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和玛格丽特(译文经典)

大师和玛格丽特(译文经典)
作者: 布尔加科夫
出版社: 上海译文
原售价: 68.00
折扣价: 47.62
折扣购买: 大师和玛格丽特(译文经典)
ISBN: 9787532796649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布尔加科夫(1891-1940),被世界公认为20世纪俄罗斯文学最杰出的作家之一,然而作家有生之年的最后13年人生里,他未有一字问世,连已经发表的作品也先后遭到封禁。一个才华横溢的文学天才,却被迫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甚至从未出现的存在,这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折磨。于是,在生命的最后12年中,作家将全部心血和一腔愤懑投入《大师和玛格丽特》之中,终于谱写出这部不朽的杰作。尽管一生穷困潦倒,但是布尔加科夫的人生充满传奇,他生前收获了世界上最宝贵的爱情,而在死后他也因他的作品而被读者永远铭记。

内容简介

\\\"【精彩书摘】:第二十一章 飞行 隐身!自由!隐身!自由!飞过家门口的巷子,玛格丽特拐进另一条与之直角交叉的小巷。这条修修补补、曲里拐弯,带有一家门脸歪斜的、论杯卖煤油和小瓶杀虫剂的煤油铺子的深邃小巷,玛格丽特刹那间就飞到了底。若非她奇迹般地刹住了飞刷,非得一头撞死在拐角处歪歪斜斜的旧路灯上不可。这让她意识到,即使是完全的隐身与自由,也得稍微悠着点,以免乐极生悲。避过路灯之后,玛格丽特更紧地搂住飞刷,降低了飞速,加倍留神横在人行道上空的电线和广告牌。 第三条巷子直通阿尔巴特街。此时玛格丽特已经完全熟悉了飞刷操控,知道只需手脚微微一动,飞刷便会乖乖听命,也知道了在城市上空飞行必须加倍注意,不可横行无忌。除此之外,还在巷子里时她便确信,地上的行人完全看不见自己。因为没有一个人仰起头,大喊:“快看,快看!”也没有一个人惊惶逃窜,尖叫,晕厥,或者狂笑。 玛格丽特飞得无声无息,飞得极慢,极低,也就两层楼那么高。但无论她再怎么慢,刚进入灯火辉煌的阿尔巴特街时,还是一不留神,肩膀撞在了一个画着箭头的发亮圆盘上。这可惹恼了玛格丽特。她勒住听话的飞刷,退后一段距离,猛地冲上前去,用刷柄将圆盘撞得粉碎。碎片哗啦啦纷纷坠落,底下行人抱头鼠窜,警哨声旋即响起,恶作剧的玛格丽特哈哈大笑。“在阿尔巴特街得加倍小心,”玛格丽特心想,“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根本防不胜防。”她开始忽上忽下地在电线之间穿行。骑在飞刷上俯瞰,只见无轨电车、公共汽车和小汽车的车顶盖在马路上鱼贯而行,人行道上流淌着帽子的河流。从这些河流里分出一条条小溪,流进街边店铺火红的大嘴里。 “呸,乱乱哄哄!”玛格丽特忿忿地想,“在这儿是没法拐弯的。”她飞到阿尔巴特街尽头,提升到四层楼高度,沿着街角处剧院大楼外墙上光泽夺目的管道,徐徐拐进一条高楼林立的窄巷。所有窗户都开着,随处都能听见窗内传出的广播音乐声。出于好奇,玛格丽特朝一扇窗户里望了望。那是一间公共厨房。两只煤油炉正在炉灶上嘶吼,炉旁站着两名妇女,手持汤勺,正在对骂。 “我告诉你,佩拉格娅·彼得罗夫娜,厕所灯要记得关,”站在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前面的妇女说,“不然我们就打报告,把你撵出去。” “就你是好样的。”另一名妇女反唇相讥。 “你们俩都是好样的—84。就是这儿!门牌上写着呢:‘О.拉通斯基’。” 玛格丽特跳下飞刷,炽热的脚掌踩在清凉的石板上。她按了一下门铃,又按了一下。但无人开门。玛格丽特更使劲地按下门铃,自己都听见了屋内响起的刺耳的铃声。是的,八楼84号宅的住户到死都得念柏辽兹的好,感谢这位马索利特主席死在了电车轮下,而追悼会恰恰开在了这天晚上。批评家拉通斯基一定是伴着幸运星降生的。是它拯救了拉通斯基,让他在这个星期五晚上避开了变成巫女的玛格丽特。 依旧无人开门。于是玛格丽特开足马力,数着楼层降到一楼,冲到街上,抬头细数,想确定拉通斯基家的窗户在哪儿。错不了,肯定是八层拐角处那五扇黑着灯的窗户。玛格丽特瞅准了,升到空中,几秒钟后便从一扇开着的窗户翻了进去。房间里黑咕隆咚,只有银色的月光铺成的一条窄路。玛格丽特循着月光,摸到电灯开关。一分钟后,整座住宅便灯火通明。飞刷戳在墙角。确认过家中无人,玛格丽特开门走进楼道,又确认了一下门牌。没错,就是这儿。 据说,时至今日,批评家拉通斯基每每想起这个可怕的夜晚,仍会面色惨白,并且至今感念柏辽兹的恩德。倘若那晚他在家中,真不知会闹出何等骇人听闻的血腥惨案来:再从厨房出来时,玛格丽特手中已多了一柄沉重的锤头。 裸体的、隐身的、会飞的巫女不住地自我克制,自我劝说,但两手仍急不可耐地发抖。她瞄了瞄准,一锤砸在钢琴键盘上,第一声哀号迅速传遍了整个屋子。无辜的贝克尔牌室内钢琴发了疯似的嚎叫。琴键纷纷陷落,象牙贴片四处乱飞。钢琴不住地嗡鸣,哀嚎,嘶喘,铮鸣。砰的一声,仿佛开了一枪,锃光瓦亮的音板被一锤砸烂。玛格丽特喘着粗气,用锤子捣烂、扯断琴弦。终于,玛格丽特砸累了,瘫倒在扶手椅上,喘气休息。 浴室里、厨房里传来可怕的流水声。“看来,水已经漫到地板上了……”玛格丽特心想,然后说:“不能光这么干坐着。” 厨房里的水已经灌进了走廊。赤脚的玛格丽特啪嗒啪嗒踩着水,从厨房拎来一桶桶水,通通灌进了批评家书房的书桌抽屉里。她又用铁锤将书柜门砸个稀巴烂,然后扑向卧室。她砸烂带镜子的衣橱,扯出批评家的西装,将其泡进浴缸里。她又从书房里拿来满满一大瓶墨水,一股脑浇在奢华蓬松的双人床上。这些破坏带给她火辣辣的享受,但她仍感觉成果微不足道。于是便开始见什么砸什么。她把琴房里的几盆橡皮树砸了,未等砸完,便又返回卧室,用菜刀豁开床单,砸碎玻璃相框。她并不觉得累,只是汗流如注。 与此同时,在拉通斯基楼下的82号宅,戏剧家克万特家的女佣正在厨房喝茶,听着楼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正在纳闷,猛一抬头,眼看着天花板由洁白变成了死尸般的青灰色。尸斑迅速扩大,随即渗出大颗大颗的水滴。女佣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足足呆坐了两分钟,直到天花板上真正下起雨来,雨点子砸在地板上,这才慌里慌张地跳起来,往漏雨的地方接了一只水盆。但这根本不济事,因为渗水面积越来越大,已经淹到煤气炉和餐桌上了。女佣大叫一声,奔出房门,跑到楼上,按响了拉通斯基家的门铃。 “嗯,有人按门铃了……差不多了。”玛格丽特说。她骑上飞刷,听见一个女声在门外对着猫眼喊:“开门,开门哪!杜霞,快开门!你们家是不是跑水了?把我们家都淹啦!” 玛格丽特升高一米,朝枝形吊灯撞去。两只灯泡被撞碎,挂饰四处乱飞。门外的叫声停止了,楼梯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玛格丽特飘出窗外,抡起胳膊,一锤砸在窗玻璃上。“哐啷”一声,玻璃碎片沿着大理石贴面急坠而下。玛格丽特又飞向下一扇窗户。远远的下方人行道上,行人慌忙奔逃,停在楼门口的两辆汽车中的一辆鸣着笛跑开了。 