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思

岁岁长相思
作者: 小花阅读|责编:余丽丽
出版社: 百花洲文艺
原售价: 36.80
折扣价: 19.90
折扣购买: 岁岁长相思
ISBN: 9787550037298

作者简介

小花阅读 我们只写有爱的故事。 大鱼文化旗下青春原创作者团队。 大鱼文化打造95后阅读子品牌“小花阅读”。 已独家签约十多位青春作家,期待你的加入。 已出版故事集:《你在什么时候会忽然喜欢一个人》《他人等送伞,我在等雨停》《你不用很好,我喜欢就好》《你是夏天,是风是雨是秘密》

内容简介

【一】 我成仙的那一日,据说天界所有好奇心旺盛的神仙都来了南天门,为的就是看我这个热闹。 虽说修炼多年,可我也是头一次见神仙扎堆出现,心里胆怯得很。 想着让羿仁帮帮忙,他却望着司弘上神伟岸的英姿,甚为着迷,全然把我这一个时辰前号称要“生死与共”的战友忘了个彻底。 好在受羿仁仰慕的这位司弘上神倒是颇为靠谱,只见这位人高马大的神君往人前一站,横眉竖目地冷哼道:“本君久战沙场未归,倒不知如今天界懒散淫逸之风盛行,连株含羞草成仙都要过来凑个热闹,看来是时候上报天帝好好整顿众仙家这不正之风了。” 司弘上神在天界资历颇高,那些神仙一听司弘开口,连忙讨饶,四下驾云各回各处司职去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我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株成仙的含羞草,自然有些稀罕,等这新鲜劲儿过了就好。 谁知红颜祸水,此后我被众仙家八卦的时日只长不短。 浩荡的九重天之上,灵气盎然,仙雾缭绕,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内蕴五彩华光。初入天界的我好似凡间话本中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对一切事物都好奇、兴奋,恨不得将这些华美的宝物全揽入怀中。 远处一抹泛着绛紫色的流光由远及近,宛如一颗流星那般耀眼夺目,近了仔细一瞧才看清是一位俊美的仙家。不知怎的,一见到他,我那颗一个时辰前才凝聚的仙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我慌张地捂住胸口,生怕刚成就的仙心飞了出去。不知是否我过于紧张花了眼,遥遥半空中,那双深蕴星空的眸子似乎望向了我,然而那仙家转瞬便飞远了,我看得不太真切,也没多留意。 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在羿仁的帮助下,我顺利成为老君府上的一名仙侍,做些招待求药之客和送丹的杂务。一来二去,我便很快与大部分神仙熟络起来,经常无事时与众仙饮酒作乐,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难怪凡间每个人都那么努力修炼,为了成仙六根清净,原来做仙如此逍遥自在,我不禁暗自庆幸。至于那位仙家,不知为何,他的身影自我飞升那日初见后我便时常想起,仙心总会变得温热、跳动剧烈。 虽然我尽量让自己淡忘此事,但时日越久,越发恼人,连同我一块喝酒的几位仙家都看出了端倪。 火苗童子最先向我探询:“甘凝,最近可有不顺心的事?” “是啊,我看你这几天脸色差得很,初来天界必有诸多烦恼,憋在心里难受不如跟我们倾诉,多少让我们帮帮你。”钧芜仙子也应和道。 我心中颇为感动,想不到酒肉朋友们竟如此体贴关照我,于是我把自己见到一位仙家心跳加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听完我的烦恼后,他们像打了鸡血似的,风风火火地就要拉着我去月老府上求一根红线。 我对他们口中的什么一见钟情、少女怀春一概不知,但也想找到自己心跳加速的答案,便任由他们带着。 【二】 月老府上人声鼎沸,全场的仙家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特别是一些仙女,目露凶光,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大厅半空中悬浮着金光灿灿的“甘凝”与“渊华”四字,一缕缕纤细的红线将它们紧密连接在一起。 我扯扯火苗童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询问这状况为何,不就是见了渊华帝君后心跳加速,以及我的名字和渊华帝君的名字之间有根红线连着?从前做草的时候,我还经常看到爬山虎、菟丝子它们缠着树木不放呢。 火苗童子紧张兮兮地用传音秘术向我解释。 原来渊华帝君是从天地间第一只凤凰陨落之地诞生的一团先天火灵,本应按照天道意承袭火神之位,谁知在化形之时受了一缕天魔之气污染,变成了非仙非魔的存在。因此他记恨魔族,帮助天界打了无数胜仗。为感其功,天帝封他为帝君享受清福。不过因为魔气在身,渊华帝君很少与仙家们打交道,担心误了他们的修行。 我不解,这不是跟几位上神的故事异曲同工吗?那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当世的几位男上神中只有司弘与渊华是暗蕴桃花的命数,司弘又是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大汉,这些单身的仙女自然芳心暗许俊美的渊华帝君了。再加上蓉婵上神与渊华帝君私交甚好,你这情动的对象,可真不是个合适的人啊。” 我还欲追问蓉婵上神的事,大厅中的月老却是一声轻咳,和和气气地将众仙遣散,又将我单独留下。 拥挤的大厅一下子变得空荡寂静,唯有“甘凝”“渊华”四字孜孜不倦地发着微光。 月老伸手轻招,“甘凝”与“渊华”便分别落进了他的左右手。 “小友,你可知这红线为何物?”月老笑着问我。 见他语气温和,我也放下些许紧张,大胆地回道:“不知!” “哈哈,看来小友有颗赤子之心哪。世间精怪草木,人妖鬼神,皆有缘法,我这红线便是指红尘之缘。” 红尘之缘……我望着月老手中的红线不断在四个字之间交织纠缠,看得实在眼晕,一堆晦涩难言的想法在脑中盘旋,加上来之前喝的仙酒后劲十足,最后看了眼那和我之名缠绕着的名字,我便失去了意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昏迷后,月老轻抚着我的额头画了道灵符,独自对着大厅轻轻地叹息道:“他为了这片天地安宁付出了太多,孩子,不要再让他孤单下去了。” 