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之歌/自然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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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孢子启航了，纤细 的“翅膀”在空中飞舞得如此 轻盈，连光都难以捕捉到它 飞过的痕迹。阳光没有让它 披沐色彩，只在它飞过时留 下了些微迹象。叶”伸展开 来，苔藓植物就这样挺立在 一缕缕细丝之上。这些细细 的“锚”“让每个“小小飞行员 ”“都驻留在遍覆于每根树枝 的真菌和藻类上。 匍匐低蜷的苔藓生长在 世界各地，但这里的苔藓与 别处不同，它们生活在一个 没有边界的水世界里。在这 里，空气便是水。苔藓们如 同大海里的丝状海藻，无拘 无束地生长着。 森林好像把它的嘴巴对 准了生活于其间的所有生命 ，并向它们呼气。我们闻到 的气息是那样湿热、腥臭， 这气味近乎哺乳动物的体味 ，从森林的血液中径直奔涌 到我们的肺中。它饱含生机 ，令人亲近，却也叫人窒息 。午间，苔藓的孢子依旧在 空中飞行，我们这群人则蜷 曲懒卧在这片拥有最丰富生 物的肥沃腹地之中。现在， 我们身处厄瓜多尔西部的亚 苏尼自然保护区（Yasuni Biosphere Reserve）的中 心附近。围绕着我们的是国 家公园、民族文化保护区和 缓冲区中生长的一万六千平 方公里的亚马孙森林，这里 的森林与哥伦比亚及秘鲁边 界的更多森林交错连接。从 卫星上俯瞰，这片土地形成 了地球表面最大的绿色斑块 之一。 雨。每隔几个小时，雨 就会讲起这片森林里最独特 的语言。这语言不仅在音量 ”上极富变化，更有着丰富 的词汇和多变的句法。亚马 孙从林年降雨量可达3.5米 ，是伦敦的6倍。细微的孢 子和植物散发出的化学物质 ，使得树冠层蒙上了一层雾 气。这些气溶胶是让水汽聚 集、膨胀的“种子”“。在这 里，每一茶匙的空气中，含 有一千多个这样的颗粒，但 不及其他地区空气中颗粒物 密度的十分之一。在人口高 度密集的区域，我们人类通 过引擎和烟囱向大气释放了 数以亿计的颗粒。我们的工 业生产，就好像沙浴的鸟儿 奋力振翅，扬起阵阵烟尘。 每个污染的微粒、土壤的尘 埃或者林地中的孢子都是潜 在的雨滴。亚马孙森林广阔 无垠，空气中所充斥的大抵 是森林的产物，而并非我们 这些“工业鸟类”活动的产物 。风，有时会带来非洲尘土 的律动，有时会吹来城市中 的烟雾，但绝大多数时候， 亚马孙都讲述着自己的语言 。由于凝结核的缺乏和水汽 的富足，雨滴汇聚成超乎寻 常的大小。丛林中雨的语言 ，便因此形成了更长的音节 、音位，相较大多数其他大 陆的雨声来说，也就更加粗 犷。 我们听到的雨声，并非 只是由沉默下降的水来体现 ，同时也依托雨幕中的物体 来宜之于口。跟所有的语言 一样，天空的语言有着丰富 内容可以诉说，众多翻译家 静侯传递，将其表现为丰富 的形式：倾泻而下的雨水， 让一层层锡皮屋顶尖叫着震 动；淋在数百只蝙蝠翅膀上 的雨水，碎溅开来，落入蝙 蝠飞掠过的河流；沉雾浓云 低垂到了树梢，沾湿了叶片 ，虽然没有一滴水滑落，它 们的触摸也在叶片上产生了 墨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植物的叶子拥有最丰富 的口才，它们演绎着雨的语 言。亚马孙的植被多样性， 是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不可企 及的。这里的每公顷土地上 ，生长着六百多种树，比整 个北美的种类还多。如果再 接着调查相邻的一公顷林地 ，我们还将在名录中增加更 多的树种。每次我来到这里 ，令我产生植物学上的目眩 和兴奋的，莫过于一棵吉贝 （Ceiba pentandra，当地 发音为“赛博”）。环绕树千 底部走上一圈，大约二十九 步，有几条板根从中心向外 呈辐射状伸展开来，这些侧 生根系支撑着树木，从我头 顶之上的地方长出，然后向 下斜逸，隐人森林地面深处 。树干胸径三米，是支撑万 神庙的支柱的1.5倍。尽管 尺寸蔚为可观，但它并不像 松树、橄榄和红木那样古老 。那些树生活在寒冷或干燥 的气候中，在千年的尺度中 静数岁月，而在充满真菌和 昆虫的亚马孙，没有几棵吉 贝能生存数百年。生态学家 们估测这棵树的年龄在150 岁至250岁之间。吉贝的高 大并不是因为久经岁月，它 的树苗每年能蹿高两米，以 牺牲木材强度和减少植物化 学防御力为代价而快速拔高 。这棵吉贝的树冠（最顶端 的树枝）在离地大约四十米 （相当于人类建筑中的十层 楼）处形成了一个宽阔的穹 顶，比周围的树木还要高出 十米。俯瞰树冠层，这里远 不像温带森林那样平。目之 所及，另有十二棵吉贝，都 在树冠层上冒出了不均匀的 圆球，撕开了周围的树冠所 构成的平整表面。 P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