砸完拉通斯基家的窗户,玛格丽特又飘到邻居家窗前。她越砸越顺手,叮当哐啷声不绝于耳。看门人跑出大厅,抬头观瞧,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怔了片刻,这才把哨子塞进嘴里,狂吹起来。伴着这哨声,玛格丽特愈加疯狂地砸烂了八楼最后一扇窗户,紧接着降到七楼,继续开砸。 终日守在玻璃门后苦闷无聊的看门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吹哨子行动当中,而且完全配合着玛格丽特的节奏,倒像是在为她伴奏。每当玛格丽特砸完一扇窗户,飞向下一扇窗户时,看门人便也停下来换气;每当玛格丽特抡起锤头砸向玻璃时,看门人便也鼓足了腮帮子猛吹,哨声钻破夜空,直冲云霄。 卖力的看门人,加上暴怒的玛格丽特,二人遥相呼应,成效显著。整栋楼内一片恐慌。暂且完好的窗子纷纷打开,一颗颗脑袋刚探出窗外,忙又缩了回去;原本开着的窗子则相反,争先恐后地关闭。对面居民楼亮着灯的窗户里,出现一道道黑色剪影,人们大感惶惑:新建成的戏文大厦,好端端的窗户怎么会集体碎裂。 巷子里的行人拥到戏文大厦前,楼内的住户则没头苍蝇似的在楼道里来回乱窜。克万特家的女佣满楼道嚷嚷,说她们家被淹了,很快,克万特家楼下、80号胡斯托夫家的女佣也跟着嚷嚷起来。胡斯托夫家厨房里、厕所里都在漏水。终于,克万特家厨房天花板上掉下来好大一块石膏,砸碎了餐桌上所有的脏盘子,紧接着下起了真正的暴雨:湿漉漉的板条耷拉下来,雨水顺着网格瓢泼而下。一单元楼道里惊叫连连。飞到四楼倒数第二扇窗户时,玛格丽特朝里面望了望,见一个男人正手忙脚乱地往头上套防毒面具。玛格丽特照着他家窗户砸了一锤,吓得他一蹦多高,夺门而逃。 野蛮的破坏意外地终止了。滑到三楼时,玛格丽特朝最边上拉着深色薄帘的窗子里望了一眼。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罩灯。一张两侧带护栏的小床上坐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害怕地听着窗外的动静。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显然是都跑出去了。 “有人在砸窗户,”小男孩说,然后大叫,“妈妈!” 没人回应,小男孩又说:“妈妈,我怕。” 玛格丽特撩开窗帘,飞进屋内。 “我怕……”小男孩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怕、不怕,好孩子。”玛格丽特竭力让自己被风吹哑的、罪行累累的嗓音柔和下来,说,“是一群淘气包在砸玻璃。” “是用弹弓吗?”小男孩的声音不再颤抖了。 “是弹弓,弹弓。”玛格丽特说,“你睡吧!” “是西特尼克,”小男孩说,“他有一把弹弓。” “嗯,当然是他!” 小男孩调皮地望望四周,问:“你在哪儿呀,阿姨?” “我哪儿也不在,”玛格丽特说,“我是你梦见的。” “我猜也是。”小男孩说。 “快躺下,”玛格丽特用命令的口吻说,“把手枕在脸蛋下面,我还会到你梦里去的。” “好啊,你来吧,来吧。”小男孩说着,乖乖地躺下,把手枕在腮帮子底下。 “我给你讲个故事,”玛格丽特用温暖的手掌抚摸着小男孩的短发,“从前,有个阿姨。她没有孩子,也没有幸福。起初,她哭啊哭啊,后来,就变得凶恶了……”玛格丽特停住口,拿开手——小男孩睡着了。 玛格丽特轻轻地将锤头放在窗台上,飞出窗外。大厦周围一片混乱。沥青人行道上洒满了碎玻璃碴,行人慌不择路,大呼小叫。人群中间不时闪过民警的身影。