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海南
原售价: 4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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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中国异闻录·墨街
ISBN: 9787573022714
桐木 人气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自幼热爱传统文化,酷爱读书写作。 笔下故事新奇诡谲,风格独特, 另著有《异域奇谈》《古饰物语》等作品,深受读者喜爱。
第二章 墨街的传说 1.鬼街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喝醉那天误入的街道。那条街道如同迷宫一样,我拼命地奔跑,最后也只能回到原点。我经常被这个梦惊醒,醒来浑身是汗,有时能继续睡过去,有时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在黑暗中坐起身,按揉了一会儿额角,才把那种心悸的感觉压下去。随手打开台灯,点燃一支烟,边抽边往阳台走去。城市里的夜总是那么热闹,远远望去,似乎每个角落都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现在的它看上去甚至比白天更美,更有魅力。 我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袅袅上升,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这次的梦似乎比任何一次都清晰,我记得自己在梦中崩溃的模样,就像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莫名地可怕。 我记得梦中的自己反复地跑过一段路,最后累倒在一块路牌的下面,路牌上清清楚楚地标示着两个字:末街。 末街,还真是意外地贴切呢。 进入那条街的记忆有些模糊,我还真不知道那条街叫作什么。那么,这个名字是一直存在于我的潜意识当中,还是我梦中杜撰的呢? 吸完一支烟,我更是睡意全无,干脆打开电脑在百度中搜索“末街”,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最后,我无意中看到一条信息上写着: 末街,原名墨街,始建于1901年,因全城大半的私塾书肆聚集于此而得名。1923年,一场大火烧掉了墨街半数的建筑,死伤者无数。半年后,一名德国人租下墨街,兴建诸多外国风格的建筑物,同时开办了好几家烟馆、赌场和妓院,建了各类的高级公寓。他还招租了不少富豪,墨街再次恢复繁荣。 不久,刚搬进墨街的人又匆匆搬离。据说,许多人每晚都能看到浑身被烧焦模样的鬼魂在他们的床前徘徊,许多胆小的直接被吓得病倒了。 德国人放弃墨街后,墨街成了有名的鬼街。抗战爆发时,日本炸弹侵袭,墨街大部分建筑被毁。最诡异的是,被炸毁的建筑,基本都是德国人后来建起来的建筑。直至抗战结束,政府号召全面建设,墨街的废墟才被清理掉,盖上了许多房屋。 后来这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居住在墨街里的人全部搬出。至此,墨街便再也没有人居住,也再没有恢复以往的生机。因此,民间也将“墨街”称为“末街”。 我读完这段话,一颗心禁不住越跳越快,如果它真的叫作“末街”的话,这段应该就是末街的历史了。前面的历史倒是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可气的就是后面一段,什么叫“发生了一件怪事”?偏偏最关键的地方没有了。 不过,既然末街真实存在过,那就有迹可寻。网上的资料寥寥无几,那我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听,或者去找本市的老住户,肯定有人知道些什么。比如说那位德清大师,他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不过他不一定会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想明白之后,我心里安定不少,倒回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幸好这次没做什么怪梦。 第二天,我给谢如秀打了个电话,询问德清最近来没来过。听到否定的答案后,我有点泄气,心里想着到哪儿去找人问个明白。 想了半天,还真叫我想起个人来。这个人是我妈同事的父亲,几年前老人家过八十大寿,我妈还带着我过去祝寿。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但是老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也非常善谈,兴许他还记得当年末街发生的故事。 我要到了我妈同事的电话,拜访前打声招呼是必要的。幸运的是,老人同意见我。 我急匆匆地赶了过去,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顿时一惊。 果然,老人并不像上次看到的那么精神。他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身上脸上的皮肤像是干枯的树皮,一层层地堆叠在一起。 “张爷爷,我过来看你了。”我轻轻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老人艰难地扭过头来看我,好半天才颤巍巍地吐出一句:“你是谁呀?” 我一看,大概是没戏了。老人一副油尽灯枯之相,说话都费劲,更别提忆往昔了。 我说:“张爷爷,我是祝霏的儿子,我叫赵鄂。上次你过大寿,我还为你祝寿来着。” “赵鄂……哦哦,我儿子说,你是来给我讲故事的?” 