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卫·哈维共读马克思

与大卫·哈维共读马克思
作者: 大卫·哈维
出版社: 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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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21770490

作者简介

大卫·哈维 纽约城市大学研究生院的人类学特聘教授,国际前沿社会理论家,有着极高的声誉和广泛的影响力,是人文科学领域中成果被引频次最高的20位作者之一。他的成果拓宽了社会学和政治学的讨论,在资本主义全球化批判中重构了社会阶级和马克思主义方法。哈维的许多重要著作都已被译成中文,包括《正义、自然和差异地理学》、《希望的空间》、《资本的空间:批判地理学刍论》、《新帝国主义》、《新自由主义化的空间》等,其作品有深度的学术论述,也不乏面向非学术类读者的解释文本,如《跟大卫·哈维读〈资本论〉》、《资本之谜︰人人需要知道的资本主义的真相》、《新自由主义简史》,因此可读性极强,为各类读者所接受、喜爱。

内容简介

第一章 马克思的“导言” 《大纲》的“导言”所呈现的文本,实际上是一个单独的、较早的文本,它与手稿的主体只有松散的联系。正如文本的编译者马丁·尼古拉斯所记录的,马克思显然对“导言”的呈现方式持有某种明显的保留态度,而且相当清楚的是,这部分内容与作品主要部分之间的联系有些弱,尽管前者有助于以重要的(如果不是基础性的)方式构建和解释主体文本。这份“导言”有助于我们理解马克思对自己工作的定位,与之相对的是作为其批判对象的古典政治经济学。他对“导言”的不满意可能也源于这样一个事实:他还没有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命题中充分解放出来,无法构建起自己独立的视角。在《大纲》的主体部分,他也曾中断论证的脉络,因为他发现他的一些构想需要修正,它们过于唯心主义,暗含着黑格尔主义,同样地,他可能觉得,这份“导言”过于李嘉图主义。《大纲》在很多方面体现了马克思对黑格尔思想和李嘉图思想的同时继承。在我看来,“导言”反映了马克思在“成为”批判家的过程中一个特定阶段的思想,他最终成了资本的尖锐批判家。 “导言”分为四个部分。他首先对自由主义理论中的个人作用做了简短的批判性评论。在第二部分,也是当前最受关注和最具挑战性的部分,他讨论了“生产一般”以及他所说的资本“总体”中生产、分配、消费和交换之间的内在关系。第三部分简要探讨了政治经济学的方法。最后两页列出了一系列需要考虑的问题,对古代和现代的艺术及思想模式间的关系进行了一些有趣的观察。 对自由主义个人观的批判 马克思称,他的关注点首先是“物质生产”。“在社会中进行生产的个人,——因而,这些个人的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是出发点。这就立即引出了一个问题:在塑造资本的内容方面, 个人何以扮演如此关键的角色。马克思把鲁滨逊一类的故事当作“属于 18 世纪的缺乏想象力的虚构”b 加以摒弃,接着提到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的论述,后者“通过契约来建立天生独立的主体之间的关系和联系”c 如何在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个人与私有财产及竞争性的企业主义的关系中,理解个人所扮演的角色,这是在《大纲》中反复出现的问题。我们会经常回到这个问题上来。马克思在这里开启了一场批判,后来他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做出了更明确的论述。在那里,马克思嘲讽如此多的18 世纪政治经济学家将理论建基于理性经济人的想象,这种理性经济人就像丹尼尔·笛福在小说《鲁滨逊漂流记》(1719 年出版) 的海难幸存故事中所描述的一样。笛福让人觉得,任何一个理性的人,当其独自进入一个接近自然的地方时,似乎都会按照复式记账法的原则,“自然地”组织他的生产生活。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写道:“经验告诉他这些,而我们这位从破船上抢救出表、账簿、墨水和笔的鲁滨逊,马上就作为一个道地的英国人开始记起账来。”