滑腻肌肤就是冰岩。他沉浸于既兴奋又疲倦的状态。 哗——雪山融化，显现出坚实的岩石。排长说他像大卫。全裸的男人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雄性美。 握拳。双臂向上弯曲成90度。两腿下屈。昂首扩胸。他鼓足内力连续做完自编的健美体操，只见全身筋脉勃张，强健的男性电磁波似乎哗然扩散，凸起的肌肉与绷紧的骨骼显示出“业余登山运动员”沉静蕴含的力。胸肌、三角肌以及腹肌凝聚一团，富有弹性——一片有角有棱、波峰浪谷的山峦轮廓。 他曾在哨所里坚持雪地打拳，把两大块石头捆在木棍上练举重，以不懈的体育锻炼来延缓高原对青春残忍扼杀的速度。 在那偏僻荒漠的雪域里，只有银龙起舞的鹅毛大雪，只有铺天盖地的季风，只有灼人皮肤的强烈紫外线。他们的哨所就在界桩不远处，那地方海拔4900米，连空气里的氧气都不够吃。哨所每年有五个月的时间要到河里背冰化水吃。雪地拒绝“绿色植物”，连草也长不过八寸。过春节时，哨所会从200公里外的团部，弄来一些大葱或者胡萝卜……不过，牛粪火挺旺的。 他是五年来第一次从雪国出来，看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能在这么宽敞温暖的地方冲澡，他很高兴。 再换一种姿势。双手向上作力举千钧状。——记得有次在边境巡逻，他攀上峭壁，准备搜索山洞。人刚到洞口，闷雷一声咆哮，里面突然蹿出一头棕熊，居高临下扑来。他反应灵敏，见躲避不及便猛然横枪顶住熊掌。熊嗥呜呜，大嘴里喷出的唾沫溅了他一脸一身。 战友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身体正好遮挡着熊的正面，无法开枪解围。山洞旁只能容下他一人，别人无法靠近。 人与熊僵持着。他的双臂酸疼，眼冒金星，丝毫不敢怠慢。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他在自己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大吼着发出全身积蓄的能量，拼命向上一推，掉转枪口就是一梭子…… 深呼吸——放松肌肉，一任柔情蜜意的水珠姿肆滑过。他想起遥远的哨所，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幸福了。 妙笔点拨 “窗外投射进来柔和的光线，溟濛迷离。热气蒸腾起乳白色的雾状颗粒，充塞其间，人若隐若现。”作品一开头，就描绘了一幅唯美的画面，犹如精致的影视镜头。我们看到，“全裸的男人体现无与伦比的雄性美。”军人从雪域高原来到阔别五年的山下“繁华地方”，“裸浴”过程中，他浮想联翩，意识流连缀出戍边勇士的过往片段。“山洞遇险”可谓是神来之笔，与军人体格“沉静蕴含的力”前后呼应。人熊搏斗，险象环生，惊心动魄。这很容易让我们想起那句流行的句子：“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值得注意的是，作品虚实结合，留有大量空白，人物、时间、空间明确有所指，又似乎显得“朦胧”。 篇幅之小，题材之大；笔墨之轻，思想之重。红色小小说，探寻伟大斗争、伟大征程，追逐伟大事业、伟大梦想。精选红色题材名家精品小小说，了解革命传统文化，学习文学创作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