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时代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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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38752595
果戈理(1809~1852),俄国作家。1809年4月1日生于乌克兰波尔塔瓦省米尔戈罗德县大索罗庆采村一个地主家庭,1852年3月4日卒于莫斯科。果戈理从小喜爱乌克兰的民谣、传说和民间戏剧。1821~1828年就读于波尔塔瓦省涅仁高级科学中学,受到十二月党人诗人和普希金的诗篇以及法国启蒙学者著作的影响,并在业余演出中扮演过讽刺喜剧的主角。1828年底,抱着去司法界供职的愿望赴圣彼得堡。次年发表长诗《汉斯·古谢加顿》。1829~1831年先后在圣彼得堡国有财产及公共房产局和封地局供职,亲身体验到小职员的贫苦生活。在此期间还到美术学院学习绘画。
在省城N市,这天,一家旅店的院子里,驶进来 一辆相当讲究的四轮轻便马车。一般说来,乘坐这种 带弹簧底盘的小型马车的人,通常是些光棍汉,比如 退伍中校,陆军上尉,拥有一百来个农奴的地主等等 ,总之一句话,全是那些被称之为中等绅士的人。坐 在马车里的这位绅士,论长相虽说不是美男子,可也 不算丑;不算胖,可也不算瘦;论年纪他不算老,可 也不算很年轻。他抵达省城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省 城里也不曾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在这家旅店对面的小 饭馆门口,站着两个俄国乡下人,看见马车驶过来, 两个人随便讨论了一些看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 议论的多半是这辆马车,并不涉及坐在马车里的那位 绅士。“你瞧,这马车轮子可真棒哟!”其中一个乡 下人说,“要是去莫斯科,你看怎么样,它跑得到还 是跑不到?”“跑得到。”另一个乡下人回答。“依 我看,要是去喀山,恐怕就难说啦?”“去喀山恐怕 不行。”另一个人答道。两人的谈话就此而止。还有 ,这马车驶到旅店大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年轻 小伙子。小伙子身着燕尾服,那服装的款式显然是想 赶时髦,故意露出胸衣,胸衣的对襟用一枚土拉城出 产的带青铜手枪形饰物的别针扣着,下身穿一条又瘦 又短的白斜纹布裤子。年轻小伙子转过身来,朝马车 望了望,一只手按住差点被风吹跑的帽子,继续走他 的路。 马车驶进院子之后,立刻有一个旅店的侍者跑过 来迎接客人。在俄国旅店里,通常把侍者唤做伙计。 跑出来的这个伙计,活泼伶俐,伺候客人更是机敏异 常,简直叫人来不及端详他那张脸是什么模样。他一 阵风似的跑出来,手里拿着餐巾,只见他穿一件长长 的仿锦缎面常礼服,个子很高,常礼服的衣领差不多 顶到他的后脑勺。他把头发向后一甩,转眼之间,已 经引领着绅士来到楼上,再沿着一条木制长廊走去, 领他去看看上帝恩赐予他的客房。这客房是一间普普 通通的客房,因为这旅店本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旅店, 也就是说,这种旅店在省城里颇为常见。在这种旅店 里,过路的客人只消花两个卢布(俄国的货币),就可 以得到一个房间,住上一昼夜。这种客房里难免蟑螂 横行,看上去像黑李子干爬满室内各个角落(说明客 房的环境和条件非常差)。房间里照例有一道门通往 隔壁的客房,这道门又总是被一只五屉橱柜堵死。住 在隔壁房间的客人,通常是沉默寡言,喜好安静,但 却有一种古怪的好奇心,知道你初来乍到,不把你的 来龙去脉打听明白他便睡不安心。这家旅店的外观与 其内部倒也般配:这是一座长长的二层楼房,一层没 有挂墙皮,赤裸着深红色的砖墙,砖头原本是有些破 旧的,加之年深日久风吹雨淋,砖墙的颜色变得愈加 灰暗:二层墙皮上涂着经久不变的黄漆;楼下是一排 卖马轭(-,牛马等拉东西时架在脖子上的器具)、绳 索和面包圈的店铺。在这排店铺的拐角处,有一家小 店,或者更确切地说,有一个窗口,里面坐着一个卖 蜜水香茶的男人。此人赤红脸膛,那脸色与他身旁摆 着的俄式红铜茶炊(俄国特有的一种茶炉,多为铜制 品,上面有雕饰,外观很漂亮,内中烧炭火,颇似我 国旧时铜制茶炉,但体积较小)相差无几,倘若他不 是长着乌黑油亮的大胡子,远远望去,还以为窗户里 摆着两只大茶炊呢。 