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巨族的兰花:凌叔华传(增订本)
作者简介
陈学勇,笔名陈老萌、老萌。江苏阜宁人。1943年生,196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任教于南通大学,系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教学与研究,近年来尤为关注林徽因、凌叔华、陈衡哲等民国女性作家的生平与创作,先后著有《才女的世界》《浅酌书海》《老萌夜读》《林徽因寻真》《莲灯诗梦林徽因》,并编《凌叔华文存》(全二卷)、《林徽因文存》(全三卷)等。
内容简介
套用托尔斯泰一句名言,平凡的女性作家都是相似的,杰出的女性作家各有各的风姿。 中国现代女作家中,凌叔华尤为独特罕见…… 一九○○年凌叔华在紧邻北京故宫的东城史家胡同呱呱落地。可是她多次自述生于一九○四年,一九八一年她回答夏志清咨询,依旧坚持“我算是1904年生”,一个“算”字颇有意味,这一年出生的是她妹妹淑浩。辞书及许多凌叔华生平资料依据自述认定了这一年,讹传甚广。不能简单看作她记忆有误,每道及生年她便心情不爽,曾坦言:“既蒙问起,虽然自己不高兴想到,为了实用,奉告如下。我想作家,尤其是女的,多半不情愿说及年龄,这也等于长得不好看的人,怕人提及相貌同样可恕。”凌叔华女儿陈小滢实际出生年份和证件登记的也相差四年,不该是巧合的误记吧。凌叔华胞妹淑浩也有过类似生年差误,也是记忆问题?凌淑浩外孙女魏淑凌即认为有意地更改,魏淑凌说,“凌氏姐妹不约而同地都变更了自己的出生日期”,在姐姐,为的“对付考官”,或“满足个人的虚荣心”,“有时,这种手段也能让她们逃出恒定的光阴,编织个人的回忆”,“是一种描述自己生活时采取的操控策略。” 魏淑凌说,凌叔华乳名瑞唐。似不大可靠了,中国人乳名不大取得这么郑重严肃。我宁愿依从凌叔华的《古韵》所写,乳名叫十儿,兄弟姐妹中她排行第十。凌叔华本名,学界看法不一。有文字依据的是,启蒙上学名“凌淑华”,“淑”字按兄弟姐妹同辈分所定,异母兄名“淑桂”,同母两个姐姐名“淑芝”“淑平”。读直隶女师用学名“凌瑞棠”,进燕京大学又用学名“凌瑞唐”。她给本校老师周作人去信,落款正是这两个字,在本校杂志《燕大周刊》发表多篇译文也都用“瑞唐”。毕业后送美国画家玛丽·奥古斯塔·马里金两幅画作,落款仍是“凌瑞唐”。四十年代凌叔华请求驻美大使胡适代为在海外谋职,所附自我介绍,还是“凌叔华,名瑞唐。”异母姐名“凌瑞清”,瑞含吉祥的意思。清当是大清,那么唐系盛唐,均意在祈福皇朝。凌叔华后来以笔名“叔华”行世,当由“淑华”而来。同母姐妹她行三,合了伯仲叔季的顺序。她的笔名,除“凌叔华”“叔华”,另有只用了一两次的笔名:素心、素华、文川、凤、SUHUA。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移居国外,西名是Su-Hua LingChen。她在燕京大学取过一个西名,那时她认了一位德裔美籍女教授作姨母,因为“她甥女的名字与我的外国名字相同”。与英国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交往,英国朋友都称她Sue。 凌叔华来到人间太不是时候,正值八个帝国主义国家虎视眈眈,筹划联合攻打清王朝。几个月后联军正式宣战,北京皇城随即陷落,凌福彭携全家老小仓皇逃往河北,路上正有襁褓中的凌叔华。好在为时不长,联军撤退才回了京城。 