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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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仁迪不太确定月亮已经消失多久了。他只知道有好几 十天，风似乎一直在呜咽，仿佛天空正在受苦受难。起初 ，他以为那些呜咽声是自己发出来的，因为他躲在商人摇 晃的车子里，全身酸痛不已。然而，当车子停下来准备过 夜、阵阵颠簸与撞击结束之际，呜咽声又开始了。 在仁迪终于敢往车外探看之前，天空已经呻吟、哭泣 了好几夜。当他听见驴子被牵走，夜间的哀号声再度传来 ，仁迪从一个个和他个头儿差不多大的陶酒缸后面爬出来 ，把头探出了车篷。他抬头望向天空，却什么也没看到。 星光早已黯淡，比微弱的影子还模糊，呜咽声在黑暗中回 响着。就在那时，仁迪发觉月亮不见了。 他想，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晚上，月亮就会出现。仁 迪确信月亮会回来，就跟平常一样发着光，犹如一把利剪 在天空剪出一个洞，但月亮一直没有出现。每当夜幕降临 ，商人离开后，仁迪就会从憋闷、湿热的篷车里爬出来， 置身在夜晚的清新空气中，抬头仰望。每次，天空总是空 荡荡的。 “您一定需要酒。”有个声音说。是商人！仁迪在车 子里僵住了。又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结束了，篷车内的黑 暗由于清晨的到来而逐渐消散。拴驴子的动作晃醒了仁迪 ，他一头撞在车内的一个陶缸上，但让他警醒的是谈话声 。“今天是五毒节，我可以卖您一缸酒。”商人圆滑地说 。 “我经营的是客栈，不是酒馆。”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用不着一缸酒，那太多了。” “啊，但备一些酒也不至于让您这里变成酒馆。”商 人说，“您的客栈供应茶和饭菜，不是吗？如果有酒，客 人也会很乐意付钱的。” “我只需要能保护我们免遭有毒动物伤害的酒就够了 ，”客栈老板说，“只要够我喝，还可以在我女儿额头上 写个‘王’字，一坛就够了。” “但这是有名的状元红，”商人说，“我可以按很优 惠的价格卖给您。” “状元红？”客栈老板说。仁迪听得出他有些犹豫不 决。什么也不要买！仁迪默默地祈求着，试着让怦怦跳个 不停的心脏平静下来。不要打开车门！ “在城里我可以卖出高价钱，但天气这么热，我担心 在我赶到那儿之前，酒就已经坏掉了。”商人继续说，“ 您也看到了，我甚至不得不把车子盖起来。如果现在能卖 一些给您就最好了，我昨晚住店的钱可以从这笔钱里扣。 ” 车外那两个人忙着讨价还价时，仁迪尽可能不发出声 音地爬到车尾。仁迪挤到了离车门最远的两个酒缸之间， 在巨大酒缸的压迫下，他就像包在饺子里的肉馅儿一样。 车门打开了，仁迪抱紧了他的袋子，透过布料，他感觉得 到那个瓷碗硬邦邦地抵着他。 商人和客栈老板使劲去搬一缸酒，车子因此前后晃动 。仁迪几乎不敢呼吸。他们俩一边又推又拉，一边嘴里咕 哝着，谁也没注意到躲在车尾酒缸阴影里的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