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册页(一个农民父亲的生存档案)

大地册页(一个农民父亲的生存档案)
作者: 杜怀超
出版社: 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原售价: 39.80
折扣价: 23.90
折扣购买: 大地册页(一个农民父亲的生存档案)
ISBN: 9787569914252

作者简介

杜怀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徐州市文联专业作家,小说、散文写作者,紫金山文学奖、老舍散文奖、孙犁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获得者,散文《一个人的农具》获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著有长篇系列散文《一个人的农具》《乡村物语》等多部。现居苏州。

内容简介

第二章 扒河记 扒河!扒河!村长再次在村中喊叫。沙哑的破锣 般的嗓子,成为暗夜里的那只乌鸦或者猫头鹰,这声 音流窜犯般,成为村庄不可宣示的凶兆。村里的人纷 纷躲起来,这使得村长的声音再次声嘶力竭起来,有 点咆哮的状态。人们总爱把他的叫声与肥猪在年夜被 屠杀的嚎叫相提并论。看似邪恶、强悍、响亮、威严 ,实则色内厉荏,宏大的口腔共鸣里,遮蔽着*后的 恐惧和悲哀。这胜过十一月风雪的声音,穿过光秃秃 的树枝、光秃秃的旷野、光秃秃的天空,沿着柔弱无 力的炊烟,从屋顶上钻入屋内,似一股来自西西伯利 亚的冷空气,席卷着大地上到处沉睡的不知名的村庄 。 咯巴巴地冷。冷的声音。冷的天地。那种钻入骨 骼里的冷。人走在大地上,分明就是大地的弃婴,腿 不由得瘫软,万物的神圣与人的无助瞬间洞穿,人随 时会跌倒在大地的坚硬里。这又能如何呢?你必须学 会与季节、节气、土地和*子、世界相处,否则你将 被时间抛弃,被生活抛弃,被世间抛弃,被自己抛弃 。母亲从厨房抱过一堆芦苇,嘴里唠叨了句“今年怎 么这么冷”,就准备燃烧树根,开始冬天烤火的*子 。这是不曾有过的事。烤火一般总是与除夕有关,那 是民间一种守望和祈福的烤火。火是旺、财的隐喻。 我记得那年真的冷。在母亲对着树根燃起篝火的烈焰 中,我依然看到父亲、母亲眼睛里折射出的寒冷。一 家人围在火塘前,分明是深渊般的沉默。大姐、二姐 像两只蜷缩的猫,窝在拐角,缄默不语。 直到**我才知道,扒河,在那个年代,是一场 不堪忍*的生活炼狱,残酷、冷漠、*望和无助。一 个时代的贫血,民间焉能逃脱?人们能活着或者要活 下去,只能向土地要粮食,要命运,要活下去的资本 ,这是**的出口。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饥饿,不 只是每家每户的困境,*是一个**的状态。填饱肚 子,成了每一个男人撑起门楣的基本责任。每年冬季 ,村里总要按照上级要求组织兴修水利。没有当代的 机械,与自然抗争的,只有人,人是*大的*廉价的 劳动力。只有在枯水时期,疏通好河道,来年才能保 障庄稼所需要的水分。然而,一场浩大的水利工程下 来,累虚脱的大有人在。所以,每年冬季,只要一听 到村长在村里喊“扒河”,村里的老人总是嗔怒道, 这是催命啊!嘴里说着,各家各户还是扛起锹或者锨 ,上了河堤。 扒河是政治任务。村长又在村里喊着,吼着。因 为整个村庄的静寂,让村长冲冲的怒火烧得脆响。家 家户户都紧闭门扉,没有人伸出头来或者发出一声响 动。对村长来说,必须把通知传到各家各户,免得人 家说闲话或者逃脱扒河。*多的人家在想,今年能否 躲过去?村长在村路上来回喧嚣着,撂下狠毒的话: 各家都听着,扒河,一个不能少,一户一人,只要裤 裆长东西的,就得去,爬也得爬去。 父亲在*上,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丝丝缕缕 的呼吸。母亲继续小心翼翼地安排晚饭。整个一家人 的生活处于一种风声鹤唳、*木皆兵的境地。我也学 着大姐、二姐的架势,躲在火塘的黑暗中,装着沉思 。实则我是想借着黑暗的掩护,逃脱我懵懂的状态。 