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堂134·香料之路:一部关于欲望、探险和帝国的历史
作者简介
作者 约翰·凯伊(John Keay),英国历史学家、作家、记者。1941年生于英国伊尔弗勒科姆,毕业于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师从历史学家A.J.P.泰勒和知名剧作家艾伦·贝内特。研究方向为印度和东亚地区的历史和文化,尤其是欧洲人在这些地区的探险和殖民活动。到目前为止,已出版20多本专著。2009年,英国皇家亚洲事务学会授予他珀西?塞克斯爵士纪念勋章,以表彰他撰写的多部亚洲方面的研究专著。他因杰出的文学天赋和对于文献的细致研究而享有盛名。 译者 荣岩,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从事翻译工作多年,涉猎领域广泛,包括文学、历史、科技等,主要译作有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供应链运营管理》。
内容简介
10 胡椒海港与咖喱修士 谁不知道(你们葡萄牙帝国的领地)从非洲延绵至中国,覆盖了整个非洲和亚洲……拥有数不清的岛屿,它们国富力强,统领众多人口?……谁敢质疑你们的舰船不是世界之最……在未得到你们的准许之前,没有人敢在你们的领地航行。世界最远端的摩尔人和中心地带的摩尔人一样惧怕你们。 ——多默·皮列士,《东方志》,1512—1515年1 1499年夏末,当瓦斯科·达·伽马返回葡萄牙时,他的成就已经世人皆知。统领小吨位卡拉维尔帆船的尼科洛·科埃略已于7月10日抵达里斯本,还有一艘船未跟随舰队一同行动,它带着达·伽马返航的消息先行一步,却被暴风雨困在了亚速尔群岛。他们抵达印度的消息引发了轰动,但传到曼努埃尔国王耳中的细节不全是那么振奋人心。 就寻求强大的新盟友而言,这次远征在很大程度上是失败的。祭司王约翰是否存在,还让人捉摸不透,印度大多数人皈依“基督”的消息也随之引起质疑,尽管达·伽马本人对此没有疑问。远征队只与非洲东部海岸的马林迪和马拉巴尔海岸的坎纳诺尔建立起友好关系。相比达·伽马的高压外交手段,与各自对手的竞争才是促使他们与葡萄牙结盟的关键性因素:马林迪与蒙巴萨,坎纳诺尔与卡利卡特。此后,可以预料到的是,他们将以惊恐不安,而绝不会是热情来迎接葡萄牙人。印度洋各港口城市之间缺乏政治上的凝聚力,甚至没有任何勾结,这一点值得注意。虽然它使得渗透变得相对容易,但廉价和不受挑战的垄断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直接的商业红利也令人失望。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或充足的船舱空间,舰队只能装运回少量的胡椒、肉桂、丁香和姜。这些货物足以奖励参与此次航行的人,并刺激金融市场继续支持后续的航海事业,但不足以抵消这次航行的费用。他们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在印度康坎海岸外的安贾迪普岛装运了大量肉桂叶,最后那些被证实根本不是肉桂叶。(哥伦布在加勒比地区也遭受过愚弄,购买了一堆外观和气味很像香料的东西。)更糟糕的是,返航的人力成本急剧增加。 9月,在冬季有利的东北季风来临之前,达·伽马就从卡利卡特起程返航。同时,他急于摆脱当地穆斯林统治者的掌控,于是决定加速前进,自己的功绩也能尽早获得认可。但是季风并没有如约而至。就像吉卜林诗歌集里的“墓志铭”一样,“这里躺着一个傻瓜,他曾试图使东方忙碌起来”,行事仓促导致航行速度受阻,他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由于多次停航,他们不得不选择向北行驶。本来只需三周即可到达非洲海岸,他们却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储存的水和食物都不宜食用,坏血病又夺走了30个人的性命。