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连·格雷的画像(名著名译插图本)](https://file.mhuoba.com/shop/3/100021/picture/book/20231113/19/20231113195434985.jpg)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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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7020043410
画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玫瑰花香,夏日的轻风拂过园中的树木,开 着的门便送来了馥郁的紫丁香味,或是满枝粉红色花的荆棘的清香。 亨利·沃登勋爵躺在波斯皮革做的长沙发上,习惯地抽着烟,数 不清是第几根了。从沙发的角落望出去,正好看得见像蜜一样甜,又 如蜜一般黄的金莲花在闪烁。抖动着的树枝,似乎很难承载花儿火 焰一般的美。飞鸟的奇异影子,不时掠过掩着大窗的柞蚕丝绸窗帘, 造成了瞬间的日本式效果,令他想起东京那些脸色苍白如玉的画家 们。这些人运用必要的静态艺术手段,力求表达一种快速的动感。 蜜蜂沉闷地嗡嗡叫着,穿行在没有刈过、长得很高的青草之间,或是 单调地一味围着满地忍冬那金黄色、灰蒙蒙的花蕊打转,似乎使这沉 寂愈发压抑了。伦敦模糊的喧闹声,就像远处一架风琴奏出的低音。 房子中间直立的画架上,夹着一张画像,画像中的年轻人美貌绝 伦,跟真人一般大。画像前面不远的地方,坐着画家本人,巴兹尔.霍 尔华德。几年前,他突然失踪,引起公众的极大兴趣,也招徕了很多 奇怪的猜测。 画家打量着他如此巧妙地再现在艺术中的优雅俊秀的形象,满 意的笑容闪过脸庞,似乎正要在那儿停留下来。但他突然惊跳起来, 闭上了眼睛,手指捂住眼帘,仿佛想把某个奇怪的梦捂进脑子,生怕 自己从梦中醒来。 “这是你最好的作品,巴兹尔,你所有的画中,数这幅最出色,”亨 利勋爵慢条斯理地说。“明年你可一定得送到格罗夫纳画廊去。皇 家艺术学院太大,也太庸俗。每次我上那儿,不是人多得见不到 画——那当然很可怕,就是画多得见不到人——那更糟糕。格罗夫 纳画廊实在是惟一的去处。” “我哪儿都不想送去,”他答道,脑袋往后一甩,那副奇怪的模样; 往日在牛津大学时总会引来朋友们的一阵取笑,“不,我哪儿都不 送。” 亨利勋爵扬起眉毛,透过细细的蓝色烟圈,惊讶地看着他,那烟 正从掺有鸦片的烈性香烟冒出来,升起一个个奇异的螺旋形圈圈。 “什么地方都不送?我的好兄弟,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吗?你们画家 也真怪!你忙碌一世,还不图个名声。而一旦到手了,你却好像又要 扔掉。你真傻,因为世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更糟糕了,那就是没 有人议论你。这样的画像会使你超越英国所有的年轻人,也使老年 人妒忌不已,如果他们还能动感情的话。” “我知道你会笑话我,”他回答,“但我真的不能拿它去展出,这里 面倾注了太多自己的东西。” 亨利勋爵在沙发上伸长了身子,笑了起来。 “是的,我知道你会的,但我说的也是事实。” “太多自己的东西!哎呀,巴兹尔,我还不知道你那么自负。你 的脸很粗糙,线条也不柔和,你的头发像煤一样黑,而他仿佛是象牙 和玫瑰叶子做的,我实在看不出你与这位年轻的阿多尼斯之间有什 么相似之处。啊,我亲爱的巴兹尔,他是一位美少年,而你——是呀, 当然,你有一种富有理智的表情,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不过,美,真 正的美,终结于富有理智的表情开始的地方。理智本身是一种夸张, 它破坏脸部的和谐。人一坐下来思考,便只见了鼻子,或是额头,或 是某种可怕的东西。瞧瞧那些学识高深的职业中的成功者吧,他们 多么令人厌恶!当然,教堂里例外。可是教堂里他们不动脑筋。一 个八十岁的主教,说着自己还是十八岁的孩子时别人教他说的话,结 果,他看上去总是极其讨人喜欢。你那位神秘的年轻朋友,他的名字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但他的画像可把我迷住了,他是根本不思考 的。这我很有把握。他属于那种长相漂亮、没有头脑的人。这种人 冬天该常在这儿,因为那时没有花儿可以观赏;夏天也该常在这儿, 因为那个季节我们需要点什么来清醒我们的理智。别自作多情了, 巴兹尔,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你不理解我,哈里,”艺术家回答。“我当然不像他。这我非常 明白。说实在,像他倒让我遗憾了。你耸肩干吗?我说的是实话。 大凡相貌和才智出众的,都会在劫难逃,古往今来,这种劫数一直尾 随着帝王们蹒跚的步履。我们和自己的同胞,还是没有什么区别好。 丑陋和愚笨的人占尽了世间的便宜,可以随意而坐,张大嘴看戏。他 们虽不知胜利为何物,却至少可免尝失败的滋味。他们像我们所有 的人应该生活的那样生活着,无忧无虑,随遇而安,没有纷扰。他们 既不把毁灭带给别人,也不必遭受他人所加予的毁灭。哈里,你的地 位和财富,我的头脑,虽然不怎么样——我的艺术,不管价值如何,还 有道连·格雷漂亮的外貌——我们都得为上帝所赐予我们的付出代 价,可怕的代价。” “道连·格雷?这是他的名字?”亨利勋爵问道,穿过画室,朝巴兹 尔·霍尔华德走去。 “是呀,这是他的名字。我并没有想告诉你。” “干吗不?” “啊,我无法解释,要是我挺喜欢什么人,我绝不会把他们的名字 告诉别人,要不,这就好像遗弃了他们的一部分。我已经变得有些诡 秘了,这似乎能使现代生活神秘莫测,或者妙不可言。最普通的事 儿,一经掩盖便显得很有趣味。如今我离开城里,从来不跟别人说上 哪儿去。一说便意兴全无了。这习惯大概也是够傻的,不过它给生 活带来了不少浪漫情怀。我想你一定以为我蠢得可以。” “别这么说,”亨利勋爵答道,“可别这么说,我亲爱的巴兹尔。你 好像忘了我已经成家了,婚姻的一大魅力,在于瞒骗成了夫妻生活的 绝对必须。我从来不知道妻子在哪儿,她也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两人碰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偶尔也碰头,一起在外面吃饭,或者上 公爵那儿去——都以最严肃的表情向对方编造最荒唐的故事。我的 妻子精于此道,说真的,比我高明得多。她从来不搞错日子,而我却 常常出错。不过她发现了也并不吵闹。有时我倒希望她吵,可她把 我取笑了一番也就算了。”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