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资本和个人被看作自然的产物,而在马克思看来,它们是社会和历史的产物。 《鲁滨逊漂流记》作为一部作品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为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的理论提供了一个想象的基础,而且在于,它是一个深受世界各地普通大众欢迎的故事(我小时候就读过它!)。它为经济计算和企业主义行为的天然性提供了大众的支持。与此同时,“星期五”这个人物的引入,使殖民地的家长制和种族区隔的重要性得到了天然化和认可。社会前进的方向就是把温带地区白人居民的头脑和热带地区黑人居民的肌肉结合起来。不过,我一直认为,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们选错了笛福的故事。如果他们用笛福的《摩尔·弗兰德斯》, 他们就会发现,此中人物的一生读起来就像商品资本在永恒的循环中迷失的历史。弗兰德斯是一个迷人的小偷、诱惑者和骗子,从富人身边到欠债者的监狱,从英国到美国弗吉尼亚州, 她一直在揣度自己的和他人的欲望。故事的一个高潮出现在弗兰德斯一贫如洗的时候,她为拯救她的经济命运做了最后的努力。她租了一辆马车、一大堆昂贵的珠宝和时髦的衣服去参加一个乡村别墅舞会。在那里,她成功地勾引了一位年轻的贵族, 并在当晚就结婚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在当地的一家小旅馆里醒来,然后发现他们两人名下都没有一分钱。当震惊散去,他们都看到了自己处境的荒谬,并友好地分开了。这是一个绝妙的暗示,它反映了商品资本经常表现出来的那种浮夸的空虚, 其中包括对迷失的人类欲望的不断玩弄。这与鲁滨逊在孤岛上重建产业资本的那种严肃而呆板的尝试形成了鲜明对比,除了他的账本外,他的尝试不受任何市场规则的约束。(顺便提一下,笛福的小说《辛格顿船长》对发生在非洲和印度洋上的海盗、全球化和原始积累有很多描写,他的《瘟疫年纪事》在新冠疫情期间读起来也很有意思!) 18 世纪的政治经济学力图将个人的企业主义行为天然化。卢梭在他的《社会契约论》中支持了这一观点。“高贵的野蛮人”或者拥有不可剥夺的(有时被解释为天赋的)权利的社会个人,被视为政治经济制度和理论得以建构的“自然”基础, 而这种权利是由私有财产支持的。自主个人的自由是自由主义理论的基础。但在卢梭看来,这种危险的且可能不守规矩的自由,受到了社会契约的严格限制。马克思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在这个自由竞争的社会里,单个的人表现为摆脱了自然联系等等,而在过去的历史时代,自然联系等等使他成为一定的狭隘人群的附属物。”a 最初的“自然”单位(如果曾经有过的话)并不是个人,而是氏族、牧群、部落或某种由默认的契约统治的其他形式的集体组织(马克思稍后将详细讨论这些形式。在马克思看来,一种特定类型的市场交换社会令人“消解”这些集体形式,它创造出这样一种情境,个人可以像企业家那样行动,并为自己或他人提出对私有财产的权利主张。因此,个人和个人主义,都是伴随一种特定类型社会的兴起而出现的副产品,这种社会以货币化的市场交换、私有财产以及资本积累为基础。这在政治上是很重要的观点。当前盛行的右翼政治思想(特别是在美国)是基于个人自由神圣不可侵犯的品质,诞生作为自然的或天赋的绝对权利,它不能被国家或任何其他形式的集体权力所凌驾(任何社会契约都没有约束力)。因此,马克思主义,或马克思的任何社会主义思想路线, 都被视为个人自由和自由主义的死敌。 马克思的回应是提出两个问题。首先,如果资本真是这种不可剥夺的个人权利的“自然”结果,那么,为什么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它的突出表现是工资奴隶制、人民群众的贫困以及资本对这些所谓“不可剥夺的”权利的侵犯?资本对权利的侵犯建立在日常基础上(特别是在劳动过程中),并且是全面的、公然的侵犯。其次,如果像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说的那样,真正的自由王国只有在超越必然王国之后才能开始(或者用罗斯福总统的话来说,“贫困的人是不自由的”),那么,为什么那些如此大声宣称他们信仰个人自由和自由主义的人,会如此激烈地抵制所有构建一个消除限制自由的必然性的世界的集体尝试呢? 这第二个问题包含了一个更特殊的悖论:资本通过对新技术的卓越追求,发展了超越必然王国所需的生产力,但同时又激烈地否认,利用这些生产力能够创造一个普遍平等和幸福的世界。