新来的绅士还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房间,手下人 已把他的行李搬了进来:最先搬进来一只白皮箱,箱 子已有些破旧,说明它并非初次用于旅行。白皮箱是 马车夫谢里方和仆人彼得卢什卡抬进来的,谢里方矮 矮的个子,穿一件没挂面儿的羊皮袄;彼得卢什卡是 个三十岁上下的小伙子,穿一件肥大的常礼服,显然 是主人穿旧了赏给他的。这小伙子面相阴沉,看样子 脾气很大,厚嘴唇,高大的鼻子。在皮箱之后,又搬 进来一只带有精致的桦木镶嵌图案的红木小匣子,几 副皮靴楦头和一只裹在蓝纸包里的烤鸡。搬完行李之 后,马车夫谢里方就到马厩里照料马匹去了,仆人彼 得卢什卡开始在窄小的门厅里安置自己的住处。这门 厅极为简陋,黑糊糊的,又暗又脏。他事先已把自己 的外套扔在那里,所以门厅里弥漫着他身上所独有的 特别的气味,后来他拿进来的一袋子仆人的各种衣物 ,也都沾染了这种气味。他就在这门厅里靠墙支一张 三条腿的小窄床,在床上铺一条小垫子:这垫子似床 垫又不是床垫,早已被压得又扁又薄,像他从旅店老 板讨要来的煎饼,油脂麻花的,恐怕真正的煎饼也莫 过如此吧。(暗示了仆人地位低下,生活艰难。) 仆人们忙活着张罗各自的事情,新来的绅士在这 时已离开客房,独自到大厅里去了。这类公共客厅里 的大概情形,恐怕每个出过门的人都是非常熟悉的啦 :大厅的四壁通常涂着油漆,墙壁上部给抽烟的人熏 得乌黑,下部被形形色色的过往旅客的脊背蹭得发亮 。不过在这里盘桓得最多的还是当地的客商,每逢集 市的日子他们都到这里来,六七个人聚在一起,照例 喝上两杯茶。天花板通常是熏得黑糊糊的,天花板当 中通常悬挂着一盏熏黑了的枝形烛架,烛架下面挂着 许多玻璃装饰,每当伙计活泼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摞 着像海岸边的鸟群似的多得数不清的茶碗(这句比喻 生动地说明了茶碗的多和乱),从铺着破旧漆布的地 板上跑过时,那些玻璃装饰就跟着跳动,发出叮叮的 响声;墙壁上总有那么一两幅油画,画面和整个墙壁 一样宽,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和别的旅店一样, 不同之处最多也不过有一幅油画上画了一位女神,露 出一对格外引人注目的大乳房,这么大的乳房我想读 者大概也不曾看见过。话又说回来,造物主的这类玩 笑在各种历史题材的油画里是颇为常见的,这些历史 画不知是由什么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 带进我们俄罗斯来的,说不定还是我们的达官贵人, 绘画爱好者,在他们的信差的劝诱之下,从意大利买 回了这批画呢。这时,我们的绅士脱下帽子,解下围 在脖子里的带彩虹图案的毛围巾,这种围巾通常是妻 子亲手给丈夫编织的,还温柔体贴地嘱咐过该怎样使 用它。至于使用这种围巾的光棍汉,我就不敢断定是 谁给他编织的啦,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反正我是从 来不围这种围巾的。解下围巾之后,绅士就要吃午饭 ,吩咐侍者上菜。于是侍者便端上来一般旅店里通常 供应的各种饭菜,有一盘热菜汤外加馅饼,这种馅饼 是专为过路客官准备的,已保存了好几个礼拜,有牛 脑子烩豌豆,有泥肠白菜,有油炸鸡块,有腌黄瓜, 还有随时都可以供应的糖心馅饼。当侍者把这些热菜 和凉菜端上来摆在桌上的时候,绅士便拉着侍者,或 者唤做伙计的,东拉西扯地闲聊起来,问他这家旅店 过去是什么人开的,现在的老板是什么人,旅店赢利 情况如何,他们老板是不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对最 后一个问题,侍者通常是回答说:“哎呀,他最喜欢 坑蒙拐骗啦,老爷!”正如在文明的欧洲一样,在文 明的俄罗斯,现如今也有许许多多值得尊敬的人,在 旅店里不跟侍者闲聊一通,他们是吃不下饭的,有时 他们还要拿侍者开一通荒唐的玩笑。话又说回来,新 来的这位绅士所提的问题并非都是废话,比如说,他 严肃认真地详细询问了这省城的省长是什么人,民政 厅长是什么人,检察长是什么人,总而言之,省城里 的显要人物他一个也不肯漏掉。然而,问起本地所有 知名的大地主,即便说他不是怀着极大的兴趣,也可 以说他更加确切细致:哪一个地主拥有多少个农奴, 他的住处离省城有多远,性格怎么样,是否经常到省 城里来,等等。他还认真询问了这一带乡村的情形: 本省范围内是否发生过某些流行病,比如猩红热、致 命的疟疾、天花以及诸如此类的传染病。这些情况他 都打听得认真细致,而且要求回答准确,由此看来, 他并非出自一般的好奇心。这位绅士的举止风度,流 露出一种庄重威严的气派,连擤鼻涕也比别人响亮。 