我傻眼了。张叔不过五十几岁的年纪,难道已经开始老年痴呆了,这么简单的话也能传错? 我费尽口舌一通解释,老人好像才听明白,幸好老人耳背并不严重,否则我口水都要喷干了。 “末街?我家离那里不远,倒是知道一些事。” 我忍不住兴奋,看来我还真没找错人! “那您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似乎在回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好像有口水井,从井里捞出来什么东西了,后来那条街就给封了,我们几个还瞒着家里偷偷地跑去玩,结果……有一个就没回来。” 说到这里,老人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干巴巴的眼角沁出了一点湿润,嘴里突然胡乱呻吟起来。我有点儿慌,急忙把张叔叫了进来,他给老人抚了抚胸口,又去看血压计,嘴里不停地安慰。我有些不安,很明显,老人是回忆到某些事才引发了情绪,很可能跟他说的那句话有关。 经过一番折腾,老人终于沉沉睡去。我颇为内疚,也不敢走,在客厅给张叔道歉。张叔点燃一支烟,狠吸一口。他的手指发黄,一看就是经年的老烟枪。 “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我简短叙述了几句,张叔顿时满目了然。 “怨不得,这事儿是我爸心里的一根刺,都多少年了,始终梗在他心里,家里人提都不敢提。”张叔无奈道,“也就你这小子,一来就往枪口上撞。” 我心里叫苦,我哪里知道这中间还有内情呀,我都冤得慌。 “行吧,你都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那件事我也知道点儿内情,跟你说说也无妨。” 我顿时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您请说。” 2.小脚印 张叔的父亲叫张礼文。墨街新建之时,他不过才十七八岁,正是最有闯劲儿的年纪,也是最能闯祸的年纪。当年墨街被封,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内情,大多是人云亦云,其原因自然会被传得越来越离谱。 张礼文当时的住所离墨街并不远,因为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父母难免纵容了些,让他的脾气养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当时和他玩得好的有三个人,三人家境相似,意气相投,竟然暗地里拜了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在这三个人里,有一个叫熊向前的人。熊向前其实是张礼文的表弟,也是唯一一个跟张礼文有血缘关系的人。其余两人,一个叫冯建军,一个叫孙忠国。四人一起长大,因为冯建军年纪最大,而且长得膀大腰圆,一副东北汉子的模样,所以他就成了四人中的老大。张礼文心眼最多,是四人中的智囊。 墨街被封之后,四人心里早就对那些纷纭的传言好奇至极,下了工之后就商议要去墨街探险。原本的墨街当然没什么好稀罕的,如今墨街被封,再加上诸多传闻,它就被赋予了神秘元素,哪怕只是进去跑一圈,都能让他们兴奋几天。张礼文观察过,墨街所谓的被封,并不是简单地竖起个木头栅栏,上面贴个封条什么的,而是用一摞摞的红砖砌起了高高的砖墙,将墨街的几条出入口和一切能进出的地方都堵死。砖墙比那些房子还高,光秃秃的,根本无处着手。一些靠近砖墙的民居,竟然都被拆掉了,可见封闭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他们几个想要进去,除非有壁虎爬墙的功夫。 张礼文想从别的地方进去,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可是最后却发现这里封闭得没有一丝缝隙,想进去,除非长了翅膀,或者有老鼠打洞的本事。 等等,老鼠?张礼文突然想起,他爹年轻的时候曾经帮德国人盖过房子,就是那个发誓建设“黄赌毒一条街”的德国人,地点当然就是墨街。当时德国人曾在其中一栋房子的下面设计了一条直通外面的地道。他老爹就曾亲自参与过挖地道的工作,多年过去,现在知道那条地道且还活着的人已经不足五人。那栋房子早就在战争爆发的时候被炸毁,可是地道在地下,很可能并没有损坏。 也就是说,只要他找到那条地道…… 张礼文越想越兴奋,不过他很聪明,怕直接问他爹会挨揍,就拐弯抹角地探听了一番。可能他爹对他一点儿戒心都没有,所以也就告诉了他大致的地点。 张礼文当即就找齐了几个小伙伴,四个人商议一番,决定把探险时间定在晚上。那时候的治安很严,不过也不是全无漏洞可言,他们几个自然有法子应付。他们事前做了很多准备,有挖开地道的铁锹、绳子、照明用的嘎斯灯等等。张礼文甚至逮了一只野猫——万一他们被巡逻队察觉,他们就躲起来,再把猫放出去,也许就能幸运地混过去。 做好了准备,四个人趁夜就出发了。他们很容易就根据张礼文老爹提供的点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地道被掩藏在一处石板之下,石板上还停着一辆破烂的一碰就会散架的牛车,一般人都不会察觉石板下有猫腻。 四人合力弄开了石板,钻进了地道。 事情就这么巧,他们刚进入地道,就有一队巡夜的人远远地走过来,再晚一刻就会被发觉。不过,也许被发觉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了。 地道内黑漆漆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四个人咳嗽不止,冯建国点燃了嘎斯灯。这灯还是伪满期间从日本传过来的,数量不多,尽管比煤油灯亮得多,使用也简单,却没有普及开来。这灯还是冯建国从某个亲戚家里头弄出来的,回头还得完好地送回去。嘎斯灯的燃料是一种叫作电石的东西,这东西也叫乙炔,燃烧起来有股臭鸡蛋的味道,冯建国好不容易弄到一块电石,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嘎斯灯点燃后,整条地道都被照得通亮。