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哪里来

作者简介

远子，作家，译者。已出版短篇小说集《夜晚属于恋人》《白日漫游》，诗集《室内流亡》，译作《达摩流浪者》《思想之诗：从希腊主义到策兰》。《白日漫游》曾入选“《亚洲周刊》2019年十大好书（小说类）”，并入围第二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选名单。

内容简介

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去参加他的葬礼，因为我知道被火化的只是一具躯壳，方老师在这世上留下了更重要、也许只有我一人知道的信息。拿到教师资格证后，九月开学前，我参加了“一中”的面试。试讲那天，天气炎热，吊扇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发出令人烦闷的转动声。四位评委老师里有三个都教过我，站在他们面前，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学生，很难找到教师的语气。为了缓解紧张，我将视线后移，越过坐在第一排的他们，盯住教室后排的空桌椅。就在这时，我仿佛看见了那天被保安锁在铁门后的学生，他们那噙满泪水的眼睛分明是在向我呼唤。是的，他们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他们。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试讲的板书，透过在阳光中雪花般飞舞的粉笔屑，我好像看见了自己日复一日在教室里踱步、在学校里穿行的余生。在这种不断注入意义、螺旋式上升的重复之中，死将彻底失效。和方老师一样，即使心中的巨石滚落下来，我也拥有了一次又一次将它们重新推上山顶的力量。我终于也成了一个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 我仍然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丁则明最后一条信息的语调似乎有所缓和，但我不会再怀疑走的必要性，我忽然发现我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各种不同的工作，而所有劝我们留在原地不动的思想都值得警惕。从前我无疑是被自己的知识结构给绑架了，从而过上了一种与过去和未来全都隔绝开来的死水般的生活。接下来，我要像我那些赌命的祖先一样走在路上，一寸一寸地用身体去丈量土地。与当下的历史发生关系，才是真正的浪漫主义。必须从行动中提取思想，而不是从思想中推导行动。而这行动必须在众人的关注和协助下才能完成，他人才是照亮我们自身存在的光。只有生活在同代人中间，才能驱散笼罩在我们周围、一步步向我们逼近的黑暗。自言自语只会令人陷入虚妄的深刻，不停对话才能带来真正有效的知识。今后我必须擦亮眼睛，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社交属性，以便出现在更多人面前。我要努力辨认那些藏在迷雾中的同盟者，并同他们建立线下连接。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悲鸣，我必须从那种习惯性的忧郁之中走出来，从秩序的消费者转变为秩序的创造者。这样说未免显得有些过于乐观，但我相信每一个此刻还活着的人必定有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耐心地将这些求生的念头整理成册并使之强化，进而提升为行动指南。 ——《地下的天空》 我合上日记本，感到自己再也没法多看一行。我躺到乱石堆上望着因为变灰而显得逼仄沉重的天空，身下尖石带来的刺痛感让我渐渐回到现实之中。我起身将试卷袋重新放进后备箱，朝山顶走去。半山坡上不同规格的墓碑和坟包以罚站的姿势并排跪在草木之间，我临时起意，打算去找找段树华的墓。清明节刚过，墓间泥地上残留着燃尽的烟头和香火，野茨和荆棘明显被清理过，露出经人踩踏的痕迹。路不难走，但上百个墓碑挨个看过去，都没有段树华的名字。天似乎快要黑了，我放弃寻找，沿一条几乎被淹没在芒草中的小路一口气登到山顶，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本以为早已落下的太阳此刻仍然平静地挂在倒水河上，它看起来那么小，很难设想它能照到县城之外，而那既不炽热也不清冷的光，使人一时之间难以分清它到底是要缓缓下降，还是要再次升起。 ——《倒水河》 已经来到医院门口的苏定方总感觉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这才想起一个与看望病人有关的技术问题。他走进医院旁边的水果店，这里的水果鲜艳得像是从实验室里造出来的，但他还没有想好要买什么。小店的生意很好，电子秤旁边堆着四袋顾客选好的水果，老板操作电子秤的动作熟练得像流水线上的工人。苏定方在水果店里转了一圈，还是不知道该买什么，便决定闭上眼睛在水果摊前走七步，再伸手摸，摸到什么就买什么，结果他摸到了苹果，睁开眼睛后，他发现闭着眼睛摸到的苹果似乎要更凉一些。他往红色塑料袋里装了十一个，他喜欢奇数，奇数给人崎岖的感觉，质数当然更好，那种拒绝与更多自然数发生关系的高傲态度让他感到心情舒畅，但他想起这是送给病人的水果，也许象征平稳和圆满、比奇数更合群的偶数更好，所以他又往塑料袋里放了一个。 ——《冬眠》 ★逃离大城市后怎么办？ ★“《亚洲周刊》2019年十大好书（小说类）”作者远子全新力作 ★“在无边的黑暗中，对曙光的渴望才是最不健康的” ★“我常常感到自己就是被这种不知出处的合力推着往前走，往前走，却不知前方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