宿醉后,我正在梦里享用着美酒佳肴,忽然被羿仁急匆匆地晃了起来,到嘴的鸭子全飞了。 “我的仙童哥哥,你莫不是忘了今日休假?干吗来叨扰我做美梦,当心我在司弘神君前告状,说你是个爱吵闹的男子!”我擦了擦口水威胁道。 羿仁一听这话瞬间动作轻柔:“你当知晓我是何人,自是不会在上神面前胡言乱语。只是这渊华帝君要的是草木之灵炼制的丹药,全老君府也只有你是木灵成仙能施法保药性不损,因此……” 因此,一个时辰后我便端着丹药出现在渊华宫前,由一位清丽秀雅的侍女姐姐引我见帝君。 说来天界大大小小的神仙我不说都交好,也起码混了个脸熟,唯独这渊华帝君难觅其踪。偏偏他既是我红线连系的对象,又是那天我惊鸿一瞥的紫衣仙家。 我偷偷瞄了眼侍女姐姐,她看起来端庄优雅,与天界的其他仙女姐姐并无不同,想来是昨夜的八卦还需一段时间酝酿发酵。幸好幸好,如果消息传得太快,那我现在怎么还敢往帝君寝殿走,这简直比狐狸精还狐狸精啊! 入了帝君寝殿,侍女姐姐便退了下去。 想必是因帝君深居简出的缘故,这寝殿装潢得十分别致。大到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塑,小到我此刻踩着的朱雀羽毛编织的地毯,无一不彰显着帝君大人的身份高贵、财力雄厚。 床榻上被华光纱帐遮掩的男子慵懒闲适地侧躺着,我心里默念了几遍大悲咒,清了清嗓子:“小仙乃老君府甘凝仙侍,特来为帝君送……送拒绝抱抱丹?”看到瓶子上仙丹的奇葩名字,我不禁提高了分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刚想道歉,却没想到一阵劲风袭来,一个炽热的怀抱将我紧紧环绕,男子粗重的喘息似乎吹进了我心里,让我的仙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有些晕晕乎乎,帝君这……莫非当初他中的是淫魔之气? 【三】 殿中造型精美的凤凰香炉不断地升腾着安神静心的袅袅檀香,但明显无甚作用。我简直欲哭无泪,只是来送个丹药竟被堂堂帝君轻薄,这番情景若在凡间的话本子里,必定是判我不知羞耻勾引上神。 我偷偷盘算着此时用毕生功力打飞渊华的利弊,又瞥了眼容颜惊人的帝君,生生制住了自己不理智的想法。 这时,渊华帝君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似乎勾起了我成仙以来压抑许久的含羞草本能,一股灼热的欲望驱使着我把手放在帝君背上,缓缓摩挲。 他只着一身轻薄的亵衣,硬朗的肌肉线条触手可及,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渊华一直微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吓了我一跳。他盯着我,咬牙切齿道:“纵使本座毒性发作,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轻薄到我身上来的,还不松手?老君净养些狐媚子,祸乱天界。” 嘿,这团几十万年的破柴火还真是什么都敢讲。明明自己人前君子,人后痞子,却污蔑我是狐媚子!想想除了二百年前那件事,无论是做草做妖还是做仙,我就没被人占过便宜,孰料今日竟被个“老头儿”揩了油,还被强权压制。 我当下气性上头,一双手将渊华抱得更紧了,嘴上也丝毫不让步:“小仙并非狐媚之流,是开天辟地来第一株化仙的含羞草。平日小仙也是知晓自己爱拥抱事物的本性,所以不与人过多接触,但如今可是帝君先轻薄于小仙的,自然是怪不得小仙了。” 听我解释完,渊华清冷的脸上竟飞起两团红霞。见了此景,我不禁啧啧称奇,天底下竟有这般占其他姑娘便宜自己还害羞的男子,真是天界大了什么样的仙都有。但渊华帝君的脸皮之厚实乃我平生之罕见,明明红脸红了许久,他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那我也舍命陪君子。 于是,侍女姐姐进来便见到我俩紧紧相拥的不堪景象,她显然是头一回见自家主人做此龌龊之事,瞪着颇大的眼睛,磕磕绊绊着什么也说不出。 还是渊华命她捡起掉落的药瓶才解了围。 那药似乎很有用,渊华吃下丹药后非常轻松地放开了我,然后用会说话似的冷眼盯着我。 我识趣地也松了手,只是举手投足间灵力的运行有种莫名的阻碍,我也没在意,默默地整理起衣襟来。 侍女姐姐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不知她心里在揣测些什么。 渊华整理好形象后,淡淡地吩咐侍女姐姐退下。 偌大的寝宫里,气氛越发不对。 我借此机会欣赏着他俊美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清高孤傲的气质,不愧是被狐朋狗友夸到天上去的人物,名副其实啊。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渊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顿时收敛了。 见我老实后,他才开口解释道:“两百年前,本座与魔族征战之时遭小人暗算,虽遇贵人相救,但留下了一个隐疾。” 隐疾……我望着渊华涨红的脸色,颇为古怪,魔族之人也真是恶趣味,难道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渊华羞愤而死? 帝君大人避开我古怪的目光,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每当本座想拥抱之时,都是闭关运功压制,长此以往,这病却越发严重,故而本座才向老君求助……谁知你身上的灵力似乎与我的身体产生共鸣,此前才压制不住。” “这样啊……”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便回去吧,下个月送药的时候别自己进来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我依然心神不宁,渊华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说起来,他病发时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啊……念及此,我浑身莫名变得灼热起来。 