她三四岁,又随母亲回了一趟故乡番禺,在那里母亲生淑浩,长住了几个月。叔华在番禺日子仅此一回。父亲病故她去广州奔丧,行色匆匆,疲于丧事,未能就近再回一趟番禺。唯一的一次去番禺,她还很小,尚未记事,但在大人一次次追忆里,那经过仿佛记得真切,细腻地描述在《搬家》里离村前几日,“我”的依恋,四婆的慈爱,乡邻的质朴,均刻画得入景入情入心。浓烈乡情融透凌叔华全身,虽逗留家乡日子极短,她却一生无改乡音。古稀之年她赴台湾参加一个讨论会,与会的台湾朋友用“国语”交谈,以为她不再会说粤语。岂料凌叔华立即改掉国语,操起流利的粤语,气氛立刻亲切起来。 凌叔华童年封闭在锦衣玉食的大宅院。登上院内的土丘,望得见不远处皇宫屋檐的黄色琉璃瓦,经落日映照,金光四射。大院前门朝干面胡同,后院接史家胡同,院落套着院落,屋子连着屋子,近百间,毗连一大片,掩映着扶疏浓荫,看不到边际。大院中间圈了个后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凌叔华为《古韵》画的一幅插图《我们在北京的家》,那气派非一般官吏宅邸所及。这般气派的大院里,可想人口众多。太太有几房,各房一群儿女,孩子们一会出生,一会夭折,都弄不清家里究竟多少成员,估计得四五十。服侍的人更多,父亲的私人秘书、贴身侍卫;女佣、门房、花匠、厨师、车夫还有裁缝。 住房虽大,人员虽多,凌叔华童年依然寂寞;房子越大,反倒寂寞越深;兄弟姐妹越多,就如分母越大,各人享受到天伦抚爱的机会越少。父母的职责似乎仅限满足他们锦衣玉食,物质以外的需求就不大顾及到了。父亲那么威严,母亲那么忙碌。爱的饥渴使叔华有时希望生病,生病的时候才有机会一得眷顾。她不无酸楚地说:“我就不记得曾在爸妈的膝头撒娇耍赖过,倒是有一次生病,妈坐在我的床头,心疼地抚慰着我,这是我童年时代最幸福的记忆。”这种寂寞情绪成了小说《凤凰》的主题。枝儿看着姐姐上学,妈妈出门,爸爸办公,偌大庭院静得叫人发怵。高墙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呢,一定热闹。谁忘记关上大院边门,枝儿伸出头望望。送水车吱扭吱扭地过去了,卖花花绿绿糖果的推车过去了,接着过来了老头儿,敲小锣挑担子,担子插满面捏的小人和各式动物。老头歇到对面树荫下,立刻围上来高高矮矮的孩子,枝儿跟了过去。你要这个他要那个,口袋里没有钱的枝儿想要那活灵活现的凤凰。没钱,老头儿不给。一个陌生大汉替枝儿付了钱,陌生人诓她,带她去看真的活凤凰。枝儿随陌生大汉一步步离开家门口,陷入圈套。亏得家里老花匠看到,追了上来,人拐子逃之夭夭。叔华或有过枝儿这么一回有惊无险的经历,《凤凰》确是她童年寂寞心绪的写真。有时叔华独自去后园,爬上平时人迹罕至的假山,山顶茅亭里长满荒草。她采一根狗尾草,又采一根,一根根地采着解闷。夕阳渐渐坠落,远处西山沐浴着霞光,山岩镀金一般。山体绵延,由青变紫,由绿变蓝,仿佛变得透明起来。远远望去,巍峨山体像一座巨大紫晶屏风。天黑下来,她呆呆地,仍不舍离去。母亲以为闺女冲犯了精怪,哪里觉察到,寂寞的幼小心灵,无奈地只能向自然寻求慰藉。 人一寂寞便容易做白日梦,凌叔华梦想过女扮男装,像孟丽君一样京城赶考,当然也要像孟丽君似的,乌纱罩了婵娟。创作是最精致的白日梦,凌叔华写小说的愿望说不定正萌发于此时,她梦想和孟丽君故事《再生缘》的作者陈瑞生一样,做名作家。 史料翔实 阐释严谨 增订数万字 完整严肃反映凌叔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