拒绝将人类自由的领域扩展到所有人,即使这样做的方法唾手可得,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污点。马克思全心全意地支持将个人自由的领域扩展到所有人。但他坚持认为,这些美好特质得以发展起来的条件还有待实现。如果说崇高的个人自由在创世之初就存在,那这纯粹是虚构和幻想的(就像《鲁滨逊漂流记》中的那样)。 在“导言”中,马克思只对这种自由主义论证的某些方面做出了评论。例如,他写道:“只有到18 世纪,在‘市民社会’中,社会联系的各种形式,对个人说来,才表现为只是达到他私人目的的手段,才表现为外在的必然性。但是,产生这种孤立个人的观点的时代,正是具有迄今为止最发达的社会关系(从这种观点看来是一般关系)的时代。人是最名副其实的政治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马克思由此证实了这样一种观点,使企业主义成为可能的个人化,是一种社会的、历史的产物,而不是某种想象中的自然秩序的属性。 生产一般 在研究《大纲》时,梳理马克思回溯人类自由扩展之条件的段落,是有益的和重要的。不过,在这里,马克思很快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了生产。他指出,与鲁滨逊的故事相反,“孤立的一个人在社会之外进行生产……就像许多个人不在一起生活和彼此交谈而竟有语言发展一样,是不可思议的” b。但是“说到生产,总是指在一定社会发展阶段上的生产”c。在《大纲》中,“现代资产阶级生产”将会成为关注的焦点,但同样重要的是承认“生产的一切时代有某些共同标志,共同规定”d。我们需要评估什么是不同社会中生产的共同点。因此,马克思建议将“生产一般”视为一种抽象,“只要它真正把共同点提出来,定下来,免得我们重复,它就是一个合理的抽象”e。 这种“合理的抽象”和“具体的抽象”都是需要解释的概念。对马克思来说,商品概念是一个具体的抽象。我们在各种特定产品的买和卖中看到的是无限的物质交换。我们不可能把无限数量和无限种类的物质交易都考虑到,所以我们把它们合在一起,将它们都看作商品交换的例子。这就是具体的抽象。然后,我们在此基础上建立一套经济学理论。这一理论的基础是物质的(具体的),但概念是抽象的。抽象的另一个层次——合理的抽象——产生于对商品交换理论内容的追问。例如,价值就是一个合理的抽象。它产生于对商品交换的研究, 而商品被当作一种具体的抽象。对于马克思提出的关于什么使各种商品成为可通约东西的问题,唯一合理的答案是,它们一定有某种共同的东西,即它们都是人类劳动的产物。价值表现的一定是人类的社会劳动,这一推论也是一个合理的抽象。这就是马克思将他的历史唯物主义方法付诸实践的方式。这种分析方式在《大纲》中无所不在,它最终有助于解释马克思的如下论断,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我们所有人都具体地“受抽象统治”(例如,受利息率或利润率变动的统治)。 就生产一般这个抽象而言,“经过比较而抽出来的共同点, 本身就是有许多组成部分的、分为不同规定的东西。其中有些属于一切时代,另一些是几个时代共有的” a。理解马克思在这里的分析方式同样是有用的。例如,所有的生产形式都与土地有关,但是土地的作用和意义(我们将在后面看到)在不同的生产方式下有所不同。这就说明,任何一次生产方式的宏观转型,例如从封建主义到资本主义,都会导致诸如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等方面的作用和意义发生根本变化。进一步来说,“如果没有生产一般,也就没有一般的生产。生产总是一个个特殊的生产部门——如农业、畜牧业、制造业等,或者生产是总体”a。生产也总是通过“一定的社会体即社会的主体”(如劳动者)而实现的,这些生产的主体“在或广或窄的由各生产部门组成的总体中活动着”。有待详细阐述的主题包括:“生产一般。特殊生产部门。生产的总体。”b。 正是在这里,马克思第一次向我们介绍了“总体”概念。这是一个贯穿《大纲》的至关重要的概念。马克思经常用“总体”及其“要素”来构建他的思考框架。而资产阶级理论家(如亚当·斯密)在介绍他们的研究主题(对生产、消费、分配和市场交换环节的研究)时,常会把“一切生产的基本要素”变成“的同义反复” c。这是马克思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的核心:古典政治经济学把资产阶级经济生活中充满活力的繁荣过程,简化为死寂乏味的静态生产要素之结合。