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退休社会
作者简介
本书采访组由9名记者组成,记者的年龄从30多岁到50多岁,涵盖多个年龄段。他们在采访期间也在思索自己的人生下半场,和各位读者一样,也在寻找无退休社会的启示。他们采访的对象既有身处无退休社会时代最前线的老年人,也有不少站在人生岔路口, 对后半生感到迷茫的中青年。针对采访发现的问题, 他们咨询了相关领域的专家,将成果都写在本书之中。
内容简介
职业介绍所里的 71 岁老人 “无退休”专题的诞生源于一次偶遇。 那是 2019 年的一个秋日,东京池袋的公共职业介绍所,在男青年和抱小孩的妇女当中,一位老人的身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白发苍苍,头戴藏青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手拎背包,步履略显蹒跚。在采访中,他断断续续地向我们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这位老人 71 岁,和 65 岁的妻子一起住在东京都板桥区月租 3 万日元的出租屋,靠每月 7 万日元的养老金和妻子做兼职收银员的几万日元维持生计。老人做了 20 年公交司机,直到 2018 年因担心年纪大开车出危险,便辞去了工作。然而辞职后生活很拮据,一天吃满三餐都有困难。几个月前,老人开始光顾职业介绍所,而这里介绍的工作大多是仓库里的轻体力活,收入比过去低了很多。 “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要找工作。过了 70 岁,能干的工作就很少了。”老人感叹道。 有些职业的 70 岁以上从业者人数在逐年增加,其中之一是保安员。其中的代表性工作是交通疏导员,负责在封闭施工路段等工地引导车辆和行人安全通行。 保安行业长期处于劳动力短缺状态,工资却很低,长时间站在户外对身体也是一项考验。而我们遇到了几位老人通过这份工作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为什么做苦差事 新冠疫情期间,“必要行业工作者”(essential worker)受到社会关注。他们不同于可以远程办公的文员,必须去现场工作。因为这类工作不可缺少,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到岗。 2019 年 10 月 25 日,千叶县遭遇创纪录大暴雨。在风雨交加的超市建筑工地上,柏耕一正在引导水泥运输车。便利店买来的雨衣防水功能有限,他的裤子全被淋湿了。 “那么累的活,一年也遇不到几次。那天可是累坏了。 1946 年出生的柏耕一那年 73 岁,为什么一直坚持做这份日薪 9000 日元的苦差事?他坦言:“65 岁以上的人,不当保安,就没有地方要了。” 柏耕一过去经营一家图书编辑工作室,30 多年来推出了300 多本图书,销量超 10 万册的就有 90 本。“业绩好的时候,工资加其他开销,一年能花 1000 万日元。”然而,公私混淆让他吃了苦头。柏耕一沉迷赌马,房地产投资也以失败告终。疏于管理最终导致公司欠税 2500 万日元,令他付出了沉重代价。 他拜托客户预支 200 万日元用于补缴税款,信用也因此一落千丈。大约 10 年前,他策划的一本减肥书籍热销,接收版税的公司账户却被查封了。柏耕一的工作热情大受打击,公司的销售额也出现“大滑坡”。 由于是个体户,国民年金 a 缴费年数长,老两口的养老金加在一起每月也就 6 万日元左右。他们卖房后搬进一间月租 6.6 万日元的出租屋,必须赚出房租和生活费。而来钱快、68 岁也能干的工作就只有保安员了。税前月薪大约 18 万日元,这部分收入没有被税务局扣留。 起初柏耕一干得很累。因为怕工作中碰到熟人,他避开 了千叶县柏市内家附近的工作,专挑需要坐电车一个多小时 才能到的地方。一个冬日凌晨 4 点,在东京赤坂的工地上, 严寒和困意令身体不听使唤,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还有一次凌晨,民营铁路沿线工地的工作结束后到站前商铺的屋檐下,在寒风呼啸中等待首班车。这些经历让他深深地感到凄凉。 70 岁以上占八成 进入保安公司后,柏耕一惊讶地发现这个行业里有很多老年人,甚至还有 80 多岁的。