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床垫的熊/黑鹤自然之歌系列

作者简介

蒙古族，与两头乳白色蒙古牧羊犬相伴，存草原与乡村的接合部度过童年时代。 以中国北方少数民族的游牧文化和狩猎文化为主要题材进行创作，出版有《黑焰》、《鬼狗》、《驯鹿之国》、《黑狗哈拉诺亥》和《狼谷的孩子》等作品，获得多种文学奖项，有多部作品泽介到国外。 现居呼伦贝尔草原，饲有大型猛犬十数头。

内容简介

“醒醒，阿雅……” 感觉这声音已经叫了很久，阿雅终于睁开眼睛。 爷爷正站 在床前望着她，爷爷斑白的头发在窗外洒进的阳光中 显得晶莹 剔透。 “什么？”阿雅揉着被早晨的阳光刺痛的眼睛。 也许还要一 分钟，她才能真的醒过来吧。 “快起来，领你去看个好东西。”爷爷说完，已 经走出 小屋。门开着，阳光像泄堤的洪水一拥而入，暖融融 地将阿 雅淹没。 去看好东西。 阿雅已经醒了，只是这个小小的提议已经具有足 够的诱惑 力。她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她的肩膀 撞在原木的门框上，也许皮肤上会留下松树皮粗糙的 花纹吧， 阿雅想。 看起来她还是没有醒啊。 这个夏天，爷爷已经不止一次要领阿雅去看好东 西。 头一次是在一个雨后的早晨，空气湿度大概已经 达到百分之 百，她在向前走时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黏附在脸 上，迅速地 凝结成硕大的水珠，流淌下来。阿雅跟在沉默不言的 爷爷身后， 像一只不小心落入水中、刚刚上岸的小狗，不停地擦 拭着脸上的 水珠。那个早晨走了很久，最后，阿雅连抱怨的力气 都没有了。 爷爷突然停下了，低着头走在后面的阿雅一头撞在爷 爷的腰上。 阿雅随着爷爷躲在一棵白桦树后。阿雅很小心，尽量 不弄出任何 声响。在森林里这么长时间，阿雅已经知道应该在什 么时候发出 声音，而且要发出很大的声音，什么时候却不能有哪 怕一根针落 地的声音。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在他们所处的陡坡 下面是一片 小小的水塘，水边生满了已经结出蒲棒的高大蒲草， 狭窄的水面 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浮萍，几只红色的蜻蜓大概 还没有从昨 晚低温的僵冻中暖和过来，生硬而寂寞地在水面上盘 旋。 阿雅没有看出那里有什么好东西，这种水面因为 水生植物过 多，耗费了太多的氧气和养料，连鱼都少得可怜。 她不解地转头看了看爷爷。爷爷正目不转睛地望 着那片水 塘，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汗水，紧绷的皮肤下 似乎就是骨 头，没有一块多余的肉。 很快，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微笑，阿 雅也听到 大量的水被倾倒的巨大声响，她顺着爷爷的目光向下 面的水塘 看去。 她原以为那不过是水中央的一个小洲，但此时那 小洲竟然摇 晃起来，随后，掺杂着绿色浮萍的水从那小洲的上面 流泻下来。 最先浮出水面的似乎是一块在水中浸泡了很久的板状 木头，上面 又生出很多的枝杈，然后呈现在水面上的是一头巨兽 的头颅，那 头大得不可思议，在最前端又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鼻 子。 如此丑陋的一头动物。 当它完全从水塘里站起来时，感觉像是升起一座 小岛，一次 小型的造山运动。阿雅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头体长近 三米，高达 两米的巨兽。它巨大鼻子下的唇吻沉重地蠕动着，松 软的唇角垂 落下一缕翠绿的水草，那与巨大的脑袋不成比例的小 眼睛生硬地 鼓突起来，茫然地注视着阿雅和爷爷所在的方向。一 身棕灰色的 毛皮被水浸湿之后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阿雅发 现，它的肩 部高高地隆起，像单峰驼的驼峰。 “□。”爷爷低声对阿雅说，尽管阿雅还没有来 得及问这 个问题，爷爷已经回答了，大概是怕她冒冒失失地发 出太大的声 音吓跑了□吧。 不过，尽管爷爷没有给阿雅提问题的机会，阿雅 还是弄出了 声响。谁知道呢，如果想在还没有人类足迹的森林里 行走而不发 出任何声音，恐怕也就是像爷爷这样的老人吧。其实 阿雅只想挪 动一下被早晨的露水浸湿的鞋，脚在湿透的鞋里泡着 很不舒服， 但她的脚踩在了什么上，当她想要收脚时已经晚了， 因为突然 改变自己的动作使她失去重心，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 在一只脚 上。脚下的一块石头松动了，这小小的声响足以让这 头巨兽受 到惊吓。 它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沉稳而迅捷的动作掉头跑开 ，像一艘行 动迅速的独木舟划开厚重的绿色水面，灵巧地爬上湿 滑的泥岸， 然后消失在旁边茂密的林地里。那是茂密得没有一丝 缝隙的丛 林，那巨大的野兽进入之后像是融化在其中了，阿雅 甚至没有看 到枝条的摇晃。 只是在下面水塘绿色的水面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缺 口，不过． 浮萍很快就会将它填满的。 那个早上爷爷并没有责备阿雅，爷爷就是想让阿 雅看一看这 种难得一见的巨兽。 再不看，大概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爷爷经常这 样对阿 雅说。 今天早上，阿雅不知道爷爷又要她看什么好东西 。不过爷爷 一再告诉她，好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 爷爷走在前面，后面的阿雅可以看到爷爷后背上 的衣服已经 被汗水洇出一片正在不断扩大的痕迹。但爷爷的脚步 一直没有放 慢，尽管脚下并没有什么路，只有纵横交叉的树根， 从丰厚落叶 层露出的尖利如刀尖的石头，朽烂如被斩断后保持着 痛苦扭动姿 势突然间僵住的蛇一样断裂的枝干。爷爷却总是可以 准确地找到 落脚点，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却沉稳有力地一直向 前走。 阿雅却走得跌跌撞撞，不是踩在石头上险些崴了 脚，就是踏 在哪根枯枝上，那在地上干枯了很久的枝杈终于找到 机会发出声 音，那像呻吟一样的折断声总是吓她一跳。当然，还 有当她的脚 落下，踩进深及踝骨的落叶层里时，突然钻出的像绒 球一样的林 地小鼠，也总是让她心惊肉跳。 阿雅紧紧地跟着爷爷，不想落在后面。 第一次和爷爷一起进入森林时，她不得不不断地 要求爷爷停 下休息一下。那次回去后爷爷说：“这孩子的身体真 的不行。” 这片林子终于结束了，前面出现一片平缓的坡地 。阿雅从来 没有想到在这黑沉沉的林地里会有这样一片夹峙在其 中的绿色坡 地，绿色的草地像绒毯一样平铺过小小的谷地，阳光 毫不吝惜自 己的光芒，在这绿色的地面上留下闪亮的光辉。 阿雅像在光滑的冰面上挣扎之后终于走上河岸的 小鹿，面对 坚实的地面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她就这样跟随着 爷爷走上平 坦松软的草地，像走进一个绿色的梦。 这是一个温暖而无风的地方，在这林间空地集结 了众多的红 蜻蜓，这些林地的小精灵，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气流 所左右，围 绕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中心盘旋着。 “小心，不要踩在水里。”走在前面的爷爷提醒 阿雅，她显 然已．经看出阿雅失神了。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