然后, 作为补充的事实是“某些种族素质,气候,自然环境如离海的远近,土地肥沃程度等等,比另外一些更有利于生产”。这些偶然条件随即被简化为另一种“同义反复,即财富的主客观因素越是在更高的程度上具备,财富就越容易创造”a。 后来,马克思想要尝试通过温和地运用辩证法和一种基于过程的哲学,将政治经济学从所有此类同义反复的说法(这些说法直到今天仍在经济学中占主导地位)中解放出来。但是,在这里,他更想表明,经济学家真正的关切和目的在于: “生产不同于分配等等(参看穆勒的著作),应当被描写成局限在与历史无关的永恒自然规律之内的事情,于是资产阶级关系就被乘机当作社会一般的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偷偷地塞了进来。”b 这种将资产阶级生产天然化的手法,远比鲁宾逊故事一类的公开描述更厉害。而在分配问题上,他们认为,社会可以“随心所欲”。(穆勒或李嘉图式社会主义一类的)分配社会主义在这种说法之下是完全可行的,但是生产的社会化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受自然法则支配的自然秩序的一部分。在马克思看来,他们对生产和分配之间“现实关系”的这种“割裂”, 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但这正是资本所做的事情。 “一切生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社会形式而进行的对自然的占有。”“对自然的占有”这一简短的表述包含着《大纲》中一个长期关注的问题,这一问题事关如何理解马克思后来所谓“同自然发生物质变换关系”。但在这里, 他匆匆略过了这个问题,只是阐明“说财产(占有)是生产的一个条件,那是同义反复”,“从这里一步就跳到财产的一定形式”,比如“私有财产”,这是“可笑的”。在整个人类历史上, 财产公有的形式要比私有制普遍得多。“每种生产形式都产生出它所特有的法的关系、统治形式等等。”a 简言之:“一切生产阶段所共有的、被思维当作一般规定而确定下来的规定,是存在的,但是所谓一切生产的一般条件,不过是这些抽象要素, 用这些要素不可能理解任何一个现实的历史的生产阶段。”b 那么,我们如何把握资本作为一个总体的本质呢? 在《大纲》中,马克思试图循序渐进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方法是从基本的具体抽象开始,逐步加入在特定生产方式中产生的合理抽象(如价值理论),逐步拼凑出一幅处于运动和生成过程中的总体的图景。这幅图景在分析结束时才开始成形。在这一分析的过程中,马克思对界定正在形成中的理论总体的运作规则非常谨慎,以避免超出他所处的位置。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他在谈及某些主题(例如,信用体系或固定资本的流通)时说,“这一点还不属于这里”或“我们将在以后处理这个问题”,即使他显然想要构建一个包含所有内容的关于资本总体的研究框架。不过,有几次,他抛开了所有限制,提出了研究这一总体的计划。每一个计划都是不同的。我们无从得知,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将其中任何一个完成到底的话,他会选择哪一个。 然而,我的提议是,在这里把马克思的一般方法翻转过来。我展示了一幅马克思差不多完成了的关于资本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框架图(见图2)。这幅资本流动图提供了一张初始地图, 为我们在阅读马克思的文本时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提供了一个办法。我们在阅读马克思著作时,总会存在“一叶障目”的问题。这幅“地图”描绘了资本的总体(森林),然后它提供了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中,我们可以理解马克思是如何描绘各个要素(树木)之间的相互关系的。资本被定义为运动中的价值,正是通过这种运动,所有的要素才被联系在一起。这幅图是一张价值在总体范围内初步流动的地图。 在图的底部,我们看到货币资本,即货币被用作资本。这里的假设是,货币形式已经很好地建立起来,并且已经被用于商品流通、价值衡量等。并非所有的货币都是资本,但资本一定在某些地方以货币形式存在。接下来,资本家用他们的货币在市场上购买同等价值的商品。他们购买的商品有两种:生产资料(如机器和原材料)和劳动力(劳动能力)。