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奈到曼哈顿：当代艺术市场的崛起[新知159]

作者简介

彼得？沃森（Peter Watson），生于1943年，先后担任《今日种族》《新社会》等多家杂志的主编和副主编，《泰晤士报》《纽约时报》等多家报刊的记者和撰稿人。1983年成为国际艺术代理商，多次揭发轰动世界的艺术界丑闻，曾亲自追踪查访大量窃取欧洲古艺术宝藏的犯罪团伙；1997年起任剑桥大学麦克唐纳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其著述颇丰，代表作有《德国天才》《20世纪思想史》《大分离：旧大陆与新大陆的历史与人性》《卡拉瓦乔的阴谋》等。

内容简介

拍卖日开始于早上7点30分，至少对芭芭拉·斯特朗金和她的团队如是。她在来办公室的路上买了三杯咖啡，却一杯也没打开，她的直线电话响个不停。现在她刚结束通话，打开一杯咖啡，就马上又拿起电话。她正在联络瑞士、英国伦敦、中国台北和日本大阪的客户。如果经纪人现在还待在家里，就明显赶不上参加今晚的拍卖了，这样她就可以把位子派给别人。这个技巧相当高效，到早上9点45分时，她的等候名单上就只剩下35个人了。令人吃惊的是阿格纽还在名单上，位列第一，但这只是因为芭芭拉在等好位子给他们。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开始入场，他们的器材在拍卖厅的地板上摆得到处都是，浑似一场车祸后遗留的残迹。媒体部的负责人罗伯塔·马内克（Roberta Maneker）正在通过电话拜托一位记者今晚不要来了。如果有人等到当天才申请要来，显然是很不专业的，谁需要这样的报道呢？许多来到办公室的女员工都已经穿上了她们的礼裙。 上午10点30分，主拍卖大厅开始了一场版画拍卖会。看起来好像正常的生活还在继续。实际上，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衡手法。这一场的拍卖师布赖恩·科尔（Brian Cole）必须表现轻松，又得保证拍卖会最晚于下午4点结束，这样他们才来得及打扫整理环境，以便晚上的重头戏能及时开场。即便有这一系列的活动，今天早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一个消息蒙上了一层阴影。消息的主角是总部在日内瓦的拍卖行哈布斯堡-费尔德曼于昨晚在城那头举行的印象派和现代派绘画拍卖活动。哈布斯堡的格察大公（Archduke Geza von Habsburg）曾在佳士得的日内瓦公司工作，离开那里后他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过去他在这个行业里相当成功，即便竞争非常激烈。但昨天晚上……昨晚，哈布斯堡-费尔德曼足有85%的画作流拍；而当他在拍卖台上开玩笑说，出价“的确是”被允许的时，他立刻成了一个传奇。但今天早上，在一个对手拍卖行里，这不像个好笑话。 ………… ………… 下午3点10分，芭芭拉·斯特朗金的等位名单已经神奇地缩水到6个人，但她已经停止再接任何电话，并且告诉她的助理，如果还有人确实要参与投标，他们可以通过电话参投。克里斯托弗和迈克尔正在对画作做最后一轮检视，同时讨论最终的保留价；此后画作将被从墙上取下。苏珊十分消沉。她的美国客人中有一两个退出了，她还在等一个加利福尼亚客人的消息，对方感兴趣的画有5幅；客人也在担忧着股票市场的状况。她盯着墙上的非洲野生动物。“那才是我现在想待的地方。”她说。另一边，海迪还在忙得团团转。她最重要的客人中有一位，开始完全没看上她寄去的幻灯片，并拒绝了她提供的入场券，现在却又冒了出来。他觉得原作比幻灯片好得多，现在确实又想要入场券了。他想要匿名购买，所以她正努力把他安排进一个小的观察室，他可以在那里通过闭路电视观看拍卖。 下午3点45分，版画和素描拍卖显示87%的货品已售。拍卖会已经进行到总共472件中的第452件拍品，布赖恩·科尔可谓雷厉风行。又过了一会儿，第463号拍品，估价1.4万到1.8万美元，最后以4.8万美元成交。拍卖会在4点准时结束，完全符合计划，总共拍出了87.12%的画作。这场安静的胜利属于布赖恩·科尔；当搬运工人进入大厅开始重新整理椅子时，大家都有了士气一振的感觉。 出价手册现在已经合上，画作从墙上拿了下来，前台也归于安静。既然版画和素描的拍卖会已经结束，主厅里就安排了一场短小的正装彩排。克里斯托弗站在讲台上测试音效、旋转台和货币转换器。《加谢医生的肖像》被放到旋转台上，它旋转时我正好走过大厅的后面。克里斯托弗正在说话，“5000万，”他说，“5100万……”这只是碰巧吗？他说这几个词只是为了试试音量，还是他知道些什么但没有对我透露？货币兑换器终于开始工作了；上面显示着26315790英镑、64455265瑞士法郎、76634212德国马克、67.5亿日元、5100万美元。 5点钟。苏珊换装完毕。她穿着黑白颜色的裙装，但心情一片漆黑。她几乎所有的客户都打了退堂鼓，那么可能是很久以来第一次，她在这么大型的拍卖会上完全不用出价了。她仅存的希望是一会儿要来看东西的那位客人。克里斯托弗·伯奇办公室里举行的媒体会议要提前决定讲话内容，无论结局好坏都要准备。