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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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06346856
《光速与早餐》 我由于迟睡迟起的作息,经常吃不上早餐。许多人的常识库里认为这 样对身体不好,我原来也这么以为。每次想告别颓废状态,拿出一点有为 青年模样时,开始总是要早早起来,认真吃个早餐。这样的做派,好像早 餐不仅对身体好,还有某种励志作用。后来看了一本叫做《早餐有害》的 书,里面用各种数据证明不吃早餐其实对身体有好处,认为早餐极其重要 的理论不过是一种势力很大、传统很久的偏见而已。这个理论和我的饮食 状态合拍,因而马上接受。从此后,不吃早餐再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当 然,这本书只是一家之言,我可不愿意承认它绝对正确,吃早餐的人那么 多,我不能得罪。但是这种理论至少有显见的好处,它使一个人耗费的资 源少了,对己对人,都不无好处。 吃不吃早餐,纯属个人的选择,生活中的细枝末节罢了,即使分歧再 大,也不会让世界产生什么重大改变。你的朋友不至于因为你不吃早餐, 而和你反目成仇。 可是有些对现有理论的否定,却一定会让世界变成另一个样子的。在 牛顿的理论里,时间是固定不变的,爱因斯坦否定了这个时间观,虽然时 间变慢、或者停止的状态我们都没有感受过,可是并不妨碍它成为常识。 现在,一些科学家对爱因斯坦理论里的光速概念提出怀疑,他们认为,光 速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口气就像当年爱因斯坦对牛顿说的那样。我的转述 并不一定精确,但是这个怀疑导致对宇宙的重新描述确实是非常壮丽的: 宇宙由大爆炸产生,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坍塌于无,再产生第二次大爆炸, 在我们存在的宇宙之前,也许有过若干次的大爆炸了。想想自己不过是个 爆炸中的微尘,而这微尘却有智慧描述这个爆炸,真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 美感一虽然这智慧只有少数科学家才有。 小到无关紧要的早餐,大到重构一个理论的光速,都在经受怀疑,比 我见识更多的人,能在更广阔的领域内发现这种怀疑。好像是波普尔吧, 说过这样的话:真理的对立面,有可能是谬误,但更多时候,却是一个更 大的真理。这就是说,怀疑是我们生活的状态,从早餐到光速,没有什么 是不可以怀疑的,甚至可以说,只有怀疑,才能找到一个更大的真理。 怀疑的态度不是从来就有的,至少,它这么广泛地存在着是近几百年 来的事;在更久以前,怀疑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它会动摇偏见王国的 根基。虽然现在嘴里的早餐和头顶的星座都不让人有定论,但我觉得,这 样的生活才最真实,这样就什么东西都不能借着坚固之名让生活一成不变 了。 《太少,所以更加重要》 前几天搭屋村巴士上班,前面一个小伙子非常绅士,让身后一位抱着 孩子的母亲先上车。在广州大道下车时,在人行道上他却和一位中年妇女 发生激烈争执,彼此还稍稍动了手。上下车不过间隔半个小时,情绪和风 度可以有天壤之别。即使和中年妇女动手不好——和谁动手都不好,对弱 者,失了道义,对强者,失了头脑,自讨苦吃——我想也没有理由把自己 看得比他高,人的理性都是很容易丧失的,让位于瞬间冲动,至少,我觉 得自己经常如此。这样说,并不是说瞬间冲动是好的,理性可有可无;而 是想表明,善用理性、增加理性是如何的重要。歌德终身学习控制情绪, 最终达到令人惊叹的平衡,敏锐而和谐,不与现实过分冲突而又能搞搞新 意思,这点,也是歌德得到不少人文主义者景仰的原因。控制情绪的技艺 甚至比诗艺来得可贵。 据说,自文艺复兴以来,对人类的自大与自恋,有三大打击:哥白尼 说,人不是宇宙的中心;达尔文说,人不是第一个生物;弗洛伊德说,人 不是感觉的主人。弗洛伊德的态度,估计现在依然会让一些自我感觉好的 人不快。他对人类并无好感,他认为人类基本上是非理性动物,却爱用理 性来欺骗自己对本性的认识,比如花言巧语的理论和宗教信仰的幻觉。面 对这样让人灰心丧气的整体印象,弗洛伊德形成的信念表明了弗洛伊德的 过人之处,他的信念是:只有增加了知识,特别是自我了解的知识,才能 使人得到自由;坚持用实证理性的态度,只相信事实,对先入之见敬而远 之;人类要丢掉种种幻觉,认识理性的局限性,才能使脆弱而必不可少的 理性发挥作用。 人有自恋的倾向,无论怎样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某处足够出众。每 次在电梯里,即使再挤,也必然有人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还会下意识地摆 姿势。如果弗洛伊德在电梯里,他会不会说:别照了,这样让你形容猥琐 。但是他对人类整体,确实是说了这样不给面子的话。 知道真实情况后,解决办法才更加可行,虽然真实的东西往往让人沮 丧。心理专家对人这种情绪动物的建议是:在冲动时,先在心里数到一百 再作决定。他们没有说一百之后还是冲动怎么办,恐怕是接着数到两百吧 。这是个降温程序,让温度降到适合理性的生存。对于一群人来说,也是 需要这样的降温程序,当然不是大家一起高声数到一百,而是要有充分的 商量、思辨、诘难,尽量用每个人的微量理性去掉某个想法里的非理性。 