我连忙赶往自己的住处,半路遇见疑惑的羿仁,我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过去。身上的异样让我颇为不适,我只想回房好好洗个冷水澡。 谁知天不遂人愿,我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随便披了身绛紫色长袍、长发散乱的渊华。他一见我,马上扑到我身上,而我也本能地抱紧了他。他眼神迷离又咬牙切齿地粗喘道:“你的灵力好像刺激了本座的病症,它发作得越发厉害了。本座,实在忍不住。” 我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像是被登徒子花言巧语欺骗的无知少女。 【四】 那日过后,素来深居简出的渊华突然频繁进出老君府,此事自然引起广大仙友七嘴八舌的猜测。数日没参与酒会的我偶然去了一次,我一到场,全场的仙友们顿时停下谈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我。 饶是在凡间摸爬滚打数百年的我也有些受不住,还好火苗童子、钧芜仙子他们主动拉过我到桌上喝酒,缓解了我的尴尬。 大为感动的我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方道:“我知你们心里有不少疑问,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 钧芜仙子看来憋了很久,立马提问:“听渊华宫的仙侍姐姐说,你已经……已经是帝君的入幕之宾了,这是真的吗?” 对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我实在忍不住喷出了刚入口的琼浆,这是什么离谱的传言!那位姐姐看着优雅,没想到竟是个长舌妇! 我再看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仙家,连忙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回住处。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传闻中与渊华私交甚好的蓉婵上神。 她是司掌世间草木之神,即使我已经成仙,我见了她还是有些敬畏,更何况我私底下还与渊华不清不楚,我慌忙作揖后就想逃走。 “你身上的灵力气息与帝君竟有些相似……”蓉婵上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明明一个是草木之精,一个是先天火灵,你们的灵力本应是相克的啊,奇怪奇怪。” 我只得定住身。莹白的月光倾泻于她的发间,我被她的美貌所惊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罢了,看你一副糊涂样也说不出什么。你把这枚玉佩交给帝君,回头送你点礼物。” 草木清香随风而逝,佳人已不在原地。我手中握着淡青色的凤凰玉佩,心想,若是未与渊华产生些奇怪的纠葛,蓉婵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回了房,不出意外地,渊华已早早地进了我的房间。此时,他正在调息,淡紫色的灵光随着他的呼吸一闪一烁。 我还从没仔细端详过他修炼时的模样,如瀑的长发披在背上,英挺立体的轮廓在暗中更显深邃。 他好像察觉到动静,迅速收了功。 看见是我后,他先是习惯性地红了脸,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回来了啊。” 我忍不住腹诽,一个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男人比我这棵芳草还要娇羞。 渊华帝君害羞归害羞,身体还是诚实地向我敞开怀抱,宛如一个跟“丈夫”闹别扭的“小娇妻”。我只好充当恶人,换上一副浪荡子的神情,上前紧紧抱住他。 他发出一声古怪的闷哼,梗着脖子道:“你倒是越抱越顺手,要不是这个病,你能抱到如此完美的男人吗?” “不能,不能。” “你能与如此英俊的男人这般亲密吗?” “不能,不能。” “唉,本座向来守身如玉,几十万年不近女色,没想到竟被个小仙这般轻薄。” “是啊,是啊。” …… 经过这些时日亲密的相处,我与渊华已是熟悉许多,他的性情我也摸了个门儿清。简言之,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是个口是心非、面冷心热,而且需要经常顺毛的性子,还好我这人心胸宽广,哄一哄他自然不在话下。 说来,别的男人我不清楚,渊华的怀抱的确很舒服。从前做草之时,我“抱”的尽是些飞虫,长得丑不说,还一直挣扎,弄得我心力交瘁。 抱着渊华的感受很不同,他最喜穿着雪蚕丝制成的薄衫,柔软顺滑似无物,我甚至能感受到衣衫下他肌肤的触感和温度。渊华拥抱时不爱说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静静地听他绵长的呼吸声、略快的心跳声,怔怔地出神。 忽然,我觉得心中某处有些异样,而我也没压抑,直接那双凤眸。 “不知帝君觉得这些阴错阳差的拥抱,如何?” 他皱了皱眉,垂下眼没有开口。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头的冲动变成难解的酸涩和慌乱。刚好察觉灵力本能快要结束,我准备就此松手装作如往常一般。 谁知患难见真情,许久不见的羿仁竟在此时破门而入,哭哭啼啼地叫嚷:“甘凝你要帮帮我,司弘上神都不理我。” 一个暗中仰慕神君的朋友,一对地位悬殊却紧紧相拥的男女,三人在尴尬的气氛中僵持了好一会儿。 还是我先勉强一笑:“那你,要一起吗?” 【五】 身为老君座下炼丹童子的羿仁,与常年戍守天魔交界处的司弘上神本不该有交集。而追根溯源,此事还与我有些干系。 数月前,我刚刚再次修成人形,为了防止再遇那吸取灵力的怪鸟,便离开了从小居住的琼林,踏上游历天下的旅途。一次,我在一处洞天福地得了好处,灵力比起从前埋头苦修时涨得更快。尝了甜头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洞天福地。 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一处地下洞穴内隐秘的灵气,便满心欢喜地进去,却见一青衫少年用一件葫芦法宝在吸取那珍贵的万年石乳的灵液。 