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有常(周振鹤时评集)(精)
作者简介
周振鹤,1941年生,1959-1963就读于厦门大学、福州大学矿治系;1978年考入复旦大学读研究生,师从谭其骧院士,1983年获历史学博士学位,为我国首批两名文科博士之一。现任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学术兼职有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行政区划与地名学会行政区划专业委员会副主任等。擅长政区地理、文化地理、地方制度史、近代新闻史、以及文化语言学、语言接触史的研究。
内容简介
中国文化之于世界遗产 世界遗产大会就要在苏州召开了。国人都很关心中国 近年来对世界遗产的申报工作。但许多人也很纳闷,为什 么以中国这样的五千年文明古国,以中国这样的万里锦绣 河山,列入世界遗产目录的竟只有区区29处,远少于西班 牙与意大利,比法国也只多一处而已。其实原因并不复 杂,一是我们宣传力度不够,尚未让世人了解我们有许多 古迹遗存是够得上世界遗产水准的;二是许多遗产被我们 自己破坏掉了,已经不够作为人类遗产的资格;三是我们 不知道世界上许多国家也有不少很好的文化遗产,而且他 们对遗产的保护工作远比我们做得好。 我们过去对自然遗产、文化遗产都重视不够,既不重 视保护工作也不重视宣传工作。遗产的要点在遗字而不在 产字。产是容易制造出来的,我们每天都在制造许多动 产、不动产与其他各种产权。但是遗产是今天制造不出来 的,文化遗产是祖先遗留下来的不可再生的资源,自然遗 产是不受人类生产生活所破坏的相对处于原生状态的资 源,这些遗产如果破坏掉了,就再也不能再生了,能再生 的就不是遗产。这个道理只有让大家都知道,才能对保护 遗产起到有力的作用。现在北京在重建永定门,但建得再 好,再金碧辉煌,它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永定门了,这种建 筑是注定申请不到遗产登记的。国外也有这样的例子,当 年的东德就把位于东柏林的德国皇宫给拆毁了,许多人觉 得十分遗憾。有些人提议再建,但更多的人反对,因为再 建就是假古董了,没有任何意义与价值。 有的人同时又另有一种困惑,中国人一直是留恋过 去、迷信传统、喜好古董的民族,何以我们竞保存不住先 人的遗泽?这种困惑其实是对中国文化的误解。我在《中 国文化的变与不变》一文中曾说,中国文化以表层文化的 变化来维持深层文化的不变。“从物质文化说,中国人的 衣食住行还有哪一样是不变的?早在赵武灵王时已经胡服 骑射了,早在汉灵帝时已经流行胡饭胡床了。席地而坐到 东洋去了,我们现在只会胡坐;峨冠博带早成陈迹,我们 反倒以为长袍马褂自古以来便是国服。即使在政治制度方 面,我们又何尝落在人后?在亚洲,我们是最早打落皇冠 的,比谁变得都快。……比较深层的宗教领域,中国人也 不在乎,来了佛教信佛教,来了基督信基督。” 所以中国人从某种意义上看其实是最赶时髦的民族, 最喜新厌旧的民族。许多人在文化遗产或自然遗产保护工 作与社会发展发生矛盾时,很自然地就会舍遗产而图发 展。早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规划北京城市建设时,就有两种 指导思想,一是以北京为工业城市(据说毛泽东曾在天安 门城楼上说,将来这里望出去都是一片烟囱),一是以天 安门为城市中心来发展北京。结果是城墙全部拆掉,牌楼 一个不剩。的确,为了实现上述两种思路,不这样做是不 行的。但是如果我们不把北京这样的文化古都建成工业城 市(或者将工业建到北京边远的郊县去),或者在旧城之 外另建一个新城,我们不就可以保留一整个完好的世界文 化遗产吗?不但北京,如洛阳,如苏州,都存在同样的问 题。在改革开放的近20年来,这种对文化遗产的忽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