消防警报突然响了,一辆红色的云梯消防车从阿尔巴特街朝这里开来…… 但接下来的事已经引不起玛格丽特的兴趣。她瞄了瞄准,避开电线,搂紧飞刷,瞬间飞升到了倒霉的大厦上空。身下的巷子猛然一歪,急速下降。玛格丽特下方已不再是单个楼顶,而是一大片屋顶,被闪光的道路切割成了各种角度。这一切突然闪到一旁,灯光的链条变得模糊不清,融成了一片。 玛格丽特再一耸身,所有屋顶顷刻陷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颤抖的灯光之湖,灯湖陡然飞升,出现在玛格丽特头顶,月亮则跑到了她的脚下。玛格丽特意识到是自己头朝下了,便恢复了正常体态,再一看,脚下的灯湖也不见了,身后只剩下天际的一抹红霞。霞光也转瞬即逝,玛格丽特看到,只有月亮在左上方陪伴自己飞行。她的头发早就变成了麦秸垛,月光呼啸有声地涤荡着她的身体。在她的下方,两排稀疏的灯光汇成致密的火线,转瞬间又消失不见,玛格丽特由此意识到,自己正以可怕的速度飞行,并为自己的呼吸自如感到吃惊。 几秒钟后,杳如深渊的大地上突然冒出一片新的灯湖,眨眼间滚到了飞行者脚下,随即打着旋沉入地底。再过几秒钟,又是同样的情景。 “城市!城市!”玛格丽特高喊。 随后,有那么两到三次,她看到下方似有一柄马刀,躺在敞开的黑盒中,隐隐闪着寒芒,她猜测,那应该是河流。 玛格丽特抬头向左,发现月亮正像个疯女人似的朝莫斯科狂奔,同时却又怪异地原地不动,以至于可以清晰地看到月亮上有个神秘的黑影,不知是龙兽,还是神驼马神驼马,19世纪30年代由俄国诗人彼得·叶尔绍夫(1815—1869)创作的童话诗《神驼马》中的形象。神驼马身高不足一米,两耳却有半米多长,背生双驼峰,会魔法,懂人言,善飞翔,帮助主人公傻瓜伊万历经重重考验,最终继任国王,并迎娶了月亮公主。,尖脸朝着被遗弃的莫斯科。 玛格丽特这才想到,自己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疯狂地催动飞刷,以致无法将周遭的一切看个清楚,无法好好地享受飞行的乐趣。似乎有人告诉她,在她要去的那个地方,人们会耐心地等候她,她大可不必以如此疯狂的速度和高度枯燥地飞行。 玛格丽特掉转飞刷,刷毛朝前,刷柄上翘,于是飞速骤减,开始下降。这宛如空中雪橇般的滑翔给玛格丽特带来了极大的愉悦。大地朝着她升起,原本漆黑混沌的一团之中逐渐显现出月圆之夜的种种神秘与魅力。大地扑面而来,郁郁葱葱的森林气息钻入鼻翼。玛格丽特穿过沾满露水的草地上空弥漫的雾气,飞临一面水塘之上。青蛙在她脚底下合唱,不知何处传来火车的喧响,莫名地令她心头发紧。玛格丽特很快就发现了它。火车爬得很慢,像条毛毛虫,一面爬,一面往空中喷洒火星。玛格丽特超过火车,又飞过一面水镜,见一轮月亮在镜中游动。她继续降低高度,脚掌几乎擦着巨松的梢头。 沉重的破空声自后方传来,离玛格丽特愈来愈近。渐渐地,在仿若炮弹飞行的轰响之外,又掺入了某个女人的狂笑,声震数俄里开外。玛格丽特回头望去,见一个奇形怪状的黑色物体正急速逼近。黑色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看得出顶上有个人影。终于完全看清楚了,赶上来的竟是娜塔莎。 她浑身赤裸,披散的头发在空中飞扬,胯下骑着一头肥猪,肥猪的两只前蹄抓着一只公文包,两条后腿在空中拼命倒动。在月光中不时闪烁的夹鼻眼镜终于黯淡下来,从鼻梁上脱落,吊在一根细绳上,飞在肥猪身侧;头上的礼帽不时滑落,遮住肥猪的眼睛。玛格丽特凝神细看,发现肥猪竟是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变的,不禁纵声大笑,与娜塔莎的笑声合在一处。 “娜塔莎!”玛格丽特高喊,“你也抹了油膏?” “亲爱的!”