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有九个想法

作者简介

王族，新疆散文代表作家之一，原籍甘肃天水，现居乌鲁木齐。代表作有《风过达阪城》《马背上的西域》《上帝之鞭》等。曾获总政第九届“八一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新疆首届青年文学创作奖、在场主义散文新锐奖、冰心散文奖、天山文艺奖、林语堂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等。有作品被译为英、日、法、德、俄、韩等文字在海外出版。作品常入初高中语文阅读理解考题。

内容简介

序 ： 真实或传奇 前些年写小说时，觉得这个世界的真实，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也就是说，很多事物的真实已臻完美，不需要写作者进行虚构。基于此，我将一些动物细节留下，到了此次写这本书，就派上了用场。 举三个例子。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阿勒泰听到一只狼的故事。一天，一群狼包围了在外打马草的边防军人，因为离边界线太近，战士们不能开枪，只好用刺刀与狼拼斗。指导员一刺刀刺中一只灰狼，他正准备再刺时，另一只狼扑过来趴在了灰狼身上。他一刺刀下去，那只狼不动；第二刺刀下去，那只狼仍然不动；第三刺刀犹豫了一下，便收了回来。他发现，被那只狼护在身下的灰狼是母狼，从它圆形的腹部可看出它怀孕了。指导员提着枪退后，狼群嗥叫着向山谷窜去。 在另一个边防连，一匹马给连队拉水近十年，后来通了自来水，它便失业了，盯着水龙头愣愣地看。一天早晨，人们发现它走了，四处都没有它的踪影。一年后它回来了，浑身的毛长得很长，眼里含着泪水。战士们以为它不再走了，给它吃东西，将杂乱的毛剪去。它望着战士们，眼神颇为复杂。第二天早上，战士们拧开水龙头用水，那匹马突然痛心疾首地发出一声嘶鸣，冲出院子跑向荒野深处。此后，它再也没有回来。 又一事，牧民在戈壁上放牧时，如果没有饮水，他们便在中午放开骆驼去找水。那是一种古老的觅水方式，骆驼因为酷热难当，会找到有地下水的地方，卧下去以借湿气降温。牧民在那样的地方挖下去，便可找到地下水。有一年，牧民将一峰骆驼放出后，数日不见它回来，后又因为天气突变便无暇顾及它，提前转场去了别处。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那峰骆驼找到了有地下水的地方，但牧民没有去找它，它在等待中被饿死了。 这本书写的事，大致都是如此。 新疆的鸟兽鱼虫，分别生存于雪山、沙漠、草原、湿地、森林、高山、湖泊和河流中，因所处地域独特，故多有鲜为人知的传奇。动物在命运变化中的固守或嬗变，彰显出它们和一块土地共同铸就的边疆传奇。 动物至今仍与牧民互相影响，构筑成难以割舍的生存法则。哈萨克族有一种习俗，名曰“斯热阿勒合”（意为认识后就是最好的）。说的是人们碰到打猎归来的猎人，虽然彼此陌生，但会向猎人索要猎物。在他们看来，猎物属于草原上的每一个人，猎人是代表大家前去领取的，可尽管索要。 猎人不会拒绝陌生人的索要，他们认为对陌生人慷慨赠予，会得到神的保佑，因为陌生代表意想不到的福祉。多年来，猎人们自觉遵守这一习俗，在打猎返回时在马鞍上画一条线，并将猎物挂在画线处，表明此猎物是可以赠予的，陌生人可尽管索要。 写动物故事，我也是索要者。 白狐 有一猎人说，某地猎人什么都猎捕，唯独不捕白狐，见了白狐不但不会开枪，反而会远远避开。再细说，便知那里的猎人还有忌讳，他们从不看白狐的眼睛，亦不会让白狐看见他们。问及原因，说白狐的眼睛很邪，猎人看了它们的眼睛后，从此就不敢走夜路了，否则会看见黑夜恍如白昼，到处是蹦蹦跳跳的白狐。至于人被白狐看见则更可怕，从此不但无法瞄准射击，就连悬崖危桥也看不清，走到跟前会一脚坠下去。