不知他到底是怎样擤的,反正他擤鼻涕的声音很像吹 喇叭。(说明了绅士的滑稽。)他的这一优点显然是天 真无邪的,但却在旅店的侍者们中间为他赢得不少尊 敬,因此每当侍者听见他擤鼻涕的声音,便立刻把头 发一甩,立正站好,显得更加恭敬,微微低头问道: “您还需要点什么东西吗?”吃完了午饭,绅士又喝 了一杯咖啡。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把一只靠垫塞在自 己背后。在俄国旅店里,这种靠垫里装的不是柔软的 羊毛,而是一种像砖头和石块一样硬的东西。绅士一 坐下来就哈欠连天的,于是他吩咐侍者领他回房间去 。他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足足睡了两个小时。休息 好了以后,他根据旅店侍者的请求,把自己的官职和 姓名写在一张纸片上,以便呈报警察当局。侍者拿着 纸片下楼去了,一边走一边按音节拼读着纸片上的文 字:“六品文官巴维尔·伊凡诺维奇·乞乞科夫,地 主,私事旅行。”当侍者还在吃力地辨认字条上的文 字时,巴维尔·伊凡诺维奇·乞乞科夫径自出了旅店 ,到城里观看市容去了。看得出,他对这座省城颇为 满意,也许他认为这城市与其他省城相比毫不逊色,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砖砌的房舍都涂着米黄色油 漆:木头房子上的油漆是灰色的,看上去颜色较深, 倒也显得朴素大方。这里的房屋都是楼房,可分为一 层楼的,两层楼的,一层半楼的,都清一色地带有阁 楼。省城里的建筑师们认为,这必不可少的阁楼是最 为美丽的部分。有些地方街道宽阔得像旷野,这些房 子孤零零地掩蔽在鳞次栉比的木头栅栏里,显得很不 起眼儿;有些地方房屋簇拥在一起,那里的行人明显 增多,气氛也显得热闹。他沿着街道走去,遇见的尽 是各式各样的招牌,几乎全给雨水冲刷得褪了色,招 牌上有的画着花形小甜面包;有的画着高筒靴子;有 一处招牌上画着一条天蓝色裤子,下面还有某一个华 沙裁缝的签名;有一家帽店的招牌上竟写着:“外国 人瓦西里·费德罗夫”;有一处招牌上画了一张台球 案桌,桌旁有两人正在打台球,两人都穿着燕尾服, 在我们的剧院里,演到最后一幕时,那些拥上舞台的 看客们就穿着这种燕尾服。这两个打台球的人手握台 球杆,正在瞄准目标,胳膊稍稍向后扬起,两腿弯曲 着,像芭蕾舞演员腾空弹跳后刚刚落地似的。这幅广 告画下面写着:“台球房在此”。有的地方直接在街 道旁摆出几张桌子,桌上摆着核桃、肥皂和看上去跟 肥皂相差无几的蜜糖饼干。一家小酒馆的招牌上画了 一条肥鱼,鱼身上插着一把餐叉。最为引人注目的是 ,那些带有灰暗的双头鹰国徽图案的房屋,现如今已 不再是官府的办公处所,而被改做酒店,并打出了十 分醒目的招牌。城里的马路铺得不大像样。他又顺便 到市立公园里转了转,其实公园里仅有几株细细的小 树,树根长得很不牢靠,树身用两根棍子支撑着,支 架上涂着漂亮的碧绿色油漆。话说回来,尽管这些小 树长得还不及芦苇高,但报纸上描写本城的装饰时却 这样写道:“承蒙市政长官关怀,我市装点得更为美 丽,新辟公园绿树成荫,炎夏酷暑,可为市民提供乘 凉消夏之所在。”接着又写道:“笔者曾目睹广大市 民满怀感激之情,心情极为激动,泪如泉涌,对市长 大人深表谢忱,万般情状,感人至深。”绅士向岗警 详细打听了去往教堂、各长官衙门和省长官邸(由公 家提供的高级官吏的住所。邸,d@)的最近便的路, 以便在必要时前去造访,然后他便去欣赏了那条从市 中心流过的河,在路途中顺手揭下一张贴在廊柱上的 海报,以便带回旅店去细细阅读。接着,他发现街道 旁木制的廊式人行道上走来一位模样并不难看的女士 ,后面跟着一个身着军服的少年侍仆,手里提着包袱 ;他专注地将那女士细细打量一番,再朝四周环视了 一遍,好像要把这里的地形牢记在心似的,此后便动 身回旅店去了。他回到旅店,一名侍者连忙上前伺候 ,轻轻搀扶着他登上楼梯,领他径直回到客房里。喝 足了茶之后,他便在桌旁坐下,叫人给他点上蜡烛, 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海报,凑近了蜡烛,微微眯 缝着右眼,认真地读了起来。不过,这张海报上没有 多少值得注意的东西,登载的是正在上演的柯楚布( 1761-1819,德国戏剧作家。乞乞科夫所读的是戏报 上登的《罗拉之死》的广告)的一部戏的广告,波普 廖文先生在剧中饰演罗拉,齐雅勃罗娃小姐在剧中饰 演柯拉,其余的角色都是些默默无闻的人。可是,绅 士却把他们的名字逐个读了一遍,甚至连池座的票价 也没有放过。 P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