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自述/张炜致少年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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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开始是矛头向上,批判资产阶级,后来就在同学 中找小“牛鬼蛇神”了。不同班级的同学出了教室, 或者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见了面,都皱着眉头问对 方:“你们班找到了吗?” 夜晚,南风送来一阵阵苹果的香味儿,白*** 是香极了。写大字报用的墨汁放得久了,摆在桌上很 臭,可大家还是一下一下地蘸着。我们做学生的写, 老师也写。有的老师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学生写的大字 报,看到满意的词句,比如“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反误了卿卿性命”等句子,一定要用红笔在下面画一 道曲线。到后来我们也**猜得出哪些句子将会被画 上可爱的红线,就到处去寻找那些有趣的但是怎么也 搞不明白的古怪句子和词。有一次,竟然有人使用了 “怪哉”这个词——这个词本身就够“怪哉”了!果 然,没一会儿工夫,它的下面就有红线了。所有的同 学都看着眼热。有一次有一个人在大字报上写出了这 么一句:“岂非咄咄怪事!”另一些人一下子就给征 服了。大字报上每出现一个新词新句,被批判的小“ 牛鬼蛇神”就哆嗦一下。这大约就是战斗性了。我们 大概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毛笔字写得*多的中学生了, 也是毛笔字写得*糟糕的中学生! 我们的学校是一所联办中学,其中还包括小学。 记得一个小学生在田野里玩,摘了几个果子、扒了几 块红薯,学校就决定开他的批斗大会。他很小,还没 有一张桌子高,脸色蜡黄。批斗会是必须呼口号的, 呼口号的时候,他自己也跟着举起小小的拳头。校园 里的大字报,那阵子几乎都针对他;黑板报上的插图 文章,也是批判他的。他连哭也不敢哭了,只瞪圆了 一双惊骇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些他永远也不会理解 、上面一多半儿字他还不认识的大字报……这个小同 学**哪去了?他即便长成了一个魁梧的汉子,会忘 得了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忘得了那个声嘶力竭的 批斗会吗?我相信他心灵上还会带着当年创伤的疤痕 。 除了搞批判,就是“学工、学农、学*”——我 们学校离一座煤矿的矸石山不远,因此主要是“学工 ”。我们“学工”就是爬到山顶上,从废矸石里面掘 小煤渣。雨天,雨水可以把亮晶晶的小煤渣冲出来, 我们就得冒雨登山了。矸石里含有一种化学物质,常 年燃烧,发出一股难闻的硫黄臭。在风雨天里,有时 燃烧得*厉害,矸石山上整天浓烟滚滚。我们自觉这 就是在闯一座火焰山,心里有着莫名的激动和自豪—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家不知在黑泥水里跌了多 少次,各自提着个小篮子,里面都盛着一捧煤渣。大 家把煤渣倒在山下的一块平场上,等着外地人来买。 当时很多煤矿不出煤,所以这样的煤渣也成了好东西 。 卖煤渣得来的一些钱,学校用来买了高音喇叭。 高音喇叭安在学校的一棵大树上,**到晚放着几支 相同的歌。有一段京戏的几句词儿妙极了:“提篮小 卖,唉嗨唉嗨唉嗨嗨!拾煤渣……”这真是唱*了。 这不就是唱我们“学工”的吗?这活生生地唱出了我 们提着篮子拾煤渣的情景——它知道它是用我们拾煤 渣的钱买来的,所以就这样唱了,它可真是个够朋友 的好东西。我们大笑着,明明知道自己的推论是错误 的,却偏偏要那样想,并大声地应和着唱起来。除了 用它听歌、学戏,还用它讲话。批判大会上发言,被 它扩出来的声音威武而雄壮,势不可当。把大字报对 着麦克风一念,大字报上的词句仿佛***无缺了, 连我们自己都怀疑起来:这么好听的词儿,是我们亲 手写出来的吗?卖煤渣的钱除了买来一个大喇叭,还 买来了一副篮球架。(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