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忍是自由的根本(胡适极具代表性的演讲杂文合集胡适作品精选典藏版)

容忍是自由的根本(胡适极具代表性的演讲杂文合集胡适作品精选典藏版)
作者: 胡适
出版社: 江苏人民
原售价: 29.80
折扣价: 0.00
折扣购买: 容忍是自由的根本(胡适极具代表性的演讲杂文合集胡适作品精选典藏版)
ISBN: 9787214162960

作者简介

胡适(1891-1962),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希疆,后改名胡适,字适之。笔名天风、藏晖等,徽州绩溪人庄村人,因提倡文学革命而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曾担任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等职。胡适兴趣广泛,著述丰富,在文学、哲学、史学、考据学、教育学、伦理学、红学等诸多领域都有深入的研究。 主要著有《胡适文存》《胡适文存二集》《胡适文存三集》《胡适文存四集》《胡适自传》《胡适日记》《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尝试集》《戴东原的哲学》《白话文学史》《胡适文选》《胡适论学近著》《四十自述》《藏晖室札记》《齐白石年谱》《先秦名学史》等。

内容简介

十七八年前,我最后一次会见我的母校康奈尔大 学的史学大师布尔先生(GeorgeLincolnBurr)。我 们谈到英国文学大师阿克顿(LordActon)一生准备 要著作一部《自由之史》,没有完成他就死了。布尔 先生那天谈话很多,有一句话我至今没有忘记。他说 ,“我年纪越大,越感觉到容忍(tolerance)比自 由更重要”。 布尔先生死了十多年了,他这句话我越想越觉得 是一句不可磨灭的格言。我自己也有“年纪越大,越 觉得容忍比自由更重要”的感想。有时我竟觉得容忍 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 我十七岁的时候(一九〇八)曾在《竞业旬报》 上发表几条《无鬼丛话》,其中有一条是痛骂小说《 西游记》和《封神榜》的,我说: 《王制》有之:“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 。”吾独怪夫数千年来之排治权者,之以济世明道自 期者,乃懵然不之注意,惑世诬民之学说得以大行, 遂举我神州民族投诸极黑暗之世界!…… 这是一个小孩子很不容忍的“卫道”态度。我在 那时候已是一个无鬼论者、无神论者,所以发出那种 摧除迷信的狂论,要实行《王制》(《礼让》的一篇 )的“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的一条经典! 我在那时候当然没有梦想到说这话的小孩子在十 五年后(一九二三)会很热心地给《西游记》作两万 字的考证!我在那时候当然更没有想到那个小孩子在 二十年后还时时留心搜求可以考证《封神榜》的作者 的材料!我在那时候也完全没有想想《王制》那句话 的历史意义。那一段《王制》的全文是这样的: 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作淫 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行伪而坚,言伪而辩, 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 以疑众,杀。此四诛者,不以听。 我在五十年前,完全没有懂得这一段话的“诛” 正是中国专制政体之下禁止新思想、新学术、新信仰 、新艺术的经典的根据。我在那时候抱着“破除迷信 ”的热心,所以拥护那“四诛”之中的第四诛:“假 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我当时完全没有梦到 第四诛的“假于鬼神……以疑众”和第一诛的“执左 道以乱政”的两条罪名都可以用来摧残宗教信仰的自 由。我当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郑玄注里用了公输般做 “奇技异器”的例子;更没有注意到孔颖达《正义》 里举了“孔子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的例子来解 释“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 众,杀”。故第二诛可以用来禁绝艺术创作的自由, 也可以用来“杀”许多发明“奇技异器”的科学家。 故第三诛可以用来摧残思想的自由、言论的自由、著 作出版的自由。 我在五十年前引用《王制》第四诛,要“杀”《 西游记》《封神榜》的作者。那时候我当然没有想到 十年之后我在北京大学教书时就有一些同样“卫道” 的正人君子也想引用《王制》的第三诛,要“杀”我 和我的朋友们。当年我要“杀”人,后来人要“杀” 我,动机是一样的:都只因为动了一点正义的火气, 就都失掉容忍的度量了。 我自己叙述五十年前主张“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 疑众,杀”的故事,为的是要说明我年纪越大,越觉 得“容忍”比“自由”还更重要。 我到今天还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不信有一个有意 志的神,我也不信灵魂不朽的说法。但我的无神论与 共产党的无神论有一点根本的不同。我能够容忍一切 信仰有神的宗教,也能够容忍一切诚心信仰宗教的人 。