娜塔莎的叫声惊醒了沉睡的松林,“我的法国女王,我往他的秃顶上也抹啦,哈哈!” “公主!”载着女骑手疾驰的肥猪带着哭腔喊。 “亲爱的!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娜塔莎飞在玛格丽特身旁,大声喊,“我承认,我拿了油膏!因为我们也想活上一回,我们也想飞!原谅我,我的女王,我再也不回去啦,说什么也不回去啦!啊,真美,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他向我求婚啦,”娜塔莎用手指戳着气喘吁吁、困窘不堪的肥猪的脖子,“求婚!你管我叫什么来着,嗯?”她趴在肥猪的耳朵边上喊。 “女神!”肥猪哀嚎着,“我不能飞这么快呀!我会弄丢很多重要文件的。我抗议,娜塔利娅·普罗科菲耶夫娜娜塔莎的名和父称,以示尊敬。。” “带着你的文件见鬼去吧!”娜塔莎粗鲁地笑骂。 “您在说什么呀,娜塔利娅·普罗科菲耶夫娜!会被人听见的!”肥猪大声哀求。 娜塔莎一面飞,一面嘻嘻哈哈地对玛格丽特讲述了别墅里后来发生的事。 娜塔莎承认,在玛格丽特飞走以后,她再也没去碰女主人许给她的任何东西,而是当下扒掉衣服,冲向油膏,照着身上大抹特抹。在她身上发生了和女主人一样的变化。正当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开怀大笑,沉醉于魔法的美艳时,房门开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出现在门口。他局促不安,手里抓着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的睡裙与他自己的帽子和公文包。一见娜塔莎,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的眼睛都直了。他勉强稳住心神,脸红得像只熟透的大虾,说什么他自认为有义务将捡到的睡裙亲手奉还…… “你还说什么来着?混蛋!”娜塔莎又叫又笑,“你说什么来着,拿什么引诱我来着!你说要给我好多好多钱!还说你老婆绝对不会知道的。你说,是不是?”娜塔莎冲着肥猪喊,肥猪只得臊眉耷眼地别过脸去。 娜塔莎一时兴起,往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秃顶上也抹了一把油膏,顿时惊呆了:这位可敬的先生脸上长出了猪拱嘴,手和脚都变成了猪蹄。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对着镜子一照,惨叫连连,却已追悔莫及。几秒钟后,这头被驯服的肥猪便哀嚎着飞离了莫斯科。 “我要求恢复我的本来面目!”肥猪突然哑着嗓子哼哼,分清是在斥责,还是哀求,“我可不想参加什么非法集会!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您必须制止您的女佣!” “好啊,这会儿我又成了女佣啦?女佣?”娜塔莎揪着肥猪的耳朵大声呵斥,“我不是女神吗?你管我叫什么来着?” “维纳斯!”肥猪哭嚎着,飞过一条在砾石中喧响的小溪,蹄子碰得榛树丛簌簌作响。 “维纳斯!维纳斯!”娜塔莎发出胜利的呼喊,一手叉腰,一手伸向月亮。“玛格丽特!女王!替我求求情吧,让我也留下来做一名巫女吧!他们什么都听您的,您有这个权力!” “好吧,我答应你。”玛格丽特说。 “谢谢!”娜塔莎喊,突然又略带苦闷地尖叫:“驾!驾!快呀!快!喂,给我冲啊!”她两脚一磕被疯狂疾驰累瘪了的肥猪肚皮,猛然前冲,再次划破空气,瞬间变成了遥远前方的一个黑点,接着完全消失了,连破空声也听不见了。 