四人才看清楚,地道由砖石砌成,不算宽敞,仅能容两人并行通过。四人手拉着手,冯建国打头,慢慢地向深处走去。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地道就到头了,尽头放着一个木梯子,看来出口还是在上头。 张礼文看着木梯子心中打鼓。地道显然多年未用,那这个梯子还能再用吗? 果然,冯建国一马当先,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腐朽的木头经不住冯建国的体重,直接断成了两截。四人之中数孙忠国最灵巧,最后还是他借助同伴的力量和梯子的残骸爬了上去。 地道的出口竟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避人耳目的。四人陆续爬出了地道,张礼文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吹着凉凉的夜风,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舒坦。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们居然真的进来了!封锁的墨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此时的墨街无比寂静,它像是蛰伏的凶兽,暗藏着危险。四人虽然来了,却没有具体的目标。墨街占地不小,一些民国时建起来的房屋和新建不久的房子混杂在一起,但也别具风格。 后来,还是张礼文给出了一条线索。现在外面关于墨街有很多流言,其中有两条流言传得最凶。 第一条,说是每天午夜,当城中心那座钟楼敲响第十二下时,摆在宣文堂内的九张黑白照中就会飘出一条条白影,在墨街前后游荡,碰到的人不是倒霉就是生病。 第二条,说的是位于墨街中段那口水井。整条墨街不止一口水井,却只有这一口甜水井。虽然它的水量并不充沛,但很多人却还是喜欢到这来打水。前段时间,这口难得的甜水井突然间干涸了。有人到井下查看枯水的原因,却没什么收获,于是干脆拿着工具下去开凿。 就这么凿了两天,枯水的原因没找到,没想到竟从下面凿出一大块白色的矿石。他们本来想把白色矿石捞上去,却发现矿石出奇地大。凿井的人有点儿蒙:难道就是这块矿石堵住了地下水,所以水只能从井壁渗透,才会越来越少,终至干涸?之后他把白色矿石凿开了一部分,却发现白色的矿石只是覆盖在表面上,下面的矿石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像是杂质很少的翡翠。矿石的中心部分却不是半透明的,有一道头颅大小的暗影。盯得久了,似乎能看到它正在缓缓地蠕动,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矿石中有活物? 凿井人刚开始吓得够呛,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愣生生地蹲在井底看了大半天。最后他确定,矿石里的那个暗影确实会动,但不一定是活物。此时他想起一个传说。据传,顶级的玉石都生在矿石中间,没见天日的时候,它是一团液体—会动的液体,如果把矿石剖开,它就会化作这世上最美、最珍贵的玉石。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不真正把矿石挖出来,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算那团暗影不是什么顶级美玉,外面还有相当大的一片半透明玉石呢。 凿井人心动不已,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但是他可不敢贪心,这要是被发现,可是要枪毙的,况且甜水井的位置就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也没那个机会把玉带走。 凿井人把他发现的情况报告给当地政府,政府当即就派人到甜水井井底去挖这块矿石。但是后来,谁也不知道这块矿石挖出来之后的情况。所以关于甜水井的流言有很多版本,说来说去,都指向那块奇异的矿石。 根据这两条流言,张礼文把他们当天晚上的行程定了两条线:一条就是到宣文堂,另一条自然是甜水井。张礼文觉得,就算他们到了甜水井也看不到什么,甜水井下面的矿石肯定已经被挖走了,就算里面有什么猫腻,他们也看不到。倒是宣文堂这条传言,还有几分可能。因为张礼文以前就听他老爹说过,他们当时给德国人盖房子的期间就碰上了好几件怪事,其中一件说的就是宣文堂。 首先说说宣文堂这个地方。宣文堂曾经是一间私塾,因为靠近墨街的边缘,所以起火的时候并没有受影响。这个地方是墨街最早盖起来的一批房子之一,跟它同期的房子几乎都被烧毁或者炸毁了。德国人租借墨街的时候,只是清理了废墟,然后重新盖了房子,宣文堂就这么幸存下来。当时有人为了纪念死在火灾中的九位先生,就把他们的遗照或者画像挂在宣文堂的墙壁上,每年都会有学生进来拜祭。 张礼文他爹特别崇拜读书人,所以每次经过宣文堂,都会在门外深深鞠上一躬,有时候也会进去看一眼。后来他发现,宣文堂墙上照片的位置每天都会发生改变。因为宣文堂的大门并不上锁,张礼文他爹一开始猜测是哪个小孩干的。他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孩,于是就找了个机会蹲在宣文堂里面埋伏,要是那个小孩再来,就抓他个现行。 然而他从下午一直蹲到天黑,宣文堂也没出现一个人。他想,莫非那个小孩知道我在这埋伏,所以才没有来?宣文堂漆黑一片,张礼文他爹也有点儿害怕,于是他决定先离开,下次有机会再来抓人。第二天,他抽空又跑进了宣文堂,结果发现墙上的照片又乱了,还有两张挂倒了,好像是在故意嘲笑他一样。 张礼文他爹觉得这个人着实太可恶,脸都气红了,他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人,最好把他的牙都打掉。 从那天之后,他连着三天晚上埋伏在宣文堂。