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奇趣者（逝去的与留下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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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扈酒话 阿坚 （诗人、作家） 聊的话题都是海德格尔 、马尔库塞、维特根斯坦啥 的，那酒喝得就有些抽象， 满口思辨醉成几个教条或零 星的词。 一 黑山扈在京西北，背靠 望儿山（现在官方称百望山 ），紧临京密引水渠，春秋 可上山踏青或赏红，夏天可 下河游泳。我的工友兼业余 导师陈嘉曜的弟弟陈嘉映在 黑山扈有一间半平房，不太 小。20世纪70年代末到80 年代末，那里是我最常去的 地方。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我 考上师范学院中文系，陈嘉 曜考上了人大的哲学系，而 他的两个兄弟分别考上了北 京大学英语系德语专业及北 京师范学院的物理系。因为 嘉曜，我开始与陈氏三兄弟 交往，并通过他们认识了不 少好汉和才子。那时我已见 异思迁地由第一崇拜哥哥而 改成第一崇拜弟弟了。 黑山扈主人的哲学专业 咱不懂，可他的中国古典文 学、外国文学读得比我多和 广，比如他对《红楼梦》有 自己专门的研究，也能背诵 比唐诗宋词拗口得多的荷马 史诗。关键是他待人平和亲 切，表达深入浅出。我的不 少迷惑都是他帮我解的，比 如屈原之死带不带纯个人的 原因，曹操是否功大于过， 竹林七贤的致命弱点是不是 畏生过于畏死，刘半农作序 鲁迅推崇的《何典》价值几 何，古希腊悲剧与喜剧的流 传，伏尔泰为何只凭《天真 汉》《老实人》传世而其哲 学却被人遗忘，以及托尔斯 泰虚不虚伪等。他写过两部 长篇小说，却从不拿出示人 ，推说不好找，后又说找不 到了。 黑山扈主人洞察人生， 当然深晓“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他对我讲 过：人生要是有运气干上一 件大事更好，但干不成也不 能枉活了一场——艺术、爱 情、友谊、美酒、快乐也在 等着我们。 黑山扈主人颇好诗酒， 为人不吝。他以译著换钱买 酒，邀新友老客，酒质不算 上好，以量来补，加之他谈 吐灵光，小助酒香，让人能 把一两块的酒喝出五粮液的 价来。来人有酒的带酒，有 人的带人，实在不行，有思 想的带思想也将就。渐渐地 这里就成了朋友们谈哲论艺 讽时议政的场所，盖因为主 人的魅力。后来人马越来越 多，被外人称为黑山扈帮（ 但绝不能简称为“黑帮”）。 二 黑山扈的这帮朋友们， 大多饱学忧国又爱吃喝玩乐 ，可我只占后者。一度圈里 进来一个纯忧国忧民的周姓 哥们，中等身材，像个大学 生。黑山扈主人说，在颐和 园后山的废墟玩时，听见有 人大段地背诵黑格尔的《小 逻辑》，就过去结识了。没 想到这哥们像找到组织似的 。他听说1976年“天安门事 件”时我带头冲进小楼与官 方谈判，平反之后被称为“ 四五英雄”，所以他第一认 黑山扈主人，第二认我。 但我爱大学生活甚于爱“ 四五英雄”，谁因这事儿鼓 励我，我也只能说：精力有 限，能做好吃喝玩乐就不错 了。不过后来黑山扈主人告 诉我，原来以为他通晓德国 古典哲学，实际是只会背几 段。 来黑山扈的男士里面， 我自觉是理论水准文化素养 最低的，自愿来当学徒，甘 心包揽下所有非文化的活计 ：帮着搭建小厨房，用水泥 把那墙壁抹得起伏婉转；用 铁丝、钉子把破椅凳从晃晃 悠悠修得变成吱吱扭扭；帮 助他们以及亲戚修自行车、 搞紧俏商品、跑腿送信儿； 陪护住院病人；而聚餐时的 厨房之事，更是义不容辞。 因为近水楼台，我耳闻 目睹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别看来黑山扈的人都有自己 响当当的专业，也都有各种 业余才艺，但他们共同关心 的就是国内外政治大事，以 天下为己任，他们是真正地 希望中国走上民主富强之路 。每一次聚会差不多都有主 题。有一次的主题是：如果 我来当总理，将有哪些施政 纲领。那当然不是高呼口号 的革命式演讲，也不是文学 化的理想表达，他们对中国 的工业、农业、科技都很了 解，提出了很多专门研究后 的方案，好像个个都要当总 理了。彼此的演讲也引发质 疑和辩论——内容大多记不 清了——只是让我觉得他们 的爱国是具体的、有责任感 的。 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