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国际大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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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等车 那天早上，罗伯发现老虎后，还是跟往常一样站在 “肯塔基之星”汽车旅馆的招牌下等候校车。黄色霓虹灯 的“肯塔基之星”招牌，在肯塔基州形状的蓝色霓虹灯上 面上上下下地闪烁着。罗伯喜欢这块招牌。他始终怀着 一种朦胧的想法：这块招牌会给他带来好运。 罗伯知道找到老虎是种好运。今天早上，他一直在 “肯塔基之星”汽车旅馆后面的森林里闲逛，倒不是真心 想找什么东西，只是希望自己会迷路，或者被熊吃了，从 此不用再上学。就在那个时候，他见到那座老旧的、钉满 木板、摇摇欲坠的博向波加油站旁边有个笼子。不可思 议的是，笼子里竟然有只老虎——一只来回走动、活生 生的大老虎！它全身覆盖着橘色和金色的皮毛，颜色非 常鲜艳，就像披着阳光一般，气腾腾地被困在笼子里。 那时是清晨，雾笼罩着大地，看起来可能会下雨。近 两个星期以来差不多每天都下雨。天空灰灰的，空气浓 浊又凝滞。对罗伯来说，这只老虎看起来像是从雾中升 起的魔术。他太意外自己的发现了，惊愕得定定站着凝 视。但只看了一分钟，他就转身跑出森林，朝着“肯塔基 之星”方向跑去。他怕注视老虎的时间太长，老虎会就此 消失。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里一直在质疑他所看到的， 但怦怦作响的心却告诉他，那是真的，没错。老虎，老虎， 老虎。 在“肯塔基之星”招牌下等候巴士时，他满脑子都是 那只老虎，早就把两条腿上的那些又红又痒的疹子抛到 脑后了。父亲说不去想它，它就不会特别痒。 他也没想妈妈。自从举行葬礼的那个早上，他就不 再想她了。那天早上，他无法克制地大哭，用力地抽噎使 他的胸部和胃很难受。一直注意着他的父亲站到他的身 边，也哭了起来。 那天，他们两个人都穿着礼服。他父亲的衣服太小 了，在他轻拍着罗伯，安慰他不哭时，外衣腋下竟扯开了 一个口子。 “哭是没用的。”他父亲后来说，“哭也没办法让她活 过来。”从那天算起，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他和父亲由 杰克逊维尔搬迁到里斯特也有六个月了，罗伯从没再哭 过，一次也没有。 这天早上他不愿去想的一件事就是坐校车，他尤其 不愿去想诺顿和比利兄弟俩像上了链条、挨饿的狗那 样，虎视眈眈地等着攻击他。 罗伯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装得很满的手提箱，像葬礼 后他们离开杰克逊维尔时他打包的那只手提箱。他把所 有感情都放进手提箱里，塞得紧紧的，然后坐在手提箱 上，把它锁起来。有时候，要把手提箱关紧相当困难。但 是现在，他有个东西放在箱上了——那只老虎。 罗伯在“肯塔基之星”招牌下等车，第一滴雨从阴沉 的天空中掉落，他在想象老虎神气而威武地站在他的手 提箱上，双眼闪烁着金光，丝毫不受箱里那些烦心事奋 力挣扎的影响。 第二章 在校车上 “嘿，看看谁来了！”罗伯一上校车，诺顿就嘲笑道， “是我们的肯塔基之星。真不知道当星星是个什么滋 味。”诺顿站在通道中间，挡住罗伯。 罗伯耸耸肩。 “哦！他不懂。”诺顿叫他哥哥，“嘿，比利，他不知道 当星星是什么滋味！” 罗伯避过诺顿径直走到校车后面，坐在最后一排 上。 “嘿！”比利说，“你又懂什么？这儿不是肯塔基，这儿 是佛罗里达。” 他跟着罗伯过来，就坐在罗伯身旁，把脸凑得很近， 罗伯甚至能闻到他呼吸的味道。那种气味很不好，闻起 来像金属或是烂掉的东西。“你不是一颗肯塔基之星。” 比利的一双眼睛在他的帽檐下闪烁，“你也绝不是佛罗 里达的一颗星。你在哪儿都当不了星星。” “好吧！”罗伯说。 比利用力推着他，然后诺顿大摇大摆地走到后面， 靠在比利身上，一只手抓住罗伯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指 关节用力摁在罗伯头上。 罗伯一动不动地忍受着。如果他还手，只会拖得更 久。如果他没还手，有时他们厌倦了，就会放开他。在校 车进城前，他们是车上仅有的三个孩子。驾驶员尼尔逊 先生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边吹着荒腔走板的口哨，一 边双眼直瞪着前方开车。罗伯得靠他自己，他知道只能 靠自己。 “他全身都是癞病。”比利指着罗伯的腿对诺顿说， “你看！那不是肿了吗？” “嗯哈！”诺顿不在意地哼着。他正专心用指关节在罗 伯的头皮上旋转摩擦。很痛，但罗伯就是不哭。他从来不 哭，也不赞成哭，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全世界最棒的不哭 的人。这可把诺顿和比利气炸了。今天，罗伯具有那只老 虎的神力，他只要想着它就行。他知道谁也没办法让他 哭。没有！ 他们还在乡间，进城的半路上，校车却在公路上突 然靠边停了下来。这可是件新鲜事，因此诺顿不再用指 关节折磨罗伯的头皮，比利也不再用拳打罗伯的背。 “嘿，尼尔逊先生！”诺顿吼叫着，“你要做什么？” “尼尔逊先生，这里不是停靠站。”比利也帮腔道。 尼尔逊先生不理会他们，他打开校车门，继续吹着 没腔没调的歌。诺顿、比利和罗伯张着嘴巴，愣愣地注视 着一位黄头发、身穿粉红色蕾丝边裙子的女孩踏上台 阶，走进校车。 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