前两天晚上,他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任何动静。第三天晚上,他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恍恍惚惚地靠在墙上睡了过去。睡着睡着,他的耳边突然间出现了一声轻笑,他一下子就惊醒了,手中的棍棒挥了出去。棍子发出一声脆响,却是撞到了墙壁上,面前哪里有人? 张礼文他爹把宣文堂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人。 可怕的是,墙上的照片又变了位置。不仅如此,那些黑白照片上的人像,本来都是庄严肃穆的模样,现在个个面带诡笑。 张礼文他爹吓坏了,疯狂地跑回了家,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去宣文堂了,每次都要绕道走。 这件事,张礼文听他爹说过不止一次。小时候他对宣文堂心存恐惧,长大之后,他开始对他爹说的故事将信将疑。正巧这次的流言和他爹的那段经历有共同之处,他就决定过来看看,辨个真假。 墨街虽然被封锁了,但是这里的月光和外面的并没有不同。他们走在寂静的大街上,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影响,几个人连话都不敢说了,一直在默默前进。 “文子,到了。”冯建国指了指面前的建筑,古朴的房子,一扇大门微微敞开,门的上方挂着一面匾额:宣文堂。 真要进去了,张礼文反倒有些胆怯,“不然,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冯建国一拍他的肩膀,“难得看你这么,别怕,有我冯建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靠边站!” 熊向前一脸崇拜,“老大,我跟在你后面,给你做警卫兵。” “好。” 冯建国一马当先,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张礼文无奈走在了最后一个。冯建国提着嘎斯灯在屋子里乱转。 宣文堂是私塾,占地并不太大,三间房子并一个院子,跟墨街的其他私塾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照片就放在最大的那间屋子里,陈旧的木相框挂在墙面上,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有的甚至连人像都看不清了。 张礼文鬼使神差地用自己的袖子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擦了擦,只见照片中的人戴着眼镜和一顶瓜皮帽,留着两撮八字胡,面露微笑,那双眼睛像活人一样,紧紧地盯着他。 张礼文陡然冒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就去找同伴,结果发现嘎斯灯放在一张凳子上,他们三人都不见了。 张礼文顿时慌了,边喊着边往外跑,其余两间屋子和院子里都找了个遍,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刚刚还在,不过一眨眼就不见了,就算是有状况,他们肯定不会一声不出就消失,到底怎么了?张礼文刚要跑出院子,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哈哈,吓到你了吧!” 是熊向前的声音。张礼文猛然回头,脖子差点儿都扭伤了,他也顾不得,急道:“你们怎么回事,跑到哪儿去了,建国和忠国呢?” 墙上一扇门突然无声打开,冯建国和憋着笑的孙忠国走了出来。 “忠国发现了一道暗门,我们就想吓你一下,怎么,还真吓到了?” 张礼文的脸色难看,虽然只是一个恶作剧,可是他真的吓得不轻。而且,墙上什么时候有暗门的?他从没听他爹提起过,他爹来过宣文堂多次都没发现,冯建国他们为什么一来就看到了?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张礼文去看那道暗门,暗门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隐蔽性很高,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张礼文打开暗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耳室,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地面上积着很厚的尘土,上面显示着两排凌乱的脚印,较大的那排是冯建国的,稍小一点儿的是孙忠国的。 他突然一愣。在孙忠国脚印的后面,突兀地印着两个比巴掌还小的脚印,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印在那里。张礼文顿时一个激灵,喊了一声,“你们过来看。” 三个人冲进了耳室,张礼文拿着嘎斯灯在上面照着,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两个脚印。 冯建国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白了。 孙忠国揉了揉鼻子,“小孩的脚印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礼文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重点不是那个,你仔细看这个屋子里,有你们俩进来时候的脚印,也有出去的脚印,可是这个小孩的脚印出现在屋子中间,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这个确实说不通。地上的灰尘很厚,只要有重量的东西压上去,就会留下清晰的印迹。若是那个脚印是以前留下的,不可能这么清晰。