那少年自然是下界采药而来的羿仁,我本以为我会与他因争夺宝物而打起来(游历天下数月,尔虞我诈见得颇多),谁知他收了一会儿便停下,拘谨地朝我一笑,表示他已经取了足够的量,剩下的灵液,我可以随便收取。 我行走天下也算识人无数,但这宝物在手边还愿分享的人真是世间罕有。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想着,这么珍贵的灵液不要白不要,大不了打一架,看这小白脸的模样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收取完石乳的灵液,他的确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调息。 我顿时对他生出些好感来,这般正直的人珍贵得很。 我一边收取灵液,一边主动跟他攀谈。两人相谈甚欢,他也一改初见的拘谨,颇为逗趣。 意外突然发生!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此地下洞穴竟与天魔交界处的地底相通。魔气近身时,我还在与羿仁讲述游历时遇见的趣事,一个晃神,羿仁挡在我身前,生生挨了魔头一掌。 我接住被重伤的羿仁,他交代我快逃后便昏了过去。这魔头修为很高,但我如果那么容易认输的话,就不是含羞草族第一勇士了。 我恨恨地看了眼那魔头,将收取到的万年石乳灵液一饮而尽,凭借暴涨的灵力与他缠斗许久。 就在我灵力不支时,感知到魔族气息的司弘上神及时赶来,救了我们。 羿仁醒来第一眼便见到“俊朗潇洒”的司弘细心地为他检查身体,他感激不尽。而我在司弘的帮助下成功炼化了大量灵液,意外引来天劫,但或许是因为我重修的缘故,我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此劫,成为第一株成仙的含羞草。 “这么说来,司弘就是你俩的救命恩人了。”渊华冷淡地扫视我们,语气不善。 我和羿仁一起点头。 他又看向羿仁:“那为何只有你仰慕他,按理说甘凝受其恩更多,应该以身相许才是?” 我被渊华的想象力震撼到了,且不说我向来不信一见钟情这样的戏码,光看司弘满脸胡楂的糙汉样就没心思了。 羿仁解释道:“小仙初见上神便觉神似小仙凡人时邻居家考上武状元的一位哥哥,小仙自小就崇拜那位哥哥,受其颇多照顾,还没机会报答那位哥哥,他便因病逝世。当时一见上神只觉哥哥恍然在世,就忍不住设法亲近,报答恩德……” 说着,羿仁眼眶泛红。我见了忍不住心疼,上前抚慰他。 渊华听完羿仁的讲述后,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最后开口:“你那位哥哥是不是名唤成蹊?” 羿仁连忙应是。 渊华摸摸下巴,似笑非笑道:“百年前司弘修炼出了岔子,为解心魔,特地下凡历劫,投胎一猎户家,名唤成蹊。不知小仙童的哥哥是何时过的世?” 我听此惊天大料,兴奋不已,见羿仁仍一副痴傻模样,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晃起他的肩膀。 “你还不赶紧找机会和你的成蹊哥哥相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到时候和上神有了关系可别忘了我这还在做仙侍的战友啊!” 羿仁听完,神色古怪地在我和渊华之间打量:“你不是都和帝君,那样了吗?” 饶是我自诩含羞草族第一勇士,还真说不清这笔糊涂账,本想扯些蹩脚的理由糊弄过去,谁知渊华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面带潮红地敷衍羿仁:“你见什么就是什么,再多的也不是你能知道的。本座能给你和司弘制造机会,这事就……” “好!多谢帝君!”羿仁完全把我忘在一边,很是兴奋。 渊华走后,他还是兴奋得上蹿下跳,没个安宁。 看着开心的羿仁,我心中的酸涩也淡去不少,只是渊华的怀抱温暖得令人眷恋,在从前人生数百年中我从未感受过。 【六】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研究,我与渊华大概总结出了这病的一些发作规律。随着拥抱次数的增加,这病症的持续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力度也轻微了不少。 故而我今天才有空下凡为渊华找些消去疤痕的草药。 临走前,听到了火苗童子他们八卦渊华又去了蓉婵那儿,还替我打抱不平。 我觉得其实这才是一切该有的样子,上神配帝君,一株能治病的仙草是配不上帝君的,月老的红线应该是牵错了人吧。 采下山崖上最后的凝血草后,我准备起身飞向天界,打算将草药与玉佩一并给了渊华便一别两宽。 不料飞至五重天之时,滚滚魔气从云中突现,我避闪不及,中了一道锋利的剑芒。 “嘁,又不是渊华,怎么现在本座的追踪术法老是认错人。” 我快速止住血,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偷袭我和羿仁的魔头。 他也认出我来,轻蔑一笑:“原来是你这小草,上次算你命大,本座当时受了重伤,这次你就是喝一百瓶石乳灵液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我运起全身灵力,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他,当时他深受重伤都能从司弘上神手下逃脱,我自然不会傻傻地跟他拼命。 突然,魔气中飞射出一道流光将我缠得结结实实,连灵力都被禁锢,我全然动弹不得。 “本座身为魔界第七魔主,岂会让个小仙逃走,看你是个草木之灵,想必炼成丹药一定效果不错。” 我慌乱地挣扎着,可还是分毫力气使不出。看着那魔头邪笑着越来越近,我不禁绝望,情不自禁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渊华!” 突然,我的额头上显现出灿金色的符文,半空中出现一团绛紫色的火焰,嘹亮的凤鸣从中传出。 那魔头冷哼道:“果然这小草跟你关系匪浅啊,竟能用灵力本属召唤你现身。” 我愣愣地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凤凰,脑海中的记忆潮水般涌现。 两百年前我第一次修出人身,不顾族内禁令,偷溜出琼林。在附近一处小山谷玩耍时眼见天空忽然布满绛紫色的火焰,如同晚霞浮现,美得动人心魄。我正兴奋地欣赏着美景时,却见火焰中心一抹流光直直坠入谷中。 