不管发生了什么，之后都会有媒体发布会；但罗伯塔强调，对大部分报道头条的电视台人员来说，只有在《加谢医生的肖像》拍卖打破世界纪录时，这场拍卖才会被当成重头消息来发布。如果真的破纪录了，媒体方面肯定没有问题；所以讨论的主要内容还是，如果《加谢医生的肖像》失败了，还有如果莱曼的藏画卖得不好，他们要怎么说。 6点钟，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栋大楼。前台已经没有人迹。门童吉尔（Gill）的制服几乎跟苏珊的眼镜一样多，而现在他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套深蓝色的；但前门现在也很安静。大型拍卖会属于社交活动，人们也愿意时髦地延迟进场。在6点半到7点之间，总计会有1700人入场。洗手间人满为患，因为整栋楼里的人都开始换衣服。克里斯托弗已经换好了，现在在他的办公室里跟迈克尔·芬德利一起最后一遍整理拍卖情况，再讨论一下预估价。然后克里斯托弗看向了芭芭拉·斯特朗金的座位图。他昨天也看过这张图，但现在，他在他做过标记的目录，或叫“手册”里写下了谁坐在哪儿。当拍到某一件拍品时，他就知道对那件特殊画作感兴趣的人坐在哪里，这也意味着他比较不容易错过出价。他说，将要出价之时，即便经验丰富的经纪人也会露出痕迹。“你从拍卖台上就能感觉到。他们要出价时，跟前面几次竞价期间的状态是不太一样的。他们会坐直，在椅子里挪动，然后更专注地望向你。我得小心不与这样的视线对视，否则会吓他们一跳。”他也得算好从什么数字起拍，以便“从开始就确定能”达到手册中的出价。 这句话的意思相当复杂。举例来讲，一件画作的保留价是1500万美元，而克里斯托弗已经收到过一个出价，数字正好跟保留价一样。为了完成他对卖方和出价方双方的责任，他必须得在“手册里”而不是在拍卖大厅里达到1500万美元。这表示他必须从提前偶数多个出价开拍，以便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达到1500万美元。这需要一些计算。通常他会从预估价最低数额的大约50%开始，这个例子里是750万美元。达到1000万美元之前，每次出价需要50万美元一跳，但超过1000万美元后，每次出价就得100万美元一跳。这表示，伯奇可以从750万或是850万美元起拍，而不是从800万美元起拍。而所有收到了提前出价——也就是手册中的出价——的拍品都需要做好这种计算。 最后，克里斯托弗用前3到4个拍品演练了一下。有迈克尔在场的情况下，他完成竞价过程时实际上是大声喊出来的。 楼下，谢伦·戈登赫什迎进了两位委托人。她今晚的任务是在一个单间中陪伴这两位客人，就好像特地飞来的斯蒂芬·拉希和乔·弗洛伊德一样，他们要专门陪伴克拉马斯基一行。拉希很镇定，或者说看起来如此，就好像他什么都能摆平一样。“如果一张重要的画作流拍，”他说，“与客人‘同在’就非常重要了。”芭芭拉·斯特朗金拿着一摞门票站着正门里面，等着那些她见过面的客人，有一个大个儿保安陪着她。数年前的一个晚上，曾有一个艺术世界的狂热爱好者因为跟她要票遭拒而攻击了她。今晚没有人身攻击，但有数量奇多的骗票借口。最常用的故事是，某某人（一般是佳士得的某个高层人员，估计是看职位名称随便挑的）说了他或她会在门口留一张票。苏富比的一位董事试过这个手法，还有一个小流行歌星也试过。7点整，芭芭拉和其他所有人都离开前门，走后面的楼梯进入拍卖大厅。因为人们永远会迟到，所以克里斯托弗规定，7点的拍卖会实际上要在7点12分开始。听起来虽然蠢，但这样就连迟到大王都有时间找到座位，也让大家有时间通过电话安慰紧张的客人，告诉他们并没有错过感兴趣的画作。 因为这场拍卖，也因为这本书，我被允许跟克里斯托弗还有芭芭拉一起待在台上。我从后台上来，所以知道这里跟任何其他剧院一样，幕后有一群舞台工作人员正在忙碌——把画作搬到旋转台的后面，并在展示结束后再把它们搬走。他们由一个穿制服、配武器的安保人员指挥行动。今天晚上，理论上有价值至少2.46亿美元的艺术作品将经过他们的双手。 我们看着大厅慢慢坐满。我发现阿格纽等人终于拿到了好位子。日本人相当多。查尔斯·奥尔索普已经在电话线上就位；苏珊·罗尔夫也是，所以可能那个加利福尼亚人确实来了。海迪坐在苏珊旁边。金·索洛穿着一条黑色绉纱紧身裙走下了过道，裙长比任何时候都短。罗伯塔·马内克翻着白眼小声说：“这裙子……不合法啊。”当克里斯托弗向台上走去时，我请他预测《加谢医生的肖像》将收获几何。他看起来极为轻松，把眼镜推回鼻梁上说：“我觉得我们在测麦克风时你听到的那个数字，虽不中亦不远。”我有点儿迷惑，他是不是有所保留？但现在再问也太晚了，因为他已经拿着木槌登上了讲台，并祝大家“晚上好”。 我们终于——在这么久之后终于，开始了。 马奈和曼哈顿，是印象派绘画的先驱和美术馆画廊林立的艺术中心，是19世纪的欧洲和20世纪的现代世界，是艺术家及其作品和引领潮流的艺术市场。 从马奈到曼哈顿，是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二者以艺术为媒介遥遥关联，勾画出一幅关于世界艺术市场的图景，被时光晕染，渐至缤纷繁茂。 成就那些伟大作品之伟大的，是“马奈”，亦是“曼哈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