从门口到耳室的中间大概有两米,这么长的距离,就连冯建国都不太可能一步跳过去留下两个端正的脚印,况且脚印的前端是冲着门口的。 也就是说,能够留下这样的脚印,除非这个小孩会飞。 熊向前搓了搓手臂,“你们说……这里会不会……有、有鬼?” 冯建国抬手拍了熊向前一下,“就算是有鬼怎么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能怕个小孩子的鬼魂不成,怕个球!” 孙忠国僵硬地一笑,在裤腿上搓手,强装镇定。 张礼文想起他爹遇到的那桩怪事。如果说这个耳室一直存在,只是他爹没发现,那件事就很容易解释得通了。至于是不是闹鬼,很难说。单凭一个脚印,并不能说明什么,至少他不想刚来就被吓回去了。张礼文特地回去看了眼照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要验证传言是不是真的,还得等到午夜十二点。 好不容易才进来,四人当然不会回去。他们本来就是来探险的,不能总是待在宣文堂,只要在十二点之前回来就可以了。 四人走在越发寂静的街头。 孙忠国一向拖拉,走路也是这样,脚后跟拖在地上走,发出刺耳的响声。冯建国斥责他一句,让他别弄出那么大声音,孙忠国颇为委屈,嘟囔道:“我才没有呢。” 可惜并没有人听到他那声嘟囔,但是之后果然没有声音了,四人安静地走在街上。 墨街不过封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张礼文竟然觉得这里十分陌生,他从小在这一带长大,附近的街道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照理说不会有这种感觉。但越是前行,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冯建国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微微有些迷惘,“甜水井是往这边走吗?我怎么感觉走错了呢?” “方向没错啊。”熊向前说道。 其实整条墨街并没有多长。城里大概有二十几条街道,随着城市的发展,街道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墨街会怎么样?是一直被封闭,直到人们遗忘,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面目全非? 张礼文一把夺过嘎斯灯,往左右两边的街道照了一下,“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来看这些房子。” 嘎斯灯照亮的地方是一栋灰蒙蒙的建筑,斗拱重檐,石阶上是斑驳了色彩的朱红大门。 冯建国的嘴巴张大,整个人都蒙了。 熊向前直接就成了结巴,“这、这根、根本不是。” “墨街根本没有这样的建筑!”张礼文接下他的话,“咱们几个都是在这边长大的,肯定不会记错。再说了,这栋房子看上去最少是清末的建筑。墨街最老的就数宣文堂,可没这个老。” “对了,对了,宣文堂!我们刚从那出来,宣文堂还在,这里的确是墨街没错。”冯建国说道。 “宣文堂也不对劲,这么多年从来都没人发现还有个暗室,偏偏你们就看到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张礼文说着打了个寒战。 “不然,咱们回去吧?”孙忠国胆子最小,这时候有些受不住了。 “走啥?”冯建国冷哼一声,他是越挫越勇的个性,“我绝对不走,我偏要看看这里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就怕是妖窝鬼穴。”张礼文喃喃地说了一句。 既然冯建国坚决不走,其余的人也不好说走。冯建国伸手触碰了一下朱红大门,踌躇片刻到底没敢把门推开,拎着嘎斯灯扭头走了。 “现在咱们的目标还是找甜水井,先找到甜水井再说。”冯建国望着前方黝黑的街道说道。 四人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致。熊向前、孙忠国两个恨不能马上离开,张礼文也怕,不过他更多的是好奇,所以到底没有坚持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决定,让多年后的张礼文想起仍然后悔不已,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自从发现那栋不是墨街的建筑后,他们行走时更是小心了十分,嘎斯灯所照之处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古旧建筑,都是突然“出现”的,不过大多数建筑仍旧是墨街的“原住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礼文倍觉迷惘。明明和他们只有一街之隔的墨街,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这么多古怪建筑,这些建筑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难道像“飞来峰”那种吗?难道这才是墨街被封闭的真正原因? 张礼文心中狂跳:对啊!既然政府将它封闭,必然是发生了不愿外界知道的事。外界流言纷纷,政府却没制止,只说那些流言只是流言,并非真相。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找到了甜水井也没有意义了,真正的秘密,其实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古旧建筑! 张礼文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刚想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下,只听熊向前轻喊一声:“甜水井!我看到甜水井了!” 冯建国和熊向前同时跑到那口井的前面,下一刻就传来冯建国诧异的声音:“不是甜水井。” 