…… 我自己总觉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绝大多数人是信神的,居然能有这雅量,能容忍我 的无神论,能容忍我这个不信神也不信灵魂不灭的人 ,能容忍我在国内和国外自由发表我的无神论的思想 ,从没有人因此用石头掷我,把我关在监狱里,或把 我捆在柴堆上用火烧死。我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享受了 四十多年的容忍与自由。我觉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 、这个世界对我的容忍度量是可爱的,是可以感激的 。 所以我自己总觉得我应该用容忍的态度来报答社 会对我的容忍。所以我自己不信神,但我能诚心地谅 解一切信神的人,也能诚心地容忍并且敬重—切信仰 有神的宗教。 我要用容忍的态度来报答社会对我的容忍,因为 我年纪越大,我越觉得容忍的重要意义。若社会没有 这点容忍的气度,我绝不能享受四十多年大胆怀疑的 自由,公开主张无神论的自由。 在宗教自由史上,在思想自由史上,在政冶自由 史上,我们都可以看见容忍的态度是最难得、最稀有 的态度。人类的习惯总是喜同而恶异的,总不喜欢和 自己不同的信仰、思想、行为。这就是不容忍的根源 。不容忍只是不能容忍和我自己不同的新思想和新信 仰。一个宗教团体总相信自己的宗教信仰是对的,是 不会错的,所以它总相信那些和自己不同的宗教信仰 必定是错的,必定是异端、邪教。一个政治团体总相 信自己的政治主张是对的,是不会错的,所以它总相 信那些和自己不同的政治见解必定是错的,必定是敌 人。 一切对异端的迫害,一切对“异己”的摧残,一 切宗教自由的禁止,一切思想言论的被压迫,都由于 这一点深信自己是不会错的心理。因为深信自己是不 会错的,所以不能容忍任何和自己不同的思想信仰了 。 试看欧洲的宗教革新运动的历史。马丁?路德( MartinLuther)和约翰?高尔文(JohnCalvin)等 人起来革新宗教,本来是因为他们不满意于罗马旧教 的种种不容忍,种种不自由。但是新教在中欧北欧胜 利之后,新教的领袖们又都渐渐走上了不容忍的路上 去,也不容许别人起来批评他们的新教条了。高尔文 在日内瓦掌握了宗教大权,居然会把一个敢独立思想 、敢批评高尔文的教条的学者塞维图斯(Servetus) 定了“异端邪说”的罪名,把他用铁链镇在木桩上, 堆起柴来,慢慢地活烧死。这是一五五三年十月二十 三日的事。 这个殉道者塞维图斯的惨史,最值得人们的追念 和反省。宗教革新运动原来的目标是要争取“基督教 的人的自由”和“良心的自由”。何以高尔文和他的 信徒们居然会把一位独立思想的新教徒用慢慢的火烧 死呢?何以高尔文的门徒(后来继任高尔文为日内瓦 的宗教独裁者)柏时(deBeze)竟会宣言“良心的自 由是魔鬼的教条”呢? 基本的原因还是那一点深信我自己是“不会错的 ”的心理。像高尔文那样虔诚的宗教改革家,他自己 深信他的良心确是代表上帝的命令,他的口和他的笔 确是代表上帝的意志,那末他的意见还会错吗?他还 有错误的可能吗?在塞维图斯被烧死之后,高尔文曾 受到不少人的批评。一五五四年,高尔文发表一篇文 字为他自己辩护,他毫不迟疑地说:“严厉惩治邪说 者的权威是无可疑的,因为这就是上帝自己说话。… …这工作是为上帝的光荣战斗。” 上帝自己说话,还会错吗?为上帝的光荣作战, 还会错吗?这一点“我不会错”的心理,就是一切不 容忍的根苗。深信我自己的信念没有错误的可能 (infallible),我的意见就是“正义”,反对我的 人当然都是“邪说”了。我的意见代表上帝的意旨, 反对我的人的意见当然都是“魔鬼的教条”了。 这是宗教自由史给我们的教训:容忍是一切自由 的根本;没有容忍“异己”的雅量,就不会承认“异 己”的宗教信仰可以享受自由。但因为不容忍的态度 是基于“我的信念不会错”的心理习惯,所以容忍“ 异己”是最难得、最不容易养成的雅量。 在政治思想上,在社会问题的讨论上,我们同样 的感觉到不容忍是常见的,而容忍总是很稀有的。我 试举一个死了的老朋友的故事做例子。四十多年前, 我们在《新青年》杂志上开始提倡白话文学的运动, 我曾从美国寄信给陈独秀,我说: 此事之是非,非一朝一夕所能定,亦非一二人所 能定。甚愿国中人士能平心静气与吾辈同力研究此问 题。讨论既熟,是非自明。各辈已张革命之旗,虽不 容退缩,然亦绝不敢以吾辈所主张为必是而不容他人 之匡正也。 独秀在《新青年》上答我道: 鄙意容纳异议,自由讨论,固为学术发达之原则 ,独于改良中国文学当以白话为正宗之说,其是非甚 明,必不容反对者有讨论之余地;必以吾辈所主张者 为绝对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 我当时看了就觉得这是很武断的态度。现在在四 十多年之后,我还忘不了独秀这一句话,我还觉得这 种“必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的态度是很不容 忍的态度,是最容易引起别人的恶感,是最容易引起 反对的。 我曾说过,我应该用容忍的态度来报答社会对我 的容忍。我现在常常想,我们还得戒律自己:我们若 想别人容忍谅解我们的见解,我们必须先养成能够容 忍谅解别人的见解的度量。至少我们应该戒约自己绝 不可“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我们受过实验 主义的训练的人,本来就不承认有“绝对之是”,更 不可以“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 ——1959年12月8日在世界新闻学校的演讲, 载于同年12月9日台北《“中央”日报》 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