弗洛伊德让人们如此小心翼翼,自以为是的英雄终将要绝迹了。我想,对 他应该还是感谢多于埋怨吧。 《学术“沦陷”》 小时候,我妈常用一句话教育我:别屎屙不出怪厕所。言下之意是问 题一定出在自己身上,再不耐烦,也不能把邪火撒在不相关的事上,哪怕 厕所看起来多么不顺眼,解决办法还是只能搞些清凉败火的汤水给自己喝 ,而不是用它冲厕所。我妈很善于讲道理,类似这样深入浅出的格言还有 不少,摊到了一个聪明的妈,可以少受一点罪。当然,道理明白了做起来 还是难的,怨天尤人,感叹生不逢时的蠢事,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着 着实实怪了几座厕所;现在应该说少很多了,主要就是有这句话在里面败 火,清醒过来就会觉得自己无聊透顶。终于决定不能和厕所纠缠下去了。 我并不想总结妈妈教育法,只是听到的一件事刚好用得上她的那句话 。某个好学的人拜见一位学者时,提到广州,学者不太高兴地打断:广州 ?不过是学术沦陷区。我在广州呆了一年多,虽然现在还是去留难定,但 毕竟和广州有关系,人家就好意把这个评价告诉我。我没什么学问,更没 打进广州学术圈,本来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发言权,但是因为它确实太邪火 ,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来。如果我是那个学者,我妈就会用那句话给我 冰一下。 做学问这东西,恐怕要有这几个条件:没有严重受伤、运行正常的头 脑;独立精神以及基本的物质保证。具备了,在哪里都可以做学问,无论 是广州,还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康德终其一生呆在小城哥尼斯堡,卡夫 卡在小职员的角色中滚了一辈子不能自拔,可是谁的学问比他们大?如果 需要,可以列举出浮华的学者、贪财的学者、爱慕虚荣的学者,他们生活 的时空从乡村到大都市都有,也就是说,人有多少种类型,学者就有多少 种类型。 几个月前《南方周末》曾发表过香港导演陈果的访谈,他对一些拍艺 术片的导演总在叫屈感到不解,他认为既然艺术片是自己的选择,就应该 承担选择的后果,总是受众会少一点,钱要少挣一些;他不觉得商业化的 背景有什么不好,它提供了多样的选择,也为自己的艺术片提供了资本途 径。如你所知,陈果的电影拍得不比任何一个自命清高的导演差。我到现 在还记得陈果话语里的诧异——如果别人问你一个常识,比如:你认为重 力存在吗?你会油然而生的那种诧异。原来大陆的导演也爱说香港是个“ 艺术沦陷”区,现在终于哑了,恐怕知道自己犯了常识错误。 孤高的学者,不一定会承认陈果有什么学问,拍电影的嘛。不承认就 不承认吧,我又不是陈果,不着急;我是希望这个事例有些类比震动,能 改变标签式的认知方法。要相信只要自己的内分泌没问题,屁股没问题, 在哪里都能做学问;也要相信哪里都有内分泌和屁股正常的人,只要他们 愿意做学问,就能做。 《少废话,说清楚》 维特根斯坦写了本《逻辑哲学论》,他认为解决了所有哲学问题,据 说就去当了花匠。当这本不到八十页的书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时 ,他却觉得完全错了,于是又写了本《哲学研究》。结果是他成了奇特的 天才哲学家,创造出两种不同的、互不相容的哲学。这真是一个最酷的家 伙。他的两本书,我到现在都看不懂,这让我很绝望。只能从事件本身瞎 悟一点道理出来:哲学这样的东西都能足够简洁地说清楚,那么世界上没 有什么事是不能脱离混沌状态的;既然事情是可以说清楚的,那么就不应 该废话太多。 我认为现在废话最少的,是一些有责任感的经济学家和法学家,虽然 这两个领域内的人曲意逢迎起来也很难听。他们能用自己的知识工具把事 件的本质剥离出来,剥离过程平静、理性、最少对抗性,我想,这是其他 领域内的人很难做到的。前两期《南方周末》的((茅于轼扶贫》里引了一 段话,那是尽职地管理了基金的雒玉鳌准备把自己的五百元奖励捐给村里 的五保户王来生后,茅于轼给他的信里的一段: “这笔钱已归你所有,你有全权支配,但我不太赞成你再用在公益事 业上。其原因是权、责、利要十分明确。如果你将钱用于公益事业,其隐 含的意义是你并没有从服务中得到应有的报酬,因此你对基金的责任也就 落空了。给你奖励的原因正是因为你对基金尽到了责任。如果你并没有得 到应有的报酬,以后万一基金出问题你也可以不负责任。” 同样的事情,更常见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一位眼含热泪、情绪激动 的中年女主持人,拉着雒玉鳌的手,对着镜头说:观众朋友们,如果我们 都像雒玉鳌老师这样,这个世界,还会有贫穷吗?然后热烈摇晃雒玉鳌的 手。 可以肯定的是,不可能每个人都像雒玉鳌一样,所以女主持人说的是 废话,而茅于轼才把问题说清楚了。虽然女主持人的煽情具有一百枚催泪 弹的功效,茅于轼却是冷冰冰的——这说明检验真知的标准不是泪水的多 少。 我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更趋近于真理,如果我足够聪明,当然希望像维 特根斯坦一样把艰深的问题说清楚;如果只能当一个中年女主持人,我可 以选择少说话,甚至不说话,避免把问题庸俗化。人的智力有天生的成分 ,即使不够聪明,也可以通过少说废话、不赞同废话的方式站在真理的旁 边,这应该算是上帝对笨人的厚爱吧。 P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