这次损失的人数甚至与整个航程到此时为止损失的一样多。航海记录员写道,每艘船最后“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当他们在非洲摩加迪沙附近登陆时,“即使是这些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有些人因为牙龈肿大无法进食,有些人因为四肢肿胀无法站立,他们的四肢就像菜园里的西葫芦一样毫无用处。2 虽然好心的马林迪国王向他们提供了一些上等柑橘,但是对那些病弱的人来说已为时过晚。离开马林迪两天后,达·伽马不得不将兄弟保罗的卡拉克帆船拖上岸烧毁。那时,记录员还在船上,他解释道,“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实在没有能力驾驶三艘船”。之后,保罗也不幸患上了坏血病,那名记录员似乎也是如此。艰难地绕过好望角后,他还勉强叙述了穿越几内亚湾的经历,但写到比绍附近时,记录戛然而止。 保罗登上了兄弟达·伽马的旗舰,多坚持了数周。一场暴风雨将旗舰和科埃略的船分开了,前者被吹至亚速尔群岛,保罗得以在坚实的陆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过后被体面地掩埋于此。返航时那么多人丢了性命,加上两年前从里斯本出发的人,至少折损了一半,这可能会给达·伽马的最终归来蒙上一层阴影。事实上,瓦斯科·达·伽马没有过多地沉浸于对故人的哀悼,而是专注于获取他认为自己应得的财富。 而曼努埃尔国王早已沉浸在此次远航的成功与喜悦之中,并积极筹备下一次远航。1499年7月,在一封写给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的信中,他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远航的主要动机一直是……为了上帝,也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上帝对此感到满意,在他的仁慈下,(远航者)的进程才得以加快……(现在)我们知道他们确实抵达和发现了印度及其邻国……他们在海上航行,发现了许多大城市……和大量从事香料与宝石贸易的商人…… 我们知道,你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非常开心与满意,所以我们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另外,我们也希望在上帝的帮助下,能将这些为摩尔人带去财富的贸易……由于我们的管控,转移到我们的国民手中和船只之上,从今以后,我们这一带所有的基督教徒都能获得这些香料了。3 一个月过后,在一封写给罗马的信中,曼努埃尔不仅自诩为“葡萄牙和阿尔加维的国王”,还自称是“几内亚之主,以及对埃塞俄比亚、阿拉伯、波斯和印度的征服、航海与贸易之主宰”。这些长而拗口的头衔无须证实。统治者倾向于使用“征服”二字,而不单单称之为探索,这已经成了公认的政策。他所说的“使徒的恩赐”,已经使他充分享有“我们发现的所有地区的主权和支配权”。然而,考虑到这次远航使他享有如此广阔的土地主权,赋予了他各种各样新的职责,他认为,“(教皇)可能需要以一个全新的表述来显示自己对这种创举和功绩的满意之情”。4 历经数年的缓慢推进,葡萄牙终于加快了远航探险的步伐。在16世纪的头25年里,远征的新发现甚至多于此前75年的总和。在这段时期,葡萄牙多次战胜东方的摩尔海盗,胜利次数多于过去四个世纪地中海地区的十字军东征。1498年之前,葡萄牙王室在东方尚不为人所知,而到1520年,葡萄牙王室可谓真正主宰了“阿拉伯、波斯和印度的航海与贸易”,更不用说那些更远的富有香料的目的地了。 达·伽马的舰队在卡利卡特附近停留了约三个月,他的手下清点了一下,“大约有1500艘摩尔船来此地寻找香料”。