张礼文也跑了过去,只见面前的井跟原本的甜水井外形十分相似,可是井口足足大了一圈,井台的青石上多了许多精美的花纹,一汪井水映着天上的弯月,相映成趣。 “不是说甜水井的水干了吗?这个真不是甜水井啊。”孙忠国小声嘟囔。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张礼文仍旧感觉一阵窒息,甜水井也出现了变化,这怎么可能呢?又是怎么发生的呢?眼前的事实颠覆了张礼文十八年的认知。 “甜水井都成这样了,我们还是走吧。”孙忠国说道。 “我想下去看看。”冯建国把嘎斯灯放在井台上,电石燃烧得差不多了,嘎斯灯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明亮。 “下面都是水,有什么好看的?”熊向前朝井里头了探脑袋,“哎?” 他猛然间缩回了脑袋,脸色惨白,手指指着井里,“里……里面有个……有个……”他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礼文赶紧探过头去看,冯建国也低头看,井水平静,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有什么?”冯建国不满地说道。 “不对,你看!”张礼文指了指井水。 井水倒映出三个影子,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明显小了很多的身影,就夹在张礼文和冯建国的中间。冯建国猛地抬头,熊向前哆嗦着蹲在地上,孙忠国距离他们还有一米多远。 再看,那个小身影仍在,一动不动的,像是个被井水吸引住的小孩子。 3.二层小楼 “难道真的有鬼?”冯建国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的滋味。 “我们快走吧!”孙忠国已经快哭出来了,双手不自觉抱住了头,“快走吧,我不看了,再也不来了。” 熊向前跑到孙忠国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张礼文,“哥,咱们回去吧。” 张礼文迟疑片刻,往左右一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十分陌生的建筑,那是一栋青砖建的二层小楼。 “那么多没见过的房子,走之前我想进去看看,过后再走。” 要是就这么走了,张礼文怎么都不甘心。熊向前和孙忠国显然不愿意,最后冯建国拍板道:“一起进去看看,看完了就走。” “万一,那个小孩不走,一直跟着咱们怎么办?”孙忠国说话都带上哭腔了。 冯建国皱了皱眉,“就算真的有鬼,也不过是个小鬼,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能现身吃了我们不成?” 张礼文拍了拍孙忠国的肩膀,“忠国,我们要相信唯物主义,我们要坚定信念!哪怕有再多的困难,我们也能克服!” 孙忠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知道,我求求你别说了。” 张礼文叹了口气。孙忠国向来这样,他也不好强求什么。熊向前倒是没再说什么,他就是个十分普通的青年,既没有什么胆识,也没有什么领导能力,从小就无条件服从冯建国和他表哥张礼文。 于是,冯建国拽着孙忠国,二人跟在他后面,朝着那栋二层建筑走去。 那栋二层的建筑远看上去像是一座戏楼,离得越近,看得也就越分明,如果不是太过陈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雕梁画栋了。看那屋顶,造得并不大,却极似卷棚歇山顶,精巧而大气,一楼和二楼共有四根廊柱,二楼还修了一个阳台,栏杆漆成红色,上面雕着不同的花样。张礼文觉着,这个应该不是戏楼,而是说书人说的那些千金小姐或者大家闺秀的绣楼吧。 “这楼修得还挺好看的。”冯建国赞叹道。说话间,他伸手去推那扇大门。 大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大门内,黑洞洞的一片。 冯建国反倒踌躇起来,“这个门没锁……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想知道有什么,进去看看不就得了?”张礼文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也不磨叽了,大踏步走了进去。 “等等我!”冯建国也不再犹豫,揪着孙忠国也迈进了屋子里。 熊向前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嘴里念了几句什么,才战战兢兢地跟着进去了。 刚进门,张礼文手里的嘎斯灯闪了闪,竟然灭了,原来是最后一点电石燃烧殆尽。他们手里没有补充的电石,只好提着一颗心,摸黑前行。 大门敞着,好歹照进一些月光。他们的眼睛熟悉了眼前的黑暗,渐渐地也能看清些东西了。 屋子很宽敞,基本没有摆设,只有几件老家具摆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上。房中摆着几张朴实而又大气的桌椅、柜子,还有两个一人高的花架,都是明清时的样子。唯独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有些特别,画不算大,被裱在四四方方的画框中。 张礼文仔细一瞧,画里的内容十分古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站在一口井前,拿着水桶在打水。那画不是水墨画,倒似洋人比较擅长的油画。画上的人物特别真实,就连老人脸上一条条沟壑似的皱纹,都被一丝不苟地描绘了出来。画上的老人应该是个乞丐,但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悲苦,反倒带着几分欢悦。 冯建国已经把一楼看了个遍,张礼文还站在那儿看画。 “这画上画的怎么是乞丐?这么难看,这口井莫不是……”冯建国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熊向前也凑了过来,孙忠国一直被冯建国当成身体的附件,到哪儿都不撒手。 