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天津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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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流年忆昔(精)
ISBN: 9787201113029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沈从文的高徒,中国现当代**作家、戏剧家、小说家,京派文学小说的代表人物及传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后一个士大夫”。 汪曾祺早年深*中国传统文化熏陶,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师从沈从文先生。曾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顾问,北京剧作家协会理事。他在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领域成就颇高,充溢着浓郁的中国味道和灵性美质,语言平和质朴、清新隽永、娓娓而来、如话家常。著有短篇小说集《邂逅集》《羊舍一夕》《晚饭花集》,散文集《蒲桥集》《故乡的食物》《逝水》,京剧剧本《范进中举》《沙家浜》(主要编者之一),文学评论集《晚翠文谈》等。作品被译成多种文字介绍到国外。
自报家门 京剧的角色**,大都有一段相当长的独白。向 观众介绍自己的历史,*近遇到什么事,他将要干什 么,叫做“自报家门”。过去西方戏剧很少用这种办 法。西方戏剧的**幕往往是介绍人物,通过别人之 口互相介绍出剧中人。这实在很费事。中国的“自报 家门”省事得多。我采取这种办法,也是为了图省事 ,省得麻烦别人。 法国安妮·居里安女士打算翻译我的小说。她从 波士顿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已经订好了飞机票。听说 我要到波士顿,特意把机票退了,好跟我见一面。她 谈了对我的小说的印象,谈得很聪明。有一点是别的 评论家没有提过,我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的。她说我 很多小说里都有水,《大淖记事》是这样。《*戒》 写水虽不多,但充满了水的感觉。我想了想,真是这 样。这是很自然的。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江苏北部 一个不大的城市——高邮。在运河的旁边。 运河西边,是高邮湖。城的地势低,据说运河的 河底和城墙垛子一般高。我们小时候到运河堤上去玩 ,可以俯瞰堤下人家的屋顶。因此,常常闹水灾。县 境内有很多河道。出城到乡镇,大都是坐船。农民几 乎家家都有船。水不但于不自觉中成了我的一些小说 的背景,并且也影响了我的小说的风格。水有时是汹 涌澎湃的,但我们那里的水平常总是柔软的,平和的 ,静静地流着。 我是一九二〇年生的。三月五*。按阴历算,那 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是一个吉祥的*子。 中国一直很重视这个节*。到现在还是这样。到了这 天,家家吃“元宵”,南北皆然。沾了这个光,我每 年的生*都不会忘记。 我的家庭是一个旧式的地主家庭。房屋、家具、 习俗,都很旧。整所住宅,只有一处叫做“花厅”的 三大间是明亮的,因为朝南的一溜大窗户是安玻璃的 。其余的屋子的窗格上都糊的是白纸。一直到我读高 中时,晚上有的屋里点的还是豆油灯。这在全城(除 了乡下)大概找不出几家。 我的祖父是清朝末科的“拔贡”。这是略高于“ 秀才”的功名。据说要八股文写得特别好,才能被选 为“拔贡”。他有相当多的田产,大概有两三千亩田 ,还开着两家药店,一家布店,但是生活却很俭省。 他爱喝一点酒,酒菜不过是一个成鸭蛋,而且一个咸 鸭蛋能喝两顿酒。喝了酒有时就一个人在屋里大声背 唐诗。