有些船只非常大,吨位可达800吨,有些船只则比较小;但他们认为,所有这些船只都非常“脆弱”,因为它们仍然是用椰子壳纤维绳,而不是钉子来固定的。更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吉罗拉莫·塞尔尼吉的线人提到,“他们没有武器,也没有配备大炮”。5 显然,香料贸易本身是取之不尽的,但其防御能力非常薄弱。葡萄牙人在摩洛哥大获全胜,被称为无情的斗士,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资金。但如果1英担(约50千克)胡椒能在动荡的威尼斯市场上卖出60达克特至90达克特,在卡利卡特的滨海区却只需要3 达克特就可以买到,那么绝对不会缺乏投资人。欧洲的银行排着队来投资;德意志最好的铸造厂运来了大炮和蜡烛;佛罗伦萨、热那亚投资人和海员,以及法国和佛兰德斯的香料买主纷纷来此;罗马给予的道德制裁和外交支持也非常关键,吓跑了其他基督徒竞争者。 1500年3月,在达·伽马返航仅6个月后,另一支舰队在塔古斯河扬帆起航。这一支舰队有13艘船,载有约1200人。曼努埃尔国王肯定列席了此次送别。他任命佩德罗·阿尔瓦雷斯·卡布拉尔为统帅,好望角征服者迪亚士和上次出海的科埃略作为其副将。3月通常是往返航行开始的最佳月份,他们顺着有利的风向早早出发,沿着达·伽马的航线向南前行,这次航行被称为“远征印度之旅”。他们比达·伽马抵达了非洲以西更远之地,出航不到6周就偶然发现了第一片新大陆。他们派了一艘船将这个好消息带回里斯本,从那时起,葡萄牙与这片新大陆有了更多的直接往来。 他们将这个地方叫作“真十字架之地”(Land of the True Cross),而后改为“圣十字架之地”(Land of the Holy Cross),但更流行的一种称谓是“鹦鹉国”。此地就跟非洲西部一样,不讲情面、讲究实际的贸易最终占了上风:作为“盛产巴西苏木(Brazilwood)的国家”,它最终也以其盛产之物而得名(巴西,Brazil)。“Brazil”指的不是巴西果,而是巴西苏木,它是一种可提取红色染料的木材,原产地为印度南部,现今巴伊亚(位于里约热内卢以北约700英里,即1100千米之地)盛产这种木材。巴西苏木迅速成为这个地区最具价值的商品,属于最早一批取代亚洲“香料”地位的美洲“香料”。那里的人体格十分健壮,肤色微红,穿着羽毛制成的奇特服饰。但更名为“巴西”一事颇具争议,虔诚的基督教徒认为,这是一种渎神行为。比如,若昂·德·巴洛斯就认为这是一种魔鬼行径,因为只有堕落天使路西法才会“卖力使‘圣十字架之地’这个名称被弃用,改过之后的名称就好似在说可提取染料的木材比十字架之木更重要。十字架上染的可是耶稣的圣血,它带着救赎之色,在所有的圣事中充分激发出人们的情感”。6 全能的上帝似乎预料到了会遭此侵犯,于是提前让他们尝到了苦头。南大西洋的一场飓风将卡布拉尔的舰队吹散,四艘船沉入大海,危及整个航程。巴尔托洛梅乌·迪亚士在飓风中失踪,据推测,他应该在距离自己发现的新大陆不远处溺水身亡。他的兄弟迪奥戈·迪亚士率领另一艘船,似乎面临同样的命运。他们被吹到非常远的地方,完全偏离了既定航线,以至于他的下一次登陆地竟然是马达加斯加岛。迪奥戈·迪亚士不仅发现了马达加斯加岛,还发现了溯非洲东部海岸而上、更加适航的外海通道。之后,他凭感觉继续航行,没有任何固定航线。抵达摩加迪沙附近的非洲大陆后,他环行古老的“香料之角”,即瓜达富伊角至柏培拉。从那里,他终于确定了祭司王约翰统治的神秘的埃塞俄比亚位置。他没有进入红海,但在1508年,一支葡萄牙远征队沿红海海岸抵达了埃塞俄比亚高地。这支远征队再也没能返回葡萄牙,后面的遭遇也十分坎坷。1540年,埃塞俄比亚人非但没有向葡萄牙提供任何帮助,反而请求他们帮忙击退索马里穆斯林。 卡布拉尔舰队的船只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一,于是他在莫桑比克重整舰队,之后在基尔瓦和马林迪短暂停留(但避开了蒙巴萨),1500年9月停靠卡利卡特。卡利卡特的扎莫林在强压之下,终于接受了卡布拉尔开出的更适合的条件,同意葡萄牙在此建立商站——一家“商行”或贸易机构。