人们觉得白狐身上有邪气，便常常避开白狐。 于是，白狐便被裹入迷信之中，让猎人疑惑，亦让猎人恐惧，从不主动去猎捕它们。 一猎人说，曾有一人欲开枪射杀白狐，不料枪在那一刻哑火，他只觉一片红光闪至眼前，迅速将他淹没进了晕晕乎乎的深渊。之后，那人便变成色盲，眼前明明是绿叶，他却说是白色；遇到红色，他又说是黑色。偶然又遇一只白狐，他便惊呼怎么有一只乌鸦在地上奔跑？这件事传开，人人都怕因白狐落下毛病，便没有人再打白狐的主意，白狐亦变得越加神秘。 在另一事中，白狐则被拉近，让人们感觉出了它们的内心反应。说是一只雌白狐，产下幼狐后便立即离去，不让幼狐记住自己的样子。它的行为虽然诡异，但每日却将食物悄悄放到幼狐巢边。如幼狐遇到危险，它会马上出现，保护它们不受损伤。等到幼狐能够独自觅食，它便果断离去，与它们永不见面。 狐类行为虽然残忍，但其狡诡和智谋的长处，无不让人惊叹。 白狐并不是特定的狐类，只是因为它们的皮毛洁白如雪，显得与众不同，常被人们另当别论。其实，在任何一类狐狸中，都极有可能出现白狐，前提是长出一身白毛。 白狐不易碰到，捕捉则更难。有一位猎人，那些年他是北疆有名的猎手，其枪法之准，在同行中留下一致的赞美：他枪打得好，一支半自动步枪被他玩得出神入化。有一天，他在山谷中寻找猎物，看见远处的山顶上有一个白点在移动，他判断是一只白狐，心情马上激动起来。他迅速向其接近，潜入最佳射程的位置趴下身子。那个白点仍在慢慢移动，似乎对危险毫无察觉。他将子弹上膛，瞄准，扣动了扳机。白点在一块石头上晃了一下，随即坠入山谷。他跑过去寻找，四周却没有任何白狐的痕迹。他已有十几年没放过空枪了，难道没打中？那一刻他沮丧之极，心里涌起复杂的念头。在牧区，狐狸被视为神秘之物，牧民只看见过它们的影子，从来不知其具体行踪。至于白狐，则被视为不祥之物，牧民在平时一看见白狐便远远避开，害怕不小心走近与它打照面。牧民们说谁与白狐打照面谁就是勺子（新疆话，傻愣之意），而自己却向它开枪，是不是勺过头了？ 这件事让他蒙耻，地位在同行中大跌，以至于有人开玩笑时怪怪地说他见过白狐，并在那个“见”字上加重语气。他变得很敏感，只要一听到白狐二字便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会儿觉得自己犯了与白狐打照面的忌讳，一会儿又觉得大家在嘲笑自己。枪打空了不说，而且连白狐的一根毛也没见着，不是吹牛是什么？ 尴尬处境让猎人承受了巨大压力，他很长时间里只有一个愿望，捕捉一只白狐，只有那样才能证明自己，才能把隐埋于内心的屈辱连根拔掉，从而让精神获得轻松。 猎人忍受不了白狐制造的痛苦，还有他人对他的嘲笑和议论，他决定孤注一掷去打死一只白狐，让所有人把嘴巴都闭上。尽管他不知道是否能找到白狐，但屈辱在莫名地促动着他，他一去不回头。 白狐很神秘，他在山里转了一天都不见它们的影子。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但仍把嘴咬得发出脆响，喝完水将水壶放下时会发出“咚”的一声响，让沉寂的山谷似乎有了几许颤动。下午，他突然与一只白狐相遇了。他很奇怪，白狐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神秘，他刚翻过一个山脊，便看见一只白狐站在不远处。它没有想到会突然与人相遇，所以有些惊恐，但惊恐只在它眼里一闪，它很快便平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他。他亦保持平静，丰富的狩猎经验告诉他，此时如果慌乱，会使白狐受到惊吓逃走，而自己一动不动则会麻痹它。暗中较量是为了等待最好的时机，只要白狐放松警惕，他便可举枪将它打死。 那只白狐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慢慢向山坡下走去。它身姿优美，步履优雅，似乎周围的草木都在为它俯首。