出于好奇,我凑上前去看,发现了一只昏迷的大鸟。见猎心喜,我十分手贱地戳了戳此鸟,谁知手指被股强烈的吸力黏在鸟身上,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我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狂泄而出。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修的灵力成了他人嫁衣,简直欲哭无泪,直到我连维持人形的修为都不够了昏迷过去,这吸力才停止。 之后,我被长老们发现带回琼林,重新修炼。 我回过神来。 此时,渊华正在空中与魔头打斗,他化为人身,身着凤铠,手执烈焰之剑,恍若战神亲临,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司弘和羿仁扶起我,司弘简单问候了一下我便上前助战。那魔头显然没吹牛皮,面对两位上神的进攻他仍能不落下风。 羿仁着急道:“可惜渊华帝君隐疾未愈,又没有蓉婵上神的储灵玉,不然早把这魔头打得灰飞烟灭。” “储灵玉?”我赶紧掏出蓉婵上神交给我的玉佩,将灵力全部输入其中。 “这是储灵玉?”羿仁吃惊,“你这是做什么?你的木灵力怎么能帮得上帝君!” “别问了,快把玉佩给渊华,相信我。”说完,我便耗尽灵力昏睡过去。 好温暖、好安心的气息,冥界原来是这样的吗?我悠悠醒转,看清了眼前人英俊的面容。 “渊华?” “是我。”他摩挲着我的肩,终于不再是傲娇的模样。 “魔主已经被我重创,没个上千年连人形都修不出来。” 我抱紧了他有些僵硬的身体,头埋进他的胸膛。嗯,他的心跳比我的还快。 “当初我重伤身体自动涅槃疗伤,需吸取大量灵力,偏偏你的木灵之气不容于我本身的火灵力。那个魔主曾在我身上下的追踪印记误打误撞被传到你身体里,而我也遗留下含羞草爱拥抱活物的毛病,这些是在蓉婵检查后得到的结论。” 我止住他的话,定定地望着他:“那你以后还会抱我吗?” 他动人的眉眼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吻落至我唇瓣。 “会。” “以后不要再傲娇了。” “我哪有!” “嗯?” “好。” 【一】 修炼了四百九十九年的梧桐树妖自然与那些新生的小梧桐不一样,虽长在北域的极寒之地,仍然枝繁叶茂,果实长势喜人,天生自带一种安全感,无论是做避荫处还是栖息处,都是十分理想的,于是被凤凰看中想挪回去做窝,听起来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起初我是这样想的。 青城这处,城在水中,四面环山,灵气浓郁,像个大口袋似的只进不出,适合修炼,不仅气候温暖湿润,适宜梧桐居住,而且有高人指教—按某凤凰的话来说就是非常非常有特色了。 辰时,就是那只凤凰,与我这样说的时候,我是很动心的,毕竟那时我只是一棵明年才五百岁整的小梧桐,想着这人修为比我高,怎么看都不像对我有所图谋之人,他应该真的只是想找个窝。 然后,我就从北域搬到了青城,这一住就是千年。 辰时经我同意之后,就在我左手边那个光照好、结果子又多的第二个树杈子上定居了。 辰时是辰时出生,是以名为“辰时”,我是亥时成精,按照这个规律…… 算了,“梧桐”比“亥时”好听。 青城自有人迹至今,大约经过了三千年,可有精怪或是其他不明种类存在,却比有人要早得多,然而至今为止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这是我很佩服辰时的一点。 毕竟拳头硬才是硬道理,特别是在青城这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若不是当年辰时一人打遍附近山头无敌手,把原本在这称霸的火麒麟一族压得不敢靠近青城,想必我也不能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混下去。 当然,这样的与世无争,是我在辰时的督促下,修炼一千年之后的光景。 我替代辰时成了青城的新任老大,这其中,也费了我不少劲儿。 我从北域回来,发现这厮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我连着对付了三拨想置我于死地的妖怪之后,终于从他们口中得知,我已被辰时推上青城老大的宝座,这厮放了话,谁能杀了我,就是新任老大。 北域之地的极寒都没能弄死我,找不到辰时,我把气都撒在那些自以为能力出众的妖身上—别以为木头好欺负的,敢来挑衅我? 我疯起来,连火都不怕。 最后一个来挑衅的是被辰时打压得厉害的火麒麟。火麒麟曾是佛祖的坐骑,一把红莲业火,能烧得人家连粉末都不剩,最可恶的是火麒麟率族人趁我与其他妖打得两败俱伤之时齐齐放火。 我为了保护这些小妖,生生用灵力摞起一道树墙,待那树墙被烧光,业火也已燃尽,我在原身中将养了几百年,灵力才得以恢复。此战之后,我也算因祸得福,顺顺利利地成了青城这地儿公认的老大。 原本我是没打算跟火麒麟一族计较的,我不说也自然有人会替我收拾他们,然而他们上赶着找麻烦,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守着我原身的小杏子树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把我堵住,远远地往我原身上一指,我便看到一团通红的“物件”窝在辰时的窝里。 彼时我刚从北域回来,一身风沙,看到此情此景,以为辰时回来了,手一扬就把那“物件”打了下来。 后来我才得知那是火麒麟一族送来示好的小崽子,刚出生没几天,长得像小狮子似的,皮相好看得紧。 【二】 连送几次都没能把这小崽子送回去,我便懒得再搭理,这小崽子乖觉得很,知道我不喜它靠近,从未正大光明靠近我,只晚上从窝里爬出来到我沉眠处,夜以继日地挠我设下的结界,等我睡着时它来,快天亮时再爬回自己窝里,它乐此不疲我却头疼得很。 你见过哪个妖怪晚上还睡觉的?我不过闭眼修炼而已,这小崽子还挠个没完没了! 我平日里不爱往山上待着,常常乱跑,一出去十几天,若无要事,基本没人会找我,因为不想看见这小崽子的缘故,我更是大半年未曾归家了。 每每回去,只有替我守家的小杏等着我,现在倒是多了个小尾巴。 可怜我那小杏子树,跟人类小娃娃差不多的高度,怀里还得抱着个比自个儿小不了多少的小崽子哄。