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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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一个中国记者看二战
ISBN: 9787108054326
萧乾(1910年1月27日-1999年2月11日),原名肖秉乾、萧炳乾。北京八旗蒙古人。中国现代记者、文学家、翻译家。先后就读于北京辅仁大学、燕京大学,英国剑桥大学。历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顾问,全国政协委员,中央文史馆馆长等。 1931年到1935年间,萧乾和美国人埃德加斯诺等人编译了《中国简报》、《活的中国》等刊物和文学集。1935年他进入《大公报》当记者。1939年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讲师,兼任《大公报》驻英记者,是二战时期整个欧洲战场唯一的中国战地记者。还曾采访报道第一届联合国大会、审判纳粹战犯等重大事件。 1949年后,主要从事文学翻译工作。1995年出版了《一个中国记者看二次大战》,译作《尤利西斯》获第二届外国文学图书一等奖。
十三 银风筝下的伦敦 照伦敦人口的密度,希特勒动用飞机的数量,这 古城的遭劫还不能算严重。十一月六日丘吉尔首相公 布的死亡人数,九月共四千五百名,十月三千五百。 然而这两个月里,大陆上几乎日夜派遣凶手过来,而 且时常一天有十次以上的警报。是什么使伦敦的死亡 减少了呢?哪个认真相信是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祈祷! 是那埋伏在全城各角落的高射炮手,放银风筝(气球 )的和冒了枪林弹雨生命危险在黑暗中吹哨的纠察员 ,救护救火队员们。自然,主要是截击的战斗员。 我管它们叫银风筝,因为它们不但有风筝的庄严 ,飘逸,而且在秋风中也一样弹出铮铮响声。逢运气 ,黄昏时也许在什么空场上能够看到一个正徐徐下降 。这些巨象偶尔也会如星球般逾出轨迹。九月底,德 国电台即说有数只英国气球被飓风刮到瑞典,毁坏了 二百五十座变电站,毁坏了一座无线电广播台,害得 火车误了点。在哥德堡,气球的钢丝触着了该城无轨 电车的电流,黑空中画出一线闪亮。后来又刮到丹麦 某城,落到一列客车上。那一次我才知道银风筝如离 开地上的执线人,能惹出多么大的乱子!幸好它们不 常逃学。 当它们规矩时,它们保护伦敦不至于成为华沙。 德机永远不敢低飞,因而也就无从瞄准。但这不是像 放风筝那么容易。《新闻纪事报》一个记者说,在空 袭伤亡单中,气球管理员占很可观的数目,一旦风筝 断了线,他们得摸黑去找,不然那结果不堪设想。 高射炮手也在无名英雄的前列。 最初,德国也丢过数次传单。但这些传单发生的 作用却正相反:它们变成了募捐救国的工具。八月六 号德机在英国东北部丢下希特勒劝降演词的全文,红 十字会把它们集起,卖一便士或两便士一张,不出数 分钟凑了十多镑。在威尔士某地,行市每张贵到五先 令。后来买者太多,幽默的英国人发起了“一便士看 一眼”,这下集资更多了。一个人花两便士买上一张 ,竟募够买一百五十枝烟卷的数目,烟卷送给了军队 。这不仅表现了英国人的幽默感,同时也表现了他们 对战争结局的信念。到十月二十四日,当局开始警告 传单收藏者,说敌机近日出一诡计,用小气球系传单 一束投下,传单内藏炸弹一颗,拾者势必遭殃。 六月七号,我在英国第一次遇上空袭。那时我住 在剑桥一位意大利人家里,距开战已八个月。那是我 第一次欣赏剑桥的午夜,闪烁的星光,剑河的潺潺流 水声,鸡叫,火车缓缓而行,花草馨香,人在篱笆下 呢喃。个个抱了“未完成的杰作”的原稿,或什么纪 念品,木乃伊般站在地窖里谈拖鞋,谈约翰逊博士。 次早房东先生(意大利文学讲师)筑起防空壕来。每 堆起沙袋若干,必跳上土堆,然后,突然跃下,把自 己当作炸弹,试验洞口的安全。 但真正的空袭始自八月下旬,我刚由威尔士草原 赶回伦敦后。德机丢弹的种类并不太多,不外乎立刻 爆炸与慢性爆炸两种。立刻爆炸的有尖声嚎叫的,细 声呼啸的,以及烧夷弹等数种。对付定时炸弹的是那 英勇的“敢死队”,自抢救圣保罗教堂那一着,他们 的功绩才彰显出来。实际上这些英雄们成天凭了机智 和勇敢在同死亡开玩笑。今早我去荒原散步,湖旁草 坡的树上用绳缆起了,黄牌子警告游人:“危险,内 有未炸之弹。”然而,四五个小伙子正站在弹穴里, 一锹锹地往外扬土。我们互招了下手。圣保罗那一弹 ,震惊了大西洋两岸。这拱顶教堂是伦敦有名的古建 筑。那天定时炸弹丢了一大片。我不是兜了个圈子吗 ?圣保罗门前再也不罗鸽了。一道绳子后,是个阴森 森的大坑。“未炸的”比什么都可怕。但三天后,九 月十七日,德威思中尉亲自驾车,把那些炸弹运到郊 区草地,炸了个百英尺深的大坑。从此,“敢死队” 在伦敦成为人所共知的赫赫英雄,竟至有人在货车后 写上那三个字来冒充,吃了一场官司!德威思中尉荣 获了奖章,圣保罗教堂为他们举行了一次礼拜,并许 下战后为他们立座石碑,与威灵顿和纳尔逊的灵寝为 邻。一个受惠的电影院无以报答,赠之以“永远免票 入座券”数张。 定时炸弹扰乱秩序的作用大于实际的危害,更头 痛的是现丢现炸的家伙。究竟丢了几千几百吨,没人 敢确言,说德国曾有过一分吝啬,那是扯谎。人的伤 亡数目以外,建筑呢,丘吉尔说以眼前这比例,毁灭 半个伦敦还需十年工夫。军火工业呢,军需部长莫理 逊说,损失仅百分之一的四分之一。但市民遭遇的惨 痛,却无法估计了,这方面,最凄惨莫如工人聚居的 东伦敦。 越是工业国家,这越是注定的:穷人是战争的祭 羊,因为他们的住处不是在铁道附近,便是靠码头货 栈,要不就挨着工厂。东伦敦便是这么个地方。平时 拥挤肮脏,战时遭殃。这一带除了英国工人家庭外, 还是穷犹太人及中国水手工人麇集的地方。炸死了倒 也干脆,惨的是那些遗孤。一个妇人由坍塌的房屋底 下被拖出来了,她一直等到得悉自己那四岁的孩子安 然无恙才断的气,把悲哀托给了从军队赶回的丈夫。 在同一天,他没有了妻子,也没有了爹娘同兄弟,怀 抱着那咧嘴哭的孩子。一个刚结婚三周的新娘,一手 抓了只老鼠,直直在她被炸的家宅旁站了一天一夜, 半疯癫地对那老鼠说:“你一定是他派来的。他埋在 哪儿?啊,你会说话有多好!”她的新郎刨出时,样 子够吓人的。她也是活埋了四十八小时后才被刨出的 。但她丈夫刨出时,已没气儿了。记得一九四。年春 间肯特郡第一个被炸死的平民,画报上把他自幼的相 片全登出,报纸当作头条新闻。东伦敦开始西移,中 国餐馆大东楼听说还逞强开着,中国水手公寓也没移 动,但华侨洗衣坊却大多关了张,至少十二个华侨已 葬身在这场闪电战中了。 P8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