这意味着商品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也已经成熟。资本家作为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所有者,把这两种生产要素结合在一起,进入第三步,即在他们指挥下的劳动过程中,创造一种新的商品。这一劳动过程是由资本组织起来的,其目的是保存劳动力的价值和生产资料的价值(这样就会创造出一种等价于原来货币价值的商品), 同时还要增加一份剩余价值。这就是生产的环节。剩余价值来自劳动者超出再生产自己劳动力价值的必要时间的劳动。剩余价值最初凝结在新商品的价值之中。在下一步,这种商品进入市场,在那里,它的价值通过销售而得到实现和货币化。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说,资本家“愣住了” ,因为收到的钱比最初付出的钱要多。剩余价值以货币利润的形式得到了实现。这是价值实现的环节。商品一旦到了使用者手中,要么从实际的消费行为中消失,要么在其他生产者将其作为生产资料购买后,重新回到生产过程中。 不过,有很多人主张,自己应该获得在生产中重新产出的货币价值。这些货币,其中一些作为工资转移给了工人;一些被国家以税的形式征收(令人惊讶的是,马克思鲜有对这方面的论述);一些流向了银行家,他们可能在一开始就借出了一些货币;一些流向了专门销售商品的商人;一些流向了地主, 他们为土地的使用权出让而收取租金(或者获取附着其上的原材料);还有一些留给了资本主义生产者,他们起初建立了整个生产流通过程。总的来说,这是分配的环节。 这些主张者拿着他们得到的货币做了什么呢?相当一部分用于支持他们的消费,这就形成了市场上购买商品的很大一部分需求(最终消费)。还有一部分又流回货币资本形式,用于马克思所说的“生产性消费”(再投资)。在此之前,剩余货币通常由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汇集起来,它们将其中的大部分再次用于发挥货币资本的作用。这就开启了生息资本的流通。循环就这样再次开始了,尽管这次包含了普通货币资本和借给企业的生息资本之间的划分,后者使这个循环得以实现,或者保持平稳运行(比如在困难时期)。但是由于剩余价值和利润是关键特征,整个循环通过资本的流通和生产,变成了永无止境的增长(积累)的螺旋。螺旋形式占据了主导 地位。 这种资本的螺旋,虽然被抽象地呈现出来,但却扎根于物质世界。基于图2,我们可以描绘自然物质世界中资本积累的基础。同自然的物质变换关系是资本总体演进中的一个关键特征。这种关系为不同形式的人类活动创造了某种可能性条件。我们知道,自然界本身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它的繁殖力和丰富的多样性直接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自然界也在不断地被人类活动所改变。因此,在马克思的一些阐述中,第一自然(原始的和未经改变的)和第二自然(建造物理基础设施、城市化、开垦荒地、沼泽排水等人类活动的产物)得到了重要的区分。在同自然的物质变换关系和第二自然的建设中,问题(例如污染、气候变化或病毒大流行)常常出现,并且不容易解决。因此,总体范围内的价值流动并不独立于这个物质世界的约束, 价值流动也不会不对该物质世界产生重大影响。 同样的说法也适用于人类本性和文化。在持续不断的价值流动中,人类的本性和文化被系统地利用、塑造、占有和融入其中。资本积累在这个人类多样性显著的世界中根深蒂固。在许多情况下,资本挪用并寄生于既往存在的差异和分化,与此同时,它按自己的要求在分化中创造出新的差异。资本总是在不停地运转,不断地修改进一步积累的可能性条件。知识、科学和人类技能的进步,以及人类需求和欲望的激增(其中许多是由资本本身直接创造的),常常遭遇意想不到的后果以及失控的信心和恐惧危机,因为人类需要同时面对其自身产物和自身演进(这种演进常常问题重重)所带来的各种缺陷和各种胜利。正如马克思将指出的,这不仅关系到人同自然物质变换关系的转变,还关系到人类本性的转变。资本的历史同新的需求和欲望的产生紧密相联,即便资本无情地迎合和操纵着这些需求和欲望。 产生资本积累的价值流动总体嵌入一个更广泛的总体中, 后者包含了人类的所有活动以及全球的生态转型。正如马克思通过他的资本理论来研究生产、消费、实现、分配和再投资之间的内在关系一样,我们可以用一种资本主义(马克思很少使用这个术语)理论有效地描述文化、自然、经济和政治之间的内在关系,这种理论寓于一种关于社会运转的更为广阔的视野之中。