见我回了,那小崽子睁圆的双眼猛地放出一道光来,看得我抖了一下,在它麻溜地想往我身上扑时,我扼住了控制它命运的后脖颈,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妖族的小崽子我没少抱过,刚出生的小崽子都差不多,毛茸茸的,眼睛还睁不开,弱小又无助的样子可爱至极,给一个聚了我灵力的护身符,就能让它们一族欢喜老半天。 我眼前这个小崽子,被小杏养得很好,已是圆得像个小球儿了,我单手拎差点被它沉得脸朝地摔一跤。 “啾……” 那小崽子不会说话,平常就两个音节,饿了一个,撒娇一个,满地打滚应该算是撒娇吧,好想踢一脚。 我细细地将它从头看到尾,越看越觉得它像人类圈养在门口看门的守护兽,于是我点点它的滚圆小脑袋。 它不滚了,偏头看我表示不解。 “你吃得多吗?” 它迟疑了一下,点头。 “会咬人吗?” 它肯定地点头。 “能守着我住的地方不让别人靠近吗?” “啾!” 它疯狂点头。 我满意地笑了笑,安抚地揉乱它被小杏精心打理过的毛发。 “可以睡在我旁边,但不准挠结界。” 在小杏的提议下,小崽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小火”,其实我觉得,“慢炖”也是可以的。 旁的不说,虽然它吃得多,但它看家本领一流。小杏告诉我,自从小火开始给我守树,任何妖族雄性都没能再近我原身十米之内。我欣慰之余,让小杏多给它炖了几只野鸡,这家伙不吃生的,也是稀奇。 北域产寒玉玉髓,万年难得一块,我找这玉髓往返北域数次,终于被我拿到。 这玉髓是为了给辰时化形用的,我寻它数载,玉髓到手,没毛的凤凰却一直都寻不回等不来。 辰时不能化人形,是因为两千年前那场差点造成人间毁灭的红莲业火。 这一段往事,还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辰时惯会装聋作哑,任凭我使出浑身解数,他对自己的过往仍是只字不肯提,简直气到我落叶纷纷,只能去茶馆听故事消愤。 青城的万家茶楼里,每到黄昏时分,就有一个瞎老先生坐镇堂中央,手持一把折扇,站在半人高的乌木茶台后面,说着形形色色天南海北的故事,抑扬顿挫,形容生动,收五文茶钱,每日只讲两炷香时间。 虽然我早已习惯茶楼日日爆满,里三层外三层连顶楼都是人堆人的模样,但我确实消受不了青城人与生俱来的热情。 我若变个女儿身在青城里逛,来往的青城少壮众多,少不了碰上几个胆大的,上来搭几句话;我若变个男儿身,青城的女子也不遑多让,上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往你身上倒,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着实为难得很。 辰时说美貌皮囊害人,果然诚不欺我,如果辰时说这话时没有对着镜子照半个时辰,我怕是真的信了。 【三】 所幸屋顶是个好地方,抬头见月低头近水,掀开瓦片往下一瞧,啥都看得真真的。 今日老先生讲到那凤凰接了天帝指令,来人间一遭,为的是寻回自己的伴生,没承想她已入了魔道,一场战争无可避免。 红莲业火从那伴生身上蔓延开来,烧得火光冲天,人间顿时被一片火光笼罩。 这把火烧得人间众人无处可逃,逼得凤凰退无可退,辰时以原身祭火,这才有了今日凤凰得以涅槃重生的故事。说到这里,老先生把惊堂木一拍,说是完结了,再无下文。 明日又是新的故事,可我却没甚精神。 我从未听过辰时提起有关伴生的一切,但我将“梧桐”这个名字记住了,我是北域的梧桐树妖,不叫梧桐。 我蔫蔫地飞回断崖山,无心修炼,敏感如我,心中像是堵了块让人腻烦又不好克化的肥肉,只觉浑身发抖,我也说不清是气的还是如何。 猛然想起那次,难得辰时不在,恰逢十五月圆,远处传来熟悉的一声狼嚎,听这动静,应是狼王在召集族人,今夜一过,狼族那边不知又有几个小崽子能化成人形。 在我们妖界,只有能化形成人的,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妖。而妖化人形,五百年一次,三次之后若没有成功,便不是沦为精怪就是堕入魔道,空有一副身躯或者一身灵力罢了,不配为妖。 我抬头看了看那滚圆的月亮,又觉得不能浪费时光,遂打起精神开始修炼。 辰时在我晚修做到一半的时候,从天上掉了下来,乌漆墨黑烧得跟块焦木头似的,亏得我眼睛好使,差点灵敏过度一反手把它甩出去。 要说洗干净的没毛凤凰与拔了毛的野鸡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大约是用煮饭锅装和用洗澡桶装的区别吧,没毛的凤凰哪儿哪儿都不招人喜欢,真的,特别是看不出性别的时候。 辰时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只不会化人形的凤凰,我实在是没法欣赏全秃凤凰的美。 即使我极力掩饰对他这个形象的嫌弃,辰时还是察觉到了,用他那墨黑而又纯真的两只小眼睛看着我,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没有没有,过两个月毛长回来就好。”我掩饰着干笑了两声,抬头望月,试图转移话题,“你看那天上月亮又大又圆,像不像我给你做的糯米汤圆儿。” 辰时小眼睛往我这儿一斜,换了个姿势平躺在水面上,我坐在洗澡桶旁,东看西看眼神就是落不到他身上。 然后,辰时对我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自觉头痛,快速而又故作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便以修炼为由往隔壁山头跑。 你都丑到我不忍心跟你计较了,怎么还那么多话,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我再不走我的眼睛真的会瞎的。 【四】 果然掉毛才是鸟类动物的天敌,七月我捡回辰时,好不容易养了几月把绒毛给长齐全了,不知为什么一到十月又全掉光了,我非常嫌弃地拎起辰时的后脖颈,把他各个地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最后得出了“我对这只小鸟是真爱”这个结论,这么丑的样子我居然也能忍着不丢开他。 然后,我试探着问他:“我说……你啊,我要不要给你找点何首乌,今天拔人参的时候人参精说何首乌吃了能长毛。” 辰时抱住双翅,眼睛转得跟个风车似的,偏过头表示不满:“我有名字。” 我晃了晃他的身子,扶额装深沉,一时忘了我原先是想说何首乌来着的,不小心说出了深藏在内心的话:“呵,性别不分的小鸟,你现在不配有名字。” 