听现在这家公司的社长说,70 岁以上的员工占八成。 “这里是逐步迈入超高龄社会的日本的缩影。”这种感受愈发强烈。交通疏导员经常被来往车辆的司机骂,他们也自嘲这是“最底层的工作”。如果把这个行业的现状和从业者的人生百态写成书,肯定很受欢迎 —柏耕一心中的出版热情又一次燃起了。 于是,柏耕一完成了《交通疏导员疲惫日记》(三五馆新社)一书。以“73 岁那年,我也要头顶烈日,一早开始上工地”作为宣传语,于 2019 年 7 月出版。初版 4000 册,后多次加印,总销量 6.7 万册(截至 2020 年 10 月),火了一把。一位读者在寄来的明信片上写道:“退休后继续工作虽然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但能为社会做出贡献真是了不起。”这句话令柏耕一倍感欣慰。 清算了负债累累的公司,从被查封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如今柏耕一已经找回了最宝贵的事物 —作为编辑再创佳绩的希望。梦想或许无法成真,但只要有希望,再苦再累也不怕。在他看来,保安员的工作为人生带来了转机。 “有份工作对老年人是一种救赎。一想到自己能干到 80岁,就觉得很安心。” 这份工作点燃了柏耕一重拾“老本行”的热情。他要活到老干到老,只要临终前能觉得“这辈子过得有意思”就足够了。或许这只是一个奢望,但他有信心。“就是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出问题,毕竟我还有糖尿病的老毛病呢。” 疫情期间用工需求依旧旺盛 2020 年初,新冠疫情使日本全国停摆,直到 5 月下旬至6 月初,排班才陆续恢复正常。那时,步入 74 岁的柏耕一和两三名保安员一起被派到千叶县浦安市的自来水管道施工现场,负责交通疏导。 这份长达 20 天的工作很辛苦。早上 5 点起床,8 点到工地换上工装,做好准备,9 点上岗后一直干到下午 6 点。回到家已经是晚上 8 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 20 天。“天很闷热,还突然下雨,累得筋疲力尽了,”他苦笑道,“要是轻松点的工作,下午三四点就收工了。” 除了长时间劳动和通勤,还有一个因素让柏耕一尤感疲惫,那就是施工公司的监工。“监工 40 来岁,动不动就瞧不起保安员。我看不惯他那个劲儿。除了工作时长,和工友、监工合不合得来也决定了工作累不累。” 疫情对柏耕一的工作影响很大。政府发布紧急事态宣言的 4 月只出工了 3 天。那段时间,他在千叶县内一家大型柏青哥店 a 负责引导车辆进出停车场。4 名保安员轮流排班,每天两班倒,周末也要出工。然而,4 月 7 日店铺没有提前通知就突然停业,令他一下子没了工作。 接下来的 5 月受到黄金周和紧急事态宣言影响,只出工了 7 天。4 月和 5 月的收入只有 9 万日元。 柏耕一认识的一名同行也遭遇了工作“滑铁卢”,整个 4月没有出工。60 多岁的他和妻子及 40 多岁的儿子共同生活,妻子体弱不能干活,儿子也没有工作。柏耕一建议他向社会福祉协议会申请“紧急小额资金”特例贷款。 不过,柏耕一在和一名 60 多岁和三名 70 多岁的保安员聊天时,他们表示工作量没有明显减少。柏耕一认为:“交通疏导的工作地点集中在燃气和自来水管道更换、新建以及电缆维修架设的施工工地。这些工地多位于户外,不容易形成‘三密’a,所以今后工作应该不会有明显减少。” 从各职业的有效求人倍率 b 来看,紧急事态宣言发布的2020 年 4 月,所有职业平均有效求人倍率为 1.13,这一数字在 6 月跌破 1,8 月和 11 月分别为 0.95 和 1.00,依然维持在低位。相较之下,包括保安员在内的“安保工作”的有效求人倍率在 5 月降至 5.74 后开始恢复,11 月回升到 6.58。“安保工作虽然不起眼,但不容易受到疫情这类大的外部因素影响。这也许说明保安是与人们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不可或缺的工作。 百岁人生,即将从愿望变成现实。老龄化社会、延迟退休、养老金缺口问题日益严峻,当攒够 200 万退休才体面,工作到 80 岁成为常态,关于现在老年人的生活常识已不再适用于未来, 我们该如何规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