《大纲》为这样一种更为广阔的视野的可能样貌提供了雏形。特别是,马克思为其预计开展的进一步工作所拟定的几个提纲,为一种资本主义作为总体(相对于资本作为总体)的理论的可能样貌奠定了主题上的基础,并提出了一些具有启发性的看法。 最后,我们需要把此前被忽视的社会再生产问题纳入这一图景。自20 世纪70 年代女性主义介入这一问题以来,社会再生产已经成为我们理解资本主义以及资本之演进动力的一个关键因素。在所有为无止境的资本积累的可能性条件设定边界的偶然因素中,社会再生产与马克思所定义的资本理论表现出最密切的内在联系。社会再生产不仅涵盖了劳动者(因此也包括劳动力)的生物性再生产和社会性再生产的关键特征,还包括了日常生活方式的生产,消费的文化动力,家庭、社区和政治形式等社会制度,性别关系,集体消费形式,治理的体制,以及精神价值和政治价值的有组织表达。这当中大部分内容在《大纲》中只是偶有提及,但马克思(和我们)无法避免面对这些主题,即使只是为了分析资本而把它们放在一边(正如马克思在大多数情况下所做的那样)。 图2 是这样一幅图,它是对资本(价值)在回到其原初环节(作为货币资本)之前所经历的不同环节的流通过程的总体性理论重建。在回到那个原初点后,循环再次开始。生产、消费、分配、再投资和交换是这个总体范围内的一些独特要素。但是,古典政治经济学至今仍然缺乏一种恰当的总体观。它通常将这当中每一个要素都视为自主的和独立的(浅薄的同义反复),而马克思认为它们自主、独立但又从属于一个网络,在这个网络中,所有的要素都在总体范围内发生内在的联系。在后续的分析中,“自主、独立但又从属于”这一表述将被经常提及。我常被问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最好的答案是,这就像抚养青少年:他们永远坚持、维护并践行自己的自主权和独立性,同时为了维持日常生活而受限于家庭经济条件——当出现问题时,他们就会像通常那样,跑回家寻求父母的保护。这很好地描述了银行家们在2007—2008 年的行为。他们坚持放松监管,坚持他们一贯的自治和独立,但当危机来临时,政府提供的家长式保护就对他们的生存至关重要了。全世界都意识到了道德风险的威胁。 在马克思看来,对资本总体中的任何一个要素,都不能脱离它们之间的关系来理解。生产以消费和价值实现为前提。它同样以分配为前提(或者,用马克思最喜欢的说法,它“设定”分配的存在)。这些内在关系的物质基础在于价值在不同环节的连续流动,这种总体及其要素的观念遍及整部《大纲》。但这往往作为一种默认的前提,而非一个明确的说法。读者在阅读文本的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时,需要在头脑中记得总体的框架。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我在一开始就提出了总体的结构。 不过,马克思有也提醒我们总体的重要性,例如,他写道: 如果说,在完成的资产阶级体制中,每一种经济关系都以具有资产阶级经济形式的另一种经济关系为前提,从而每一种设定的东西同时就是前提,那么,任何有机体制的情况都是这样。这种有机体制本身作为一个总体有自己的各种前提,而它向总体的发展过程就在于:使社会的一切要素从属于自己,或者把自己还缺乏的器官从社会中创造出来。有机体制在历史上就是这样生成为总体的。生成为这种总体是它的过程即它的发展的一个要素。 因此,总体既不是固定的,也不是静止的,而是不断发展和演进的。它永远处于“生成的过程”中。现在我们可能会问:世界各国的中央银行,国际金融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国际清算银行,是如何以及为什么扮演它们现在的角色的? 马克思的方法开辟了提出这种问题的可能性,并将答案置于一个更为复杂的、演进中的总体的理论框架之中。资本流动所跨越的地理领域和地形也在不断变动。不过,这是我们稍后将详细讨论的问题。 大卫·哈维作为20世纪下半叶以来资本主义批判声音中*有力的一个,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思想的清晰度,同时将他特有的地理学视角和丰富的导读经验融合,打开一扇神会马克思的大门。 国内青年学者张义修倾力翻译,原汁原味呈现两个思想者的思考脉络。掌握马克思对资本概念及其实际运作方式的阐述,理解他关于资本总体的研究方法,明白在过去和当下,资本主义的经济活动如何决定了世界中大多数人口的生活和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