他紧追不舍，到了一条小河边便觉得不能再追了，如果白狐涉水而逃，人过河的速度会大大降低，那样的话白狐就会迅速逃脱。他举起了枪，但聪明的白狐还是让他上当了，它突然掉转身子向后跑去，很快便跑上了山坡。人爬坡的速度无法加快，会越来越慢，他还在半山坡上，那只白狐已在山梁上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他又与那只白狐在同一地方相遇，意外的遭遇并没有让他欣喜，反而因昨天低估了白狐的智商而怒不可遏。他边追边开枪射击，不给白狐以喘息之机。令他不解的是白狐居然跑得很慢，似乎并不恐惧子弹会让它毙命。最后，他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便用跪姿向白狐射击，白狐在他扣动扳机时似乎有了感应，身子闪了一下意欲逃脱，但它怎么能比子弹还快呢？枪响之后，它一头栽倒在地。他兴奋地跑过去准备捡拾猎物，但白狐却趁着他分散注意力的机会，从地上翻滚而起又逃跑了。白狐用装死的方法又骗了他一次，他握着枪愣怔不已，失望和无奈在那一刻让他变得浑身无力，枪“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坐在山坡上喘着粗气，白狐两次逃脱让他很沮丧。休息少顷，他已没有了再寻找的兴趣，便打算从原路返回。但这时的意外发现让他惊讶不已，他看见了那只白狐的窝，里面有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狐，它们只有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世界的力气。他突然明白为何两次在同一地与一只白狐相遇，尤其是今天它故意跑得很慢，是要把自己引开，以防自己发现它的子女。为达到这一目的，它甚至不惧被子弹射伤，甚至毙命……紧闭的幕布突然拉开，一切在瞬间揭晓。 意外的事件让他极为震撼，并在内心生出一种惊异，看来白狐之所以神秘，实际上和人一样有所思所想。天黑时，他一身轻松地返回。人们见他又空手而归，嘲笑和议论很快便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包围起来。出去时他是放了狠话的，不打死一只白狐他就去死，但现在人们没有看见被打死的白狐，他也好好地活着。所以他放出的狠话变成了耻辱柱，对此感兴趣的人始终将取笑的目光投向他，似乎要将他死死钉于其上。 但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议论，只有他心里清楚白狐是一种什么动物，他上了白狐的当，但他并不感到羞耻，也不因为射击失败而遗憾，反而因为一次难得的认知，对白狐产生了敬畏心理。 这些，别人都不得而知。 1、去新疆之神奇动物在哪里——书写“中国皮卡丘”伊犁鼠兔等97种西部鸟兽鱼禽的外形习性、生存环境、趣事传奇、历史典故，以及牧民代代相传的捕猎渔狩、自然相处之道，堪称“百科全书”式的西部动物大观。 2、去新疆之疗愈无数人精神内耗——向动物自然、向人类情感深处探索，通过动物故事、牧民谚语，关照动物们在日常与变迁中的生命经验、固守或嬗变，领悟自然共生法则，给予人类震撼心灵的生命启示。 3、去新疆之游牧文明在时光中的延续——本书亦收录了数十句牧猎民谚语，如“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你的马一定能到达。”“天空把眼睛带走，大地把心灵停下。”“鹿在山外过冬之年，牲畜大量死亡；鹿在深山过冬之年，六畜兴旺。”“最厉害的猛禽，总是藏着爪子。” 4、王族，新疆散文代表作家之一，曾获冰心、丰子恺奖等散文大奖，有作品被译为英、日、法、德、俄、韩等文字在海外出版。常入初高中语文阅读理解考题。 5、游牧美学装帧设计，新疆风物x治愈系阿勒泰，新锐设计李扬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