纵使辰时把头晃得我眼睛疼,我仍然对他的反应无视之,该灌药就灌药。这家伙现在灵力全失,正是身体与心灵都遭受重击的时刻,这样的大好时光,如果不做点什么留念,嘿嘿嘿。 我与辰时共处一千零三年,其中大约有将近一千零两年十一个月都被他困在原身里逼着修炼。 这千年的漫长时光,除了辰时,我从未与任何活物打过交道,除了修行,很多时候我都是习惯一睁眼就抬头看天,是晴天就数云,到天黑就数星星。 四季变换,日夜交替,星辰按轨道运行,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我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当我终于小有成就时,辰时不再限制我的行动。 我又去听了茶楼几个故事,知晓了辰时也能化人形,还是个男儿身,我甚是欢喜。 十二月俨然是一片寒冬的景象,我周围是一片梅林,冬至的第一场雪过后,绿色的梅花悄然开放,冷艳至极,香味清幽偏又若有似无,勾得人心里痒痒。 将辰时关到当初我待过的那个结界里时,我没有丝毫愧疚。 辰时说想了一晚上的梅花香,我亲手折了一枝开得最漂亮的绿梅送到结界里,看他枕着梅花入眠,缩成一团,睡得安稳。嘱咐了小杏替我看着这结界,我便动身去北域寻寒玉玉髓。 待我回来之后,辰时早已不见踪影,小杏灵智未开,问不出什么。 北域玉髓难寻,冷得刺骨,却也抵不过他一声不吭离去的心寒。 再后来,就是我与那些想取我而代之的妖族之间无休无止的开战,无论如何,老大这个位置我要守着,等辰时回来,再找他麻烦。 佛祖召我去天界,是我恢复记忆之时。 凤栖宫是辰时在天界时住的地方,位于天帝所在的天宫与佛祖的九重天之间,看起来像孤岛,其实就是。 再次登上九重天,我已不是佛祖口中随手赐下的一段枯木,而是有与辰时同等修为的梧桐。 那枯木本是佛家圣物,倘若知晓自己如今沦为树妖,不知该作何想。 【五】 “梧桐,谐音吾同,有双木可依。” 辰时,是一只比较倒霉的小凤凰,作为凤凰一族最晚出生的老幺,轮到他选伴生的时候,好的都被挑走了,新送来的一个不如一个,唯一看起来活波些的,便是我这个到处乱窜的。 无奈之中,他点了我做伴生。 伴生,自认主始,便与那人命运相连,凤凰涅槃,那红莲业火要烧整整九十九日,能熬到第一百日,才算真的成功。 那要伴生何用? 伴生只能用一回,等到凤凰在业火中熬不住时,用伴生护体,可平安度过。 佛祖对辰时这个最小的弟子颇为看重,不光给了伴生,到他涅槃之日,还将一段浸染了诸多功德的枯木也赠与了他。 对那枯木,辰时不屑一顾,真正被辰时记挂在心的,是经他手一点,落地化为梧桐树的我。 凤凰涅槃,五千年一次,涅槃时,那红莲业火自佛祖手中而出,来势汹汹,他化为金羽凤凰,栖于梧桐树上,那火一挨上他,转而化成弥天大火,瞬间将那九重天染上一层红光。 业火焚身,是为净化体内杂质,重塑金身,他在火中,涅槃重生。 归来时佛祖甚为满意。 “梧桐这名字取得极好,她与你一体,用原身替你承了这业火……” 辰时在那堆能淹没他凤栖宫的灰烬中找了十天,才将将找到一块发了新芽的焦木。 我原身早已在那场业火中烧得一干二净,伴生最初的模样是个小光点,没了原身,本不能活,多亏佛祖赐下的那段枯木。我夺它本体之时,这小木头已经有了灵智,至多三百年便能化为人形,但有了这业火助力,它便能立时在我面前化形。 如果那枯木不是跟我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如果她不曾说出要对我取而代之这种话,我想我断然是不会迁怒到她身上的。 “你知佛祖为何送我来辰时身边?” 我知火克木克得厉害,说来好笑,第一次碰火便沾上其中最厉害的红莲业火,烧完本体不算,竟是要连我灵识也一并烧尽。我昏昏沉沉,只晓得用最后一点灵力,护住辰时,他比我重要,我不允许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到任何伤害。 那枯木眼见得我护不住辰时,一把将我拂开,那枯木里开出新芽,重新将辰时护住,而她也浸入火中,烧得与我无甚区别。 “整整五千年,我对辰时用心,不比你少。” “呵……你如何,能与我相比。” 我虽失了力气,却不肯落人下风,硬撑着抬起半边身子与她对视。 “我是他亲选的伴生,而你不过是别人随手赏的物件。你不瞎不聋,看了我与辰时这么多年,怎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我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枯木朝我奔来,要置我于死地。 我得赌一次,为了辰时,也为我自己,佛家圣物,若犯杀戒,当即灰飞烟灭。 【六】 再次睁眼,我是北域极寒之地一棵修行百年的梧桐树妖,忘却前尘,只剩今朝。 我听过很多得道高僧念经,道一句我佛慈悲,听得多了,不以为奇,许是未触动内心,所以从未静下心来听进去。 真正见到佛祖时,我才知我佛慈悲所言非虚。 “你的名字,取得极好。” 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这名字,我听了却极为开心,佛祖是辰时最敬重的人,得他一句夸赞,胜过千言万语。 “他既已弃你离去,你还寻他作何?” “辰时在您这儿吗?” 我不答反问。 “你因他毁我佛家圣物,那枯木因他徒生妄念,他因你在人间逗留数千年,我留他做什么?” 我沉默。 “我曾以为,辰时与众不同。” 佛祖默了一瞬,遂开口。 “凤凰一族,天资出众,若能一心修行,即可超脱世间,能舍去人身,便能登顶高位,辰时自小就专于修炼,小小年纪,成绩斐然,我给他伴生原是希望他能堪破情劫,更加精于修炼……你化形那日,辰时问我,如何能与你一样化成人形。” 我还是辰时的伴生时,他常常喜欢站在我的树杈子上看我荡秋千,多听一句我说谁家的仙君好看就能老半天不理我。我以为辰时不懂,毕竟树和鸟,一静一动,月老说这红线没法牵,我再不情愿,也只能静静站在他身边,当一棵安静不逾规的梧桐树。 “我私心以为,那枯木能代替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便告诉辰时,这枯木可帮他化形。” 辰时带这枯木回来,喜笑颜开,我却为此与他吵了一架,非逼他在我和那破木头之间选一个,未得他回应之后我转身就走,猝不及防撞入一个人的怀中。 我仰起头想看清是谁,却被这人紧紧圈住不放,我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句话定住。 “笨蛋,我怎么可能选别人。”