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唱(范小青中短篇小说集)/百年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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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成长 在南方小镇杨湾一带的乡间，对女孩子的轻视这算不 了什么，这是一种风俗，一种习惯，像“嫁出的女儿泼出 去的水”“外孙一桌，外孙女一戳”这一类的说法遍地都 是，就连女孩子们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女孩子们在走过外 婆家的时候她们并不走进去看一看，却是远远地用手指一 戳，说，那就是我外婆家。然后就走过去了。就是这样。 在从前，杨湾乡间的女孩子家里多半是不让她们去念 什么书的，后来情况不一样了，女孩子也要和男孩子一样 念书，这事情是政府管着的。开始的时候悠久的风俗习惯 总是和政府的要求有一些冲突，之后时间慢慢地长了，大 家也知道政府要管的事是一定能管起来的，所以也就不再 冲突，反正大家的经济条件也好了些，女孩子要念书让她 们去念念也无妨，但是总不能让她们念得很高，一般到小 学毕业就差不多了，给念到初中的那真是凤毛麟角。对于 一些聪明好学的女孩子，老师很为她们中断学业中断了美 好的前程而遗憾，老师也会上门去动员，但多半不起什么 作用，老师也就作罢。每年老师碰到这样的事情多了去， 多了也就不怎么很惋惜。说到底，在乡间教书的老师毕竟 和城里的老师有所不同，他们已经学会适应许多难以理喻 却又理直气壮存在着的事情。 在杨湾一带乡间，像彩红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能念 到高中真是很不容易，但是不管怎么难，彩红她到底是把 高中念完了。并不是彩红的父母亲对彩红有什么特别的偏 爱，他们也和杨湾乡间的许多父母亲一样，从骨子里散发 出重男轻女的思想，说到底他们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 要求他们有高于别的农民的思想觉悟那是不现实的。可以 说从彩红一生下来他们就没有怎么把彩红放在心上，彩红 上面有一个哥哥，这就有了一切。当然作为父母亲来说， 他们也不会不管不顾女儿的长大成人，他们在十九年中， 也把彩红养育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姑娘，这是事实。他们 觉得，这已经足够，女儿是一盆早晚要泼出去的水，他们 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盆水里花去很多的精力和投资。这样的 想法，也许有一些自私，但却很适合乡情乡风，这一带的 人都这样想，也就不认为有什么不好。在这样的思想的指 导之下，彩红的父母对于彩红的读书问题，那也是不言而 喻的。在彩红初中毕业的时候，谁都以为彩红不会再念下 去了。彩红的功课是不错的，老师也是惋惜的，可是谁也 没有想到要动员一个女孩子去上高中。连老师也觉得彩红 的这一段人生之路到此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下一段的 人生路也就是许许多多农村姑娘走过的路，不会有什么奇 迹出现，嫁人，生孩子，到老，做婆婆，大家都是这样， 彩红也会这样走过她的一生。 可是彩红却出人意料地念上了高中，毫无疑问，这里 面有一个人起了关键的作用，这个人就是彩红的哥哥永明 。在彩红初中毕业的时候，永明对父亲说：“让彩红读高 中。” 父亲愣了半天，说：“你说什么？” 永明说：“让彩红读高中。” 父亲说：“你说得出。” 母亲也说：“泼出去的水……” 永明说：“你们鼠目寸光。”父亲用一种奇怪的眼神 看着儿子，不说话。 永明接着说：“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人家，要想出头 ，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父亲说：“出什么头？” 永明说：“不做农民。” 父亲吓了一跳：“不做农民，做什么？” 永明说：“不做农民，做什么都好。” 父亲说：“你的老子，老子的老子，你的上辈上上辈 ，都做的农民。” 永明说：“正是这样，你不觉得我们家做农民的时间 太长了些吗？”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