他同时又是一个免费为人医治眼疾的眼科医生 。我们家看眼科是**的。在孙辈里他比较喜欢我。 他让我闻他的鼻烟。有一回我不停地打嗝,他忽然把 我叫到跟前,问我他吩咐我做的事做好了没有。我想 了半天,他吩咐过我做什么事呀?我使劲地想。他哈 哈大笑:嗝不打了吧!”他说这是治打嗝的*好的办 法。他教过我读《论语》,还教我写过初步的八股文 ,说如果在清朝,我**可以中一个秀才(那年我才 十三岁)。他赏给我一块紫色的端砚,好几本很名贵 的原拓本字帖。一个封建家庭的祖父对于孙子的偏爱 ,也仅能表现到这个程度。 我的生母姓杨。杨家是本县的大族。在我三岁时 ,她就死去了。她得的是肺病。早就一个人住在一间 偏屋里,和家人隔离了。她不让人把我抱去见她。因 此我对她全无印象。我只能从她的遗像(据说画得很 像)上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另外我从父亲的画室里翻 出一摞她生前写的大楷,字写得很清秀。由此我知道 我的母亲是读过书的。她嫁给我父亲后还能每天写一 张大字,可见她还过着一种闺秀式的生活,不为柴米 *心。 我父亲是我所知道的一个*聪明的人。多才多艺 。他不但金石书画皆通,而且是一个擅长单杠的体* 运动员,一名足球健将。他还练过中国的武术。他有 一间画室,为了用色准确,裱糊得“四白落地”。他 后半生不常作画,以“懒”出名。他的画室里堆积了 很多求画人送来的宣纸,上面都贴了一个红签:“敬 求法绘,赐呼××”。我的继母有时提醒:“这几张 纸,你该给人家画画了。”父亲看看红签,说:“这 人已经死了。”每逢春秋佳*,天气晴和,他就打开 画室作画。我**喜欢站在旁边看他画,对着宣纸端 详半天。先用笔杆的一头或大拇指指甲在纸上划几道 ,决定布局,然后画花头、枝干、布叶、勾筋。画成 了,再看看,收拾一遍,题字,盖章,用摁钉钉在板 壁上,再反复看看。他年轻时曾画过工笔的**。能 辨别、表现很多**品种。因为他是阴历九月生的, 在中国,习惯把九月叫做菊月,所以对**特别有感 情。后来就放笔作写意花卉了。他的画,照我看是很 有功力的。可惜局处在一个小县城里,未能浪游万里 ,多睹大家真迹。又未曾学诗,题识多用成句,只成 “一方之士”,声名传得不远。很可惜!他学过很多 乐器,笙箫管笛、琵琶、古琴都会。他的胡琴拉得很 好。几乎所有的中国乐器我们家都有过,包括唢呐、 海笛。他吹过的箫和笛子是我一生中见过的*好的箫 笛。他的手很巧。心很细。我母亲的冥衣(中国人相 信人死了,在另一个世界——阴间还要生活,故用纸 糊制了生活用物烧了,使死者可以“冥中收用”,统 称冥器)是他亲手糊的。他选购了各种砑花的色纸, 糊了很多套,四季衣裳,单夹皮棉,应有尽有。“裘 皮”剪得极细,和真的一样,还能分出羊皮、狐皮。 他会糊风筝。有一年糊了一个蜈蚣——这是风筝*难 的一种,带着儿女到麦田里去放。蜈蚣在天上矫矢摆 动,跟活的一样。这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他放 蜈蚣用的是胡琴的“老弦”。用琴弦放风筝,我还未 见过第二人。他养过鸟,养过蟋蟀。他用钻石刀把玻 璃裁成小片,再用胶水一片一片逗拢粘固,做成小船 、小亭子、八面玲珑绣球,在里面养金铃子——一种 金色的小昆虫,磨翅发声如金铃。我父亲真是一个聪 明人。如果我还不算太笨,大概跟我从父亲那里接* 的遗传因子有点关系。我的审美意识的形成,跟我从 小看他作画有关。 我父亲是个随便的人,比较有同情心,能平等待 人。我十几岁时就和他对座饮酒,一起抽烟。他说: “我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他的这种脾气也传给了 我。不但影响了我和家人子女、朋友后辈的关系,而 且影响了我对我所写的人物的态度以及对读者的态度 。 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本县读的。 小学在一座佛寺的旁边,原来即是佛寺的一部分 。我几乎每天放学都要到佛寺里逛一逛,看看哼哈二 将、四大天王、释迦牟尼、迦叶阿难、十八罗汉、南 海观音。这些佛像塑得生动。这是我的雕塑艺术馆。 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