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辰时化形,这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我回忆起这个拥抱,却发现自己忘了看清他的脸。 “两千年前那场红莲业火,是他设的死局,让那枯木入魔,也有你几分功劳,她幻化成你的模样,灰飞烟灭,骗过了我。凤凰涅槃,耗尽元气,我以为他情劫已过,许他在青城休养,没想到他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还是为你。” 兜兜转转,原来这结还是出在我身上,明明一切都摆在我眼前…… “佛祖,您知道情为何物吗? “我也不知,但我听月老说得最多。往时我看别家小仙子能欢欢喜喜将红线挂在喜欢的仙君身上,也是有过羡慕的,而我和辰时,就算拿了红线也不知该如何用,伴生无根,凤凰不能化形……你只道辰时与我不同……他愿为我化形,我愿拼死护他,那他与我,有何不同? “我与辰时,无论生死,都要保全对方,这一点,无可争议。” 迫于佛祖的威压,我跪着说完了这段话,每说一句,就有无数个我与辰时相处的片段浮现,我不管他是不是能化形,只要他在我身边。 我不知辰时对别人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在我这里,永远只能是我的人,哪怕只能是只秃毛凤凰,我也没有怨言。 【七】 青城山脚边上的兔妖又生了一窝,今日一早便拖家带口来我这求护身符,我看了都眼红。 从佛祖那儿回来后,我便很少出门了。佛祖惜字如金,给了一个等字之后就将我撵走,说是还记恨我拐了他的好徒儿,让我少去他面前惹他生气。 我发誓,我从未见过如此小气之人,说好的为人解惑普度众生呢?跟辰时一样都是骗子。 偏偏这一老一小,一个惹不起一个找不到,真是让人挫败啊。 我拉着小杏和小火不知看了多少日出和日落,从前想看不能看,现在能看还想有人陪着看,我一边叹气一边继续玩小火的绒毛,手感真好。 其间佛祖无数次派人来青城慰问,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小杏嘴拙,不会拒绝人,于是我放出小火,屡试不爽。 几百年一瞬就过,这次佛祖再派人来,是带了话的,我没有拒绝,先告诉了小杏,说我要嫁人了。 小杏树还不会化形,拉着我的衣角抽抽搭搭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我早料到小火的反应,没等它发表意见,直接打晕它绑了送回火麒麟一族,眼不见心不烦,好歹跟了我这么久,也不是全无感情的,就是天资差了些,一直没能化形成功,我将玉髓送了它,也算一场了结。 青城老大要出嫁,对象是凤凰一族午时仙君,这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在青城传遍。 出嫁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九,我是生生盯着月老拿红线把我俩的姻缘编成妖族特有的如意姻缘结,甚是欢喜。 我的嫁衣,是各族小妖采了百合树的树皮连夜赶制,用合欢花点缀,孔雀翎镶嵌做成的,大红的喜袍穿在我身上更显气色,小杏给我编了一顶花冠,我转个圈,确认一切都无纰漏,上金乌车。 有人在前方等我,真好。 天界的金乌车平素只在天帝出行时拿出来跑跑腿,能坐上一次,也算是我的福气。 嗯,妖这一生,不被抢一次亲,简直不能说是当过妖怪。 天旋地转,我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我闭着眼,听到那人说:“你自己说的要等我,转眼就嫁了别人,你可曾还记得自己信誓旦旦说过,哪怕我秃了你都不会嫌弃我。” 我没有回答,睁开眼钩了辰时脖子下来就是一个深吻。 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这厮变作麒麟每日围在我身边,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不做点什么让你自己乖乖出来,你怕是要让我再等个千年吧。 辰时拉开我,从脸开始红到耳根,一把将我往怀里按,不让我看他的表情。 “我说你能不能成熟一些,回回只会这一招,你以为把我按住就没事了?” “我怕你笑话我。” “你给我松开,再不放我脱你衣服了……” 我也是没辙,他按得太用力,我喘不过气,多说一个字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辰时把我拉开了一些,轻轻环住,很是满足,重重地吐了口,是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 “我想这个场景想了几千年,梧桐,你终于在我怀里了。” 我堂堂青城老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话没听过,我等了这么久从来都没哭过,却在这时因他一句话酸了鼻子。我反抱住辰时,那些早就在脑子想好的话我全然忘了,此时我只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不是委屈,是失而复得这种心情,让我无法平静。 最后是辰时抱着我回了青城,他问我:“梧桐,想不想跟我一起看日落?” “我们不是看过很多次了。” “今日是辰时陪你看。” “那秃毛凤凰和麒麟都不算吗?” 我窝在辰时怀里闷笑,又想起他掉毛时的郁闷模样。 “不算。”辰时突然认真起来,“梧桐你记住,凤凰和麒麟都会离开你,可是辰时不会。” 我被辰时这话感动得一塌糊涂,转过头偷看他,就忽然想起那年,他抱着我骂我笨蛋,一晃多年,我还在他怀里,看来我是跑不了了,我面不改色,心里偷笑。 凤栖宫的那棵小梧桐还在茂盛生长,带着它最喜欢的那只凤凰,去了好多地方。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棵树,树上有只金凤凰,梧桐果儿给凤凰,给我变个新娘来,新娘新娘真好看,凤凰叼着飞走了……” “江湖那么大,我只喜欢你”古风少女恋爱合集。 仙界风景好, 妖界很自由, 可是都不如有你在的人间。 你策马而来,告诉我,你心悦我, 而我,刚好是天下第一喜欢你。 十三个甜蜜故事,写尽江湖少年少女的心事。 余生那么长,我想与你去看未见之景,做未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