然而,葡萄牙人与当地穆斯林商人的关系依旧呈现紧张态势。在葡萄牙人随意劫持了一艘或几艘穆斯林船只后,穆斯林在葡萄牙商站愤而屠杀了40多人,并将商站的财产据为己有。卡布拉尔也展开了报复行动,随后的相互报复行动逐步升级为战争,他烧毁了几艘穆斯林船只,并确保所有船员都在船上被一并烧死,之后连续两天炮轰卡利卡特。这导致了更多的伤亡,扎莫林被彻底激怒,最终选择完全拥护穆斯林子民的事业,人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可能信奉“基督教”的传言。 卡利卡特大屠杀事件没有就此终结。但是,卡布拉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完成。他向南行至科钦,科钦的统治者听说了卡利卡特事件,非常欢迎葡萄牙在此建立商站或与之联盟。只要能安抚这些咄咄逼人的外来者,同时又能提升自己的地位与实力,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欣然接受。在科钦和坎纳诺尔,卡布拉尔装运了大量香料。他还与印度唯一真正的“基督教信众”,即叙利亚教会的教徒,建立起往来关系,教会中的一些人最初信奉圣多马派。一位信奉此教派的传教士跟随舰队返回葡萄牙,从而结束了印度教诸神是基督教圣徒的误解。 在返航途中,其中一艘船访问了索法拉港,津巴布韦的黄金由此运往非洲东海岸,只有这件事值得关注。那时,金银仍是购买香料的首选支付方式。葡萄牙人之后持续关注索法拉港及其贸易。1501年6月底,卡布拉尔的舰队陆续返回里斯本。虽然一半以上的船只在途中遇难,但剩余的四五艘船在大西洋上缓慢航行,留下了阵阵令人兴奋的芳香。卡布拉尔运回了100吨胡椒,以及大量肉桂和姜,是首批未经阿拉伯人之手运达欧洲的香料。葡萄牙举国欢庆,游行的欢呼声响彻山间与海岸,庆祝活动持续了数周之久。 但地中海东部地区立马感受到了此事带来的不利影响,尤其是威尼斯。威尼斯船队每年都会前往贝鲁特,贝鲁特现为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主要港市之一。1502年,威尼斯人像往常一样前往贝鲁特,但“只带回4包胡椒”“前往亚历山大港的船队带回的胡椒也寥寥无几”。这是因为卡布拉尔和之前达·伽马的第二次远征索取了太多胡椒,使得胡椒的价格攀至顶峰。里亚尔托每1英担黑胡椒的价格甚至达到了100达克特,自马穆鲁克王朝的苏丹巴尔斯拜的黑暗时代之后还从未听说过如此高昂的价格。7 威尼斯的日记作者和银行家吉罗拉莫·普列里预见到了这座城市将要毁灭,认为葡萄牙引起的这个新挑战比共和国与奥斯曼帝国土耳其人之间的战争更为可怕。他预计卡布拉尔所得货物能获得近百倍的收益,认为之前曾在威尼斯购买过香料的人,如“匈牙利人、德意志人、佛兰德人、法国人和阿尔卑斯山脉另一侧的人”,都会将他们的生意和财富带到里斯本。8 ◎兼具历史深度与丰富细节 本书通过详尽的古代地理文献、旅行日记和航海日志,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而深入的视角,去理解香料贸易如何影响了人类历史的发展。 ◎多维度的历史解读 不仅讲述了香料贸易的经济和政治影响,还深入探讨了它如何激发人类的欲望,推动探险和发现,以及在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与碰撞中所扮演的角色。 ◎历史性与文学性的结合 约翰·凯伊的文笔优雅而富有感染力,将香料之路的历史编织成一部跨越三个千年、环绕地球的史诗,让读者仿佛亲身经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富有思考性与启发性 本书提供了丰富的讨论素材,无论是关于香料及其贸易的起源、文化交流的影响,还是关于人类欲望的本质,都能激发读者的思考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