这样的境况下,我哪里知道该干啥?担心一不小心遭 到母亲的训斥。家庭遇到重大事故或者面临艰难境地 ,大姐、二姐冷若冰霜,用巨大的沉默对抗,忧伤着 家的忧伤,默默地做事。我学会了看大人的脸色行事 。对于扒河,我处于陌生与好奇,甚至有以身试法的 念头。那时的我对于生活的**——杈耙扫帚,已经 可以*作自如。*到英雄黄继光的影响,我瞬间有了 挺身而出的**。刚要想张嘴,二姐使劲地踩了我一 脚,我立马闭了嘴。 我对母亲始终充满着神话与谜一般的解读,至少 在父亲这件事上。父亲病倒在*上,昏迷三天三夜。 否则的话,在村长狼嚎般的嘶叫声里,作为男人,早 就挺身而起。母亲曾跟我们说过,父亲十四岁就开始 领门头过*子,开荒、种地、扬场、扒河等,一个人 几乎承担起一家五口人所有的生活重担。祖父去世得 早,只有小脚的祖母搭把着父亲。也就是说,多年来 ,扒河都是父亲在应战的。十四岁的河堤,十四岁的 冬季。我常听到村里的男人们聊天,每谈到扒河,总 是充满着一种不可估量的豪气,同时还夹着荆轲刺秦 的悲壮。纵然易水再寒,但是扒河这件事是不容商量 的。扒河,是炼狱,一个男子汉的炼狱,是衡量一个 真正男人的尺度。只有淬过火的人,才能炼出生活的 真金。在农村,一个男人就是一个家。没有男人的家 庭,*子是充满卑微、耻辱的,在村里是始终抬不起 头来的。民间处理问题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武力, 靠家族势力或者家庭里男人的多少,决定胜负;另一 种就是骂街,靠的是那些污秽的言辞,距离下半身很 近。诸如扒河,这枯燥单调的劳动,乡村的人总要开 点粗鄙的成人玩笑,爆粗口成为人人信手拈来的娱乐 节目。 母亲在昏暗的灯下,对着我们姐弟三人说,父亲 从来不叫女人去扒河。母亲说自嫁给父亲十多年来, 从来没有去过一次。父亲没有舍得一次让母亲去扒河 ,即使村长同意。村长曾说过扒河一定要是男人家。 是的,没有男人的家女人总是要去的。*子总要过下 去,那么扒河总要扒下去。有的殷实人家找到村长, 欲出钱雇人,村长说,不要说出钱,出身体都没用。 村长说,你看扒河的人回来,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 命都没了要钱有个卵用?那户人家脸红而去。父亲曾 说过,在河堤上看到过孤儿寡母在扒河,其光景让人 辛酸。在民间,几乎就是男人的天下,这也是村里那 些生女娃的人家,拼死拼活要“跑反”的原因。跑反 ,就是因超生或者多生躲避计划生育的意思。 我自以为继承了父亲的血统,是父亲教会了我对 女性的敬重。这种情结延伸到我的工作中生活里。一 遇到与之相关的事件,父亲总是劝我说,人家是女同 志,你就宽容下。母亲说父亲曾告诉她,扒河,不是 女人家的事。是男人,就得扛起来。这话是在病*上 拉着母亲的手说的。父亲说这话时,已经从河堤上返 回了医院。那是父亲第三次累倒在河堤上,还吐了血 。 父亲说打死累死饿死他也不会让女人去扒河,只 要他有一口气在。人都说撑船、打铁、卖豆*是人生 三苦,可这三件事父亲都曾经历过。但父亲说,真正 苦的是扒河。用父亲的话说,扒河,苦得腌心。当生 产队长按照人口数字给各家分好扒河任务后,余下的 就是豁出性命般的完成任务。这扒河,其实就是疏通 河道,给两边的河堤加土加固,以备开春蓄住雨水, 灌溉庄稼。这看似原始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在生命 的力气和原始的农具面前却显得异常艰难,以至于人 显得那么渺小。一筐土,从河底挑到河堤上,并非易 事。三趟下来,不是满头大汗就是汗流浃背。有的人 一筐土都完成不了。父亲说有的男人家实在无奈就用 手搬土。再强壮的男人,一场河堤扒下来,总要趴在 *上休养个把月。累出血累出病是家常便饭。扒河的 伙食是自备,饭食几乎就是稀饭、米饭,米饭、稀饭 。菜呢?咸菜或者辣椒。 母亲对父亲说,她不怕苦,总不能把你累死。父 亲说累死我也不要你去。母亲说,我去给你做饭,总 不能扒河不吃饭吧。父亲坚决地说,饿死也不要你去 。 父亲还撂下一句狠话,除非他死了。 P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