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庄

作者简介

尹学芸，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已出版散文集《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遍地都是野芹菜》，长篇小说《菜根谣》《岁月风尘》，中篇小说集《我的叔叔李海》《士别十年》《青霉素》等。作品曾荣获北京文学优秀作品奖、当代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和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等众多奖项，并被翻译成英、俄、日、韩等多种文字发行。

内容简介

破阵子 一 早晨上班的时候，父亲 对葛文说：“你给我订五个 人的饭吧，不好不赖的馆子 就行。周百川要来看我。” 葛文说：“他不来咱家？ ” 父亲说：“他不来咱家。 村里还有几个老哥们儿一起 来，我们就在外坐坐。” 葛文说：“那好，您等我 电话。” 葛文拎着车钥匙往外走 ，走到门口问了句：“不让 我陪？要说我应当过去敬杯 酒。” 父亲赶忙说：“你忙你的 。他们都知道你忙，我把你 的心意捎到。” 葛文说：“王芝来不来？ ” 父亲打了一个愣，说：“ 我还没问，王芝回来了吗？ ” 葛文说：“她应该回来吧 ？” 父亲说：“不知道。”父 亲又说：“她哥死了，罕村 她也没有亲人了。” 吃了晚饭，葛文先洗了 澡，穿了睡衣到客厅陪父亲 。父亲正在看中央一套的电 视剧，讲邓小平的。父亲对 老一辈革命家有相同的感情 ，所以只要电视剧里播有关 他们的节目，父亲都能看得 入神。 不等葛文问，父亲主动 说：“那家饭店的菜品不错 ，大家都吃得很满意。五个 人喝了两瓶酒，你百川叔一 人就喝了一瓶。他七十多了 ，身体还那么硬朗。” “王芝没来。”父亲补充 说，“她还在东北呢。今年 二闺女考大学，他们俩送孩 子去学校，孩子报完到，王 芝回了东北，百川来了老家 。” 葛文问他们都谈了些啥 。父亲说：“也没谈啥。一 顿饭周百川大哭小哭哭了三 次。他哭就得有人劝，劝来 劝去，菜都凉了。” 葛文问：“他为啥哭，后 悔了？” 父亲摇摇头，说：“他不 像后悔的样儿。” 葛文问：“这些年他在外 都以啥为业？” 父亲说：“也没好意思问 。反正看他那样儿混得不错 ，他的包总在肩膀上挂着， 他拉开时我瞥了一眼，好家 伙，那里面都是人民币。” 妻子甄妮已经洗了澡， 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额前 的刘海飘舞着蓬松了，甄妮 把浴巾扔进洗衣机。招呼葛 文说：“你给我捶捶背，我 今天怎么总腰疼。” 葛文关了卧室的门，骑 上去给甄妮做按摩。甄妮的 腰身还像年轻时一样柔软、 有弹性，只有盈盈一握。葛 文用手比画了一下，就褪掉 了她的长裤。 甄妮说：“你有心事？” 葛文一愣，说：“我有什 么心事？” 甄妮笑了下，说：“你没 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的？” 葛文讪笑了下，没说什 么。 二 连续三天，罕村都像在 过节，有一种沸腾的气氛荡 漾在人们眼角眉梢。大家奔 走相告：“周百川回来了！” 周百川倒背着手出现在 大堤上，是葛文的兄弟葛武 最先发现的。他赶集去买萝 卜种子，从堤下往堤上走， 就看见一个背影透着特殊： 板寸的头发都花白了，肩上 却像年轻人一样挂着长襻包 ，两只手垫在包底下，向前 弓着腰背，边走边像孩子一 样看新鲜。 两人擦肩而过时，葛武 回头看了一眼，惊得从车上 跳了下来。“百川叔，你是 百川叔？”周百川虽然老了 ，但骨骼气度都没变，他一 直都在葛武的记忆里。周百 川显然不记得葛武了，当年 他走的时候，葛武还是个孩 子。周百川眼睛闪了一下， 问：“你是？”葛武说：“我 爸是葛庆林，咱两家过去是 邻居，现在还是邻居。” 葛武甩下周百川前来报 信。遇见谁都会嚷一句：“ 嘿，百川叔回来了！” 百川婶子年轻的时候叫 小凤，此刻正在院子里摘豆 荚。身上系着围裙，头上戴 着围巾。围巾是深咖色的， 折成了三角，系在了后脖颈 上。秋天的阳光从柿子树的 枝权间洒到她的身上，她披 了一身金黄。簸箕里的豆荚 有的已经炸裂了，歪扭着身 子，露出里面豆粒睡过的凹 槽，匀称精巧，像是用模具 加工的一般。年轻时，她的 腿摔断过一次，复位复得不 好，上身和下身不在一条线 上。即使坐在马扎上，也要 撇着一条腿。葛武在大门口 喊了两句婶子，她也没听见 。’葛武扔了车子跑进来， 说：“百川叔回来了，眼下 就在大堤上呢！” 百川婶子愣了好一刻， 才摇晃着站起身。葛武以为 她要往外走。可百川婶子身 子一拧，去了屋里。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