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路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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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岛 尹全生 我和大郝出差到临海的B市，公事办完准备返回的那天得到 一个消息：我们所住旅馆举办的一个学习班，第二天要组织集体游 览，游览地点是离海岸200海里处的一个岛屿。 我和大郝都想随同游览，第二天一大早便混在学习班的学员中 上了包租的旅游船。学习班的百多名学员来自天南地北，开班才几 天时间，谁认识谁？我和大郝猫在人群中，点名时没吱声，轻而易 举地就蒙混过去了。 据导游者介绍，要去的岛屿是个由火山喷发形成的孤岛，几百 年才浮出水面一次；当火山喷发停止后，在海浪冲蚀的作用下，火 山堆积物逐渐减少，岛屿又会沉人海中，所以叫做“沉浮岛”。 “沉浮岛”的确是一大奇迹。但登岛一看却令人失望，除了岩 石还是岩石，连根草都没有，没啥看头。怪不得导游曾说这条旅游 热线一直热不起来，旅游船由最初的每天一班变成不定期开了。组 织者让学员们在岛上自由活动，下午3点集合点名后返回。 孤岛挺大，我和大郝溜达了一半便没兴趣了；看时间还不到中 午12点，我们就躲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大岩石下啃面包。春天的 太阳暖洋洋的，进餐后坐着晒太阳，没料到竟然睡着了；醒来登高 看时，一个人也不见了！旅游船也不见了！ 一座孤岛上就剩下我和大郝，喊天不应，呼地不灵，大郝满脸 煞白，枉自呼喊了一阵，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虽然也很惊慌，但 方寸还没乱，安慰大郝道：“没关系，说不定明天就会有船来。” 然而四天过去了，仍没有旅游船开来！ 起程前我们携带的吃喝当天就没了，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我们 经受的折磨首先是饥饿，起初不过是饥肠辘辘，之后就开始口吐酸 水、再吐苦水，当连苦水也吐不出来的时候，人就走不动路了。我 好歹还挺得住，因为我经历过的饥饿太多了。三年自然灾害开始时 我不到五岁，那时我家一日只能吃两餐，每餐都是很稀很稀的红薯 面汤，天天饿得我前心贴后背。而且，那红薯面是用坏红薯干碾 的，极苦，喂猪猪都不吃。大郝父亲当时是公社领导，父母又娇惯 他，好吃好喝从没少过，因此断食一天他就受不了了，直淌虚汗， 哭天抹泪地让我想法救他，受不住时几次要拿石头砸自己的脑袋。 除了饥饿还有寒冷，夜间的海风寒冷透骨，我们单薄的衣服根 本不能御寒。我是小时候冻惯了的，当时我家极穷，冬天很少穿棉 衣，长大以后，冬天甚至不觉得冷。而大郝小时候，冬天总是被父 母按在热被窝里或火炉旁，受不得冻。在孤岛上过的第一夜他就挺 不住了，喊爹叫娘地直说要被冻死了。我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他 裹在身上仍说冷得受不了，天亮后就发起了高烧。 最折磨人的却是渴，断食两天后，人反而不感到饿了，而是 渴，渴得恨不得咬破胳膊喝自己的血。 大郝渴急了要喝海水。海水怎么能喝呢？它不但不能为人体补 充水，其中的盐还会吸走人体组织中的水，越喝海水越渴，进而使 人因盐中毒死亡。我鼓励他用理智和意志战胜欲望，制止他喝海 水，还不厌其烦地讲述我家那头因不吃苦红薯面汤最终饿死了的猪 的故事。猪不吃苦红薯面汤，是因为它没有理智；而人有理智，可 以勉强吃下本不想吃的食物。人与包括猪在内的其他动物的本质区 别在于人有理智和意志，并用之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本能。 大郝听不进我的话，痛哭流涕地说：“游船肯定是来不了了， 死到临头，还讲什么人哪动物啊！让我喝足海水痛痛快快地 死吧！” 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之后的一天夜里，我实在太困睡着了，大郝 自己爬到海边痛喝海水。天亮我发现时他已经死了。 就在大郝死去的这天中午，海天间涌起了乌云！乌云迅速演 变，顷刻间黑压压的与海同阔，携着雷霆闪电直向孤岛铺天盖地席 卷而来，滔天的巨浪几乎吞没了整个岛屿……太平洋上令人毛骨悚 然的风暴不但没有把我撕碎，反而给我带来了赖以生存的淡水和众 多死鱼…… 事情过去多年了，可我还时常想起孤岛上的日子，想起那场风 暴过后的孤岛微风，月光底下那无边无垠的银色海浪，想起在孤岛 上得到的悟释：苦难是人灵魂的维生素！没经历苦难的人，灵魂中 就不可能具有抵抗苦难的“抗体”，就不可能有健全完整的人格。 P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