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新鲜

作者简介

阿郎，《看电影》杂志主编，中国影协理论评论协会理事，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曾出版电影评论文集《并指如刀：阿郎看电影》《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晚安，人类》《闭上眼睛看电影》和中篇小说集《肥梦》等。

内容简介

疼痛的秘密 1 在邱振河死后第二十九天，我收到一封他发来的电子邮件。 当时，我开着那辆三手的现代排队等着加油。新闻里说，新一轮的成品油调价窗口将于今晚二十四时重新开启，加满一箱油得多花十一块钱。看来很多人和我一样，赶在涨价前，先填满一箱油再说。好像这样就约等于占了国家十一块钱的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加油站前排起了长队，前面一溜红色的车尾灯，怎么也得有二十几辆。后边黑压压的排得更长，都像害怕受风似的紧闭车窗，车里黑咕隆咚，一帮赶着去占便宜的人脸上白惨惨地映着手机的荧光，手机屏幕闪烁，像是人游移不定的表情。 我关上车窗，继续刷抖音。一个男人晃着脑袋在吃播，一个女人扭着屁股跳舞，一只小狗跑过一片农田，在叮叮咚咚的音乐声里，路过野花、闲草和低垂的麦穗。 邱振河的邮件就是在这时候跳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地址，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垃圾邮件，扫了一眼，内容很短，大概意思是要我去照顾一个人，留了一个地址，末尾还规规矩矩地写了“此致，敬礼”，落款是“邱振河”。 对了，邱振河是我爸。 后面的车挨了一脚似的尖叫，我松了手刹，往前挪几步，去填满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何建华的电话就在这时候进来了，他问：“干啥呢？” 我问：“干啥？” 他贱兮兮的声音传过来，“告诉你啊，我请了一个年假。” 我故意问：“年假又是哪路大神，请它干啥，你要作法啊？” 何建华心情不错，不搭理我的挑衅，“作法也得去丽江作啊。” 何建华是我在北京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时候我俩都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公司的主要业务是版权保护。我的工作内容就是给各个报社、杂志社、出版公司、广告公司打电话，说你们的字体侵权了，具体怎么侵的权，怎么个处理程序，稍后我们的律师会找你们谈。 何建华就是我们在电话里说的律师，凡是在电话那头露出一丁点儿犹豫的，都会接到我们公司律师的电话，解决的办法无一例外都是赔偿。具体金额，得看对方的态度。能多要，绝对不能要少了。但也不能要太多，要到对方出不起的地步，这活儿就砸了。 在行业里，大伙管这叫收口儿，管干这事儿的人叫收手。刚开始我以为何建华这个收手是个冒牌货，后来知道是西南政法大学毕业的，绝对的科班出身。我就服他这一点，学的是法律，干的却是试探法律边界的工作。 公司一共也就十几个人，像何建华这样的律师有七个，何建华业绩很稳定，一直排在公司的第七名。 离开了那家公司后，我俩成了室友。在亚洲最大社区天通苑里，我俩合租了一室一厅，他住室，我住厅。房租他出大头，我出小头。虽然住的地方一共也不到五十平方米，但我们志向远大，我们都坚信在未来五到十年里会实现财务自由，接下来的生活就是恶狠狠地实现理想。我喜欢看书，理想是开一家书店，卖我喜欢的书，聂鲁达全集得摆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何建华从来都比我大气，他的理想是世界和平。计划是从丽江出发，走遍全世界，一村一个丈母娘，二十年后，“都是一家人了”，“止戈散马，世界大同”。 最近何建华跟我说，其实生活一直在那儿，在等着我们去享受呢，让生活等太久，是不是不太好，反正财务自由是早晚的事。我怀疑这段时间他攒下了点钱，最近吃面条他都敢要两份牛肉了。 我没好气地回他，“没时间。” 他在那头大笑，“大哥，你一个失业新贵，最富余的就是时间了吧。” 我问他，“你不只是请了一个年假吧，是不是还请了一个邮件？” 趁他没防备，我赶紧还了他一句，“我才是你爸爸。” 八点多的时候，我俩一起去楼下的刀削面馆吃饭，他又提去丽江的事，我也有些动心。我一周前刚离职，下一份工作还没着落，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作为室友，已经是天天见面了，出去旅游还混在一起，多少有点腻歪。 何建华是山西人，喜欢面食，一吃面，就露出六亲不认的嘴脸。认识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护食，跟狗似的。今天有些异样，倒醋的时候，他头不抬眼不睁地说：“爸爸，去，再添一碗白水羊肉。” 我气得又往碗里加了两勺辣椒酱，回他，“该你的？” 他说：“你今天给我当爸爸，白当啊。” 一提起这事儿，我又有些气愤，“是不是你先在邮件里挑衅？” 他抬起头又问：“什么邮件？” 看他一副人畜无害那样儿，我气儿愈加不打一处来，“去你大爷的。”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邱岩，你骂我爸可以，骂我大爷不行。我大爷对我好。” 我就愿意碰他的软肋，回他，“你骂我可以，骂我爸也可以，当我爸不行。我爸是混蛋，你有那资格吗？” 我给他看了邮件，何建华严肃起来，“没准这就是你爸写给你的。定时发送呗，这玩意儿想定啥时候都行。” 看样子不是何建华干的，可我也不相信是邱振河干的，“邱振河开了一辈子出租车，只知道油箱，连电子邮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定时，你怎么不说他是武林高手、隐形富豪呢？” “没准啊，邱岩，这个他要你照顾的人，没准就是一个XXL号的土豪，没准你就率先实现财务自由了。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何建华跟吃了耗子药一样越说越兴奋，“哎，不对，看这人名字应该是个女的，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才是你亲妈，其实你是流落民间的富二代……” 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他头顶盘旋，何建华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我吃完面，扔下筷子，“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跟我闹，也可能是发错了。这顿饭钱，你付。” 何建华嘀咕：“你们有钱人，真是越有钱越抠。” ？工业城市的后现代金属质感+悬疑小说的步步为营，城市阴影处风雪凌冽，阳光下炽热凛然。 ？五个故事，五种人生，五样人世滋味，五味世间情态，讲述小人物的挣扎与无畏。 ？环环相扣的线索牵引出一幕幕出人意料的结局，不负所望的伏笔与埋伏，让读者得到畅快淋漓的阅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