玛格丽特继续缓慢飞行。下方是一处陌生的荒野,起伏的丘陵上偶有巨松,松间散落着一块块圆滑巨石。玛格丽特边飞边想,自己大概已经离莫斯科很远了。飞刷已经不在松树梢头之上,而是在被月亮镀了半边银的树干之间飞行。飞行者的淡影在前方地面上滑行——月亮已经跑到了玛格丽特身后。 玛格丽特听到附近有水声,料想离目的地不远了。松树不见了,玛格丽特悄然飞到一处白垩岩峭壁前。越过峭壁,果见下方阴影里有一条大河。靠近峭壁的这侧河岸灌木丛生,雾气缭绕;河对岸则平坦低洼,孤零零生着一簇枝叶如盖的树木,树下摇曳着一堆篝火,篝火四周人影幢幢。玛格丽特隐约听到一阵单调而欢乐的乐声自彼处传来。再远处是一大片月光如银的平原,目之所及,再无任何房屋或者人迹。 玛格丽特跃下峭壁,急速坠向水面。长途飞行之后,河水令她心驰神往。她扔掉飞刷,加速坠落,一头扎进水里。轻盈的身体如箭一般射向水底,激起的水柱几乎顶到了月亮。河水竟如澡堂里一般温暖,玛格丽特浮出水面,独自在月夜下的河水中尽情游弋。 玛格丽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远处灌木丛后面却依稀传来拍水声和呼哧声,似乎也有人在游泳。 玛格丽特跑上河岸。刚游完水的皮肤红得发烫。她丝毫不觉得疲惫,在湿草地上开心地手舞足蹈。突然,她停止舞蹈,凝神戒备。呼哧声愈来愈响,从爆竹柳丛后面钻出来一个光着腚的胖男人,一顶黑色的丝绸圆筒礼帽掀在脑后。胖男人脚踝以下沾满了淤泥,仿佛穿了一双黑鞋。他喘着粗气,打着酒嗝,显是醉得不轻,而河水突然泛出的白兰地气息也印证了这一点。 见到玛格丽特,胖子仔细地打量了半晌,忽然开心地叫嚷起来:“这是怎么啦?我真的看见她啦?克洛季娜,真的是你,不知愁的小寡妇!你也在这儿?”说着,就要往跟前凑。 玛格丽特后撤一步,威严地说:“见你的鬼母去!谁是你的克洛季娜?看清楚,你在跟谁讲话。”想了想,又加上一长串无法见诸笔墨的骂人话。这一通骂对轻浮的胖子起到了醒酒的作用。 “哎呀!”他轻呼一声,打了个寒噤。“求您开恩,光明的玛戈王后玛戈王后,即玛格丽特·德·瓦卢瓦(1553—1615),法国国王亨利二世之女,1572年与纳瓦拉国王亨利·德·波旁(即后来的亨利四世)结婚。这场政治联姻原本旨在调和法国内部宗教矛盾,最终却演变为天主教徒对新教徒胡格诺派的血腥屠杀,史称“巴黎的血腥婚礼”。作为宗教战争及宫廷政治的牺牲品,玛格丽特美丽、高傲、慷慨、放荡,一生充满争议。!我认错人啦。都怪白兰地,让它受诅咒去吧!”胖子单膝跪地,脱帽行了个礼,接着便俄语法语乱说一气,说什么他的朋友格萨尔在巴黎参加了一场血腥的婚礼,说到白兰地,又说可悲的失误令他懊悔不已。 “你先把裤子穿上吧,狗崽子。”玛格丽特语气稍缓。 见玛戈王后不再生气,胖子欢喜地咧嘴大笑,兴冲冲地禀报说,他眼下之所以没穿裤子,只因一时疏忽,将裤子落在了方才游过的叶尼塞河,说他现在就飞回去取,好在离此不远,抬脚就到,又向玛戈王后表了忠心,祈求王后庇护,这才躬身撅腚,连连后退,直至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栽进河里。可即使倒下去时,他那张蓄着短络腮胡的脸上仍保持着兴奋而忠诚的笑容。 玛格丽特打了一个尖锐的呼哨,跳上召之即来的飞刷,越过河面,来到对岸。峭壁的阴影鞭长莫及,整个河岸沐浴在月光中。 玛格丽特的双脚刚一触到湿草地,柳树下的音乐便响得更起劲了,火星四溅的篝火也升腾得更欢快了。月光下的柳条上,挂满了毛茸茸的柔荑花序,柳条下坐着两排阔嘴青蛙,正鼓着胶皮般的腮帮子,用小木笛吹奏威武雄壮的进行曲。一块块磷光荧荧的腐烂木头悬在柳条上,为乐师们照亮乐谱。篝火光在青蛙脸上上蹿下跳。 