张礼文点点头,“这幅画太奇怪了,本身就不该放在这里,可是它偏偏在这儿。画上面的井和甜水井简直一模一样,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指着画上的井,“这口井正在冒黑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妈呀!”冯建国一拍大腿,“看来外面那口井的确有问题啊,画里面都预示了!” “到底……什么意思呢?”张礼文眉头深蹙,井口冒黑气,老人为什么还要打水?他的脸上为什么还带着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算了,不过一幅破画,你也别太较真儿了。”冯建国是个看得开的个性,“走,走,咱们去二楼瞧瞧,说不定是哪个大姑娘的香闺呢。” 张礼文看着冯建国脸上的贼笑,深感无奈。无论发生啥事,他都能瞬间恢复状态,这算不算本领过人? 四人上楼后才发现,楼上面积虽大,但是空荡荡一片,连一件老家具都没有,还不如一楼。唯独那些门窗地板,没有一点损坏,有的只是岁月镌刻的痕迹。 张礼文走过去推开一扇门,外面便是那个小小的阳台。凭栏而立,大半个墨街尽在眼底,就像蛰伏的野兽,也不知黑暗中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冯建国正往下面看,突然间一条暗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孙忠国的脸色瞬间煞白。 “应该也是偷溜进来的,不然不会跑。”张礼文下定论,“可是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还有别的暗道?” 他们进来那条暗道明显是久未使用过的,不会那么巧,有人也在今天使用了暗道。 “会不会,有人留在墨街没走?”冯建国猜测。 “不可能吧,墨街都封锁了,进不去也出不来,留在这里的话岂不是要被饿死了?”张礼文分析道。他不相信有人会在这么严密的封锁下还能留在墨街。他们发现那条地道纯属意外,况且地道也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就算还有人没有离开,也绝没有使用过那条地道。 “管他呢!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要没妨碍,是人是鬼都无所谓。”冯建国双手环胸,看着下面的街道。 “建国哥、文哥……向前好像不见了。”孙忠国突然哆嗦着说了一句。 “什么?他不是一起上来了吗?”张礼文顿时急了。 “是上来了……可是我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 张礼文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熊向前的名字,他希望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熊向前的消失只是个恶作剧。然而他们找遍了整个小楼,都没发现熊向前的身影。 “……向前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冯建国扶着腰直喘气。 照理说,熊向前的胆子并不比孙忠国大多少,他怎么可能偷偷溜走,而不知会其他三人一声? “不,不会的。”张礼文坚定地说。他了解熊向前,这个表弟的性格,说好听点是随和,说不好听点就是懦弱,这么大胆的行为他可做不出来。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张礼文突然间想到一楼的那幅画,他飞快地朝着甜水井奔去。 月亮被一大片云遮住了,甜水井中黑沉沉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张礼文暗自悔恨,要是来的时候多准备几块电石就好了,省得现在弄得跟睁眼瞎一样。他俯下身子,对着井里喊了几声熊向前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应他。他想,熊向前应该没掉进井里。 “文子,”冯建国叫他,“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个黑影,一眨眼就不见了的那个,会不会是向前?” 张礼文抬起头,半边身子仍旧俯趴在井台上。他刚想回答,却感觉自己撑在井台上的手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握住了,那东西力量很大,握住他之后就开始往下拽! 张礼文反应不及,半边身体都被拖进了井里。他张口惊呼,惊骇不已,幸好一只手抠住了井台的边缘,才没被一下子拉进去。那东西仍在使力,眼看张礼文就要被拖进井里,他的腿一下被人抱住了。 “张礼文,你干什么,寻死呀!” 冯建国拼命往外拖张礼文,那东西死死地抓住张礼文不撒手。张礼文身不由己,抠住井台的手丝毫不敢放松,指甲都被磨出血来了。 冯建国的力量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加上孙忠国的协助,到底把张礼文救了出来。之后三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既是被吓的,也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多。 “那下面有东西要拖我下去。”张礼文指着甜水井解释。冯建国吞咽了一口口水,“妈呀,真的有鬼!他是不是想找你当替死鬼?” 张礼文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力气很大。”他脸色突然变色,“向前是不是被拖下去了?” 张礼文向甜水井中张望,但到底不敢像先前那样趴着喊熊向前了。他心急如焚,偏偏又想不到什么办法。冯建国找到几根粗木棍,他们三个一人手持一根,往井里一阵乱捣。冯建国手里那根最长,捣了几下,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叫声从井里传出来,冯建国一听,捣得更欢实了。 可是下一刻,就有东西拽住了那根木棍,冯建国夺了几次都没夺过来,反倒差点儿被拽进井里去。 看见冯建国摇摇欲坠,张礼文和孙忠国赶紧拽住了他,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三人颓废地蹲在甜水井跟前,一筹莫展。遮挡月亮的云彩飘走了,借着月光终于能看清一些东西。 张礼文朝井里一瞧,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趴伏在井壁上,体形不小,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张礼文浑身巨震,那个像壁虎一样贴在井壁上的东西扬起一张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眉眼,一只手伸向他,似乎正在祈求什么。 那是熊向前,是他的表弟! “向前,向前,怎么回事?”张礼文崩溃地朝熊向前伸出手,想要拽他上来。 那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一旦握住就没有放开,直到坠向地狱。 “你来……陪我……” 那个声音像是被什么碾碎了一样,听着让人无比难受。张礼文挣扎着重复着先前的过程,冯建国抱住了张礼文,拼命地往后拖他,孙忠国受到了刺激,站在原地呆呆不动。 冯建国快要支持不住了,突然暴喝一声:“孙忠国,快来帮忙,我快撑不住了!” 孙忠国这才回过神,呜呜地哭起来,猛地捡起地上的粗木棍,往熊向前的脑袋上狠狠地捣过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熊向前脑袋上的鲜血直往外涌,整张脸和身体都被鲜血浸透,仿若厉鬼。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想把张礼文拉向地狱。 张礼文大喊:“忠国,冷静点,放下棍子!” 可惜孙忠国并没听,他下手越来越重。在这两股力气的冲击下,张礼文和冯建国都支持不住了,张礼文大半个身体都进入了甜水井,眼看就要被拉进井里! 张礼文又惊又吓,一只手抠在井壁的缝隙中支撑身体,一只手被熊向前抓住,已经隐隐失去了知觉。头上是冯建国的吼叫和孙忠国失控的尖叫,耳朵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不行,这样不行!” 冯建国浑身的力气几乎耗尽,他想起来的时候在背袋里装了一把小刀,于是对着孙忠国喊起来,“小子,你给我清醒点,把刀拿出来给文子!” 孙忠国发泄过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的粗木棍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走到冯建国身边,掏出小刀。 可是,他要怎么递给张礼文? “文子,再坚持一下,我和忠国拽着你,你把那只手松开拿刀,砍他奶奶的,把他的手剁下来!”冯建国大吼。 生死一线,张礼文脑子都木了。听了冯建国的话,他好不容易提起那只手。没有了手臂的支撑,他又被拽得掉下了几分,顿时吓得心跳都差点儿停止。 好不容易拿到了小刀,张礼文咬牙切齿地朝着死死握住他不放的手臂砍去。 小刀刚挨到肌肤,张礼文就砍不下去了。眼前的人是谁?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表弟啊!说是表弟,其实和亲弟也没什么差别,哪怕他现在要置他于死地,哪怕他疯了,他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冯建国已经要拉不住张礼文了,哪怕孙忠国加入进来,也阻止不了张礼文下滑的速度。 “文子,快砍,别犹豫了!他现在不是你弟,他就是个厉鬼,想要你的命!快砍,再不砍你今天就死在这儿了,快点儿,我要支持不住了!” 头顶是冯建国的怒吼,一声声那么急迫。张礼文抬起沉重的胳膊,一刀砍在熊向前的手腕上,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可是熊向前并没有放开张礼文,像是没有痛感,仍旧和上头的人在拔河。 张礼文眼泪滂沱,一刀接一刀地砍上去。 疯了,都疯了。张礼文砍了十几下,熊向前突然间松开了他的手,冯建国那边正死命地往外拽他。没有了阻力,他大半个身子一下子就被其他人拽到了井台外,张礼文的下巴狠狠地磕在井台上。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疼了,死死地盯着熊向前。那个青年浑身是血,已经看不清面目了。他呆愣愣地趴在井壁上,突然手一松,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井里坠落。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顿下来,张礼文看到他张开嘴,惊恐地喊出一句:“哥,救救我。” 然后,他就这么坠入了井中,砸出一个硕大的水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再也没有出来。 ★人气悬疑作家桐木口碑成名之作!作品质量有保障,全网粉丝粘性高,作品自发布以来便好评不断,口碑爆棚! ★莫名中邪的男孩,诡异的半脸女尸,神出鬼没的白雾之怪,被离奇“借气”的灵车司机…………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故事,流传于民间的恐怖传说,深谙中式恐怖之精髓! ★一个是被厄运缠身的悲催小白,一个是眼睛能看见“鬼神”的嘴欠富二代,二人组成“倒霉见鬼小组”,接连遭遇诡异事件,却始终并肩作战,共同破局! ★畅销书作家天下霸唱、蜘蛛等人联手推荐,近年来最好看的本土悬疑小说,火爆全网! ★知名插画师vs设计师联手制作封面,全本修订,精美包装,值得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