进行曲专为玛格丽特而奏。她在此受到了最高礼遇。通体透明的水妖水妖(русалка),通译为“美人鱼”或“人鱼公主”。事实上,斯拉夫民间传说中的水妖与欧洲童话中的美人鱼形象相去甚远。水妖多为殉情的少女亡灵所化,身着白裙(或赤身裸体),长发披散,多群居于湖泽,喜爱在水边唱歌、跳舞(尤其是环舞),坐在岸边梳理长发,她们会用歌声诱惑人,随后将之淹死或者搔痒致死。停下了河面上的环舞,朝玛格丽特挥舞着水草,幽咽的致意声在浅绿色的空旷河岸上久久回荡。一群裸体巫女钻出柳丛,站成一排,以宫廷礼节对玛格丽特屈膝行礼。一个长着山羊腿的人飞过来,跪吻玛格丽特的手,在草地上铺开一块丝绸,询问女王沐浴得可好,建议女王躺下来稍事休息。 玛格丽特听从了建议。羊腿人为她端来一杯香槟,酒一落肚,心脏瞬间暖暖的。玛格丽特问起娜塔莎,得知后者已沐浴完毕,骑着飞猪先行赶回莫斯科,以通禀女王即将驾临的消息,并协助准备女王的礼服。 这时,玛格丽特在尖叶柳下的短暂停留又多了一个小插曲。空中传来呼啸声,一个黑色物体明显失误地掉进了河里。几个瞬间之后,玛格丽特面前便又出现了刚在河对岸闹了笑话的络腮胡胖子。看样子他已经去过叶尼塞河了,因为眼下他已经穿上了燕尾服,只不过从头湿到了脚。白兰地又一次坑了他,让他在着陆时掉进了水里。可即便如此倒霉,他仍没有忘记微笑,并有幸跪吻了忍俊不禁的玛格丽特的手。 之后众人便准备启程。众水妖在月色下跳罢环舞,融在月光中。羊腿人恭敬地询问玛格丽特是如何前来的。当得知后者是骑乘飞刷而来时,羊腿人说:“哦,那怎么行,太不舒服了。”立马用两根树枝拼凑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电话,命令某人一分钟之内派辆车来。果然,一分钟不到,一辆浅黄色敞篷轿车便降落在篝火之上。驾驶位上的司机头戴漆布大檐帽,手戴喇叭口手套,却是一只白嘴鸦。小岛空了。飞走的巫女融化在熊熊的月光中。篝火渐渐熄灭,木炭化为苍白的灰烬。 玛格丽特在络腮胡胖子和羊腿人的服侍下,安坐于宽敞的轿车后座之上。轰鸣声中,轿车一跃而起,几乎蹿到了月亮上。小岛不见了,大河不见了,玛格丽特向着莫斯科疾驰而来。 \\\" "【编辑推荐】:布尔加科夫总是被我称为“男神”作家,尽管他的一生曲折坎坷,但是他始终用自己的创作和言行始终捍卫着一个作家最宝贵的东西——良知。在被封杀时,他不曾屈服,直言自己是“广袤的俄罗斯文学原野上唯一一匹孤狼,剪掉尾巴也好,涂上斑点也好,怎么也不会像一只狗”。《大师和玛格丽特》便是这匹俄罗斯文学孤狼振聋发聩的绝命“狼嚎”,他将自己的人生、将自己的一生挚爱、将自己的固执坚守、将自己的满腔愤懑通通诉诸笔端,以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写出这部如魔似怪的“魔鬼之书”。正如作品中玛格丽特拯救了大师和他的手稿,现实世界里布尔加科夫的爱人叶莲娜也挽救了《大师和玛格丽特》,只不过她并没有魔王可以依仗,整整26年后,布尔加科夫的心血之作才得以面世,却难逃被删改的命运,又过一年,全本俄语版在法国出版,书一问世,当即令风靡世界,又过6年,全本的《大师和玛格丽特》才得以在布尔加科夫的祖国被人阅读,此时叶莲娜已经与布尔加科夫共眠于地下,布尔加科夫和自己的“玛格丽特”此时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因为真正的手稿是永远不会被毁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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