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真相(致年轻记者)
作者简介
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教授、《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从事新闻工作和新闻教育长达三十年。他曾获得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提名,并曾获得美国犹太图书奖。
内容简介
在埃及众神中,有一位被描绘为人身口首,手持调色板和铁笔的神。在 阴间,他拷问死者的灵魂,以确定他们在尘世的生活状态;他用羽毛称量人 心,判断那人在阳间的纯洁性。他用记录下来的结果决定灵魂的命运。这个 神名叫透特(Thoth)。 埃及人把透特当做写作之神,魔术之神,时间之神和月亮之神。我则把 他当做新闻之神。我在办公室里摆放了一个透特的雕像。每次新生入学的第 一堂课,我都会把它拿出来给学生们看。对那些从事新闻批评的人来说,我 对透特的推崇很有讽刺意味。在他们看来,新闻记者最不应当做的事就是扮 演救世主——貌似无情和万能的上帝。这些记者为了自娱自乐,就会给别人 制造痛苦,肆无忌惮地行使权力。 而我却在透特身上发现了与众不同的象征意义。对我来说,他代表着新 闻界和新闻从业人员的道德使命。我希望对你们来说也一样。透特在观察、 交谈、分析和评价,这也是新闻记者从事的工作。由于透特掌管着命运,他 必须做到客观公正,准确无误。如果他做不到,宇宙就不能正常运转。如果 我们新闻记者做不到客观公正和准确无误,民主制度就将遭受重创。 我不怕把新闻行业当做道德的职业,我也不怕用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 我不怕听起来天真和伤感。任何不是因为相信新闻是道德职业而从事这行的 人,都不如直接去炒外汇或去制造橙剂(一种有毒除草剂)。你们的职业生涯 中肯定有许多不如意,但你们最初的理想会像指路明灯一样,不停息地照射 ,永不熄灭。 我最近在读一本影响深远的新闻书籍,那就是沃尔特·李普曼的《自由 与新闻》(Liberty and the News)。在这本85年前远在伊拉克战争之前撰写 的书中,李普曼批评媒体在“制造同意的声音”(制造舆论导向)。他批评一 些媒体在美国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问题上,以所谓爱国的幌子,掩盖了许 多真相。他替一些记者感到惋惜。他认为他们没有知识和技巧,更没有获得 这些东西的愿望。所以,李普曼不是过分乐观的人。但是,他能够发出这样 的呼喊: 这年头,报纸上的新闻都是一堆事实的大杂烩。宣传、谎言、猜疑、线 索、恐惧混杂在一起。选择和整理这些新闻在民主国家是一件神圣的事。因 为报纸是民主制度的《圣经》,人们根据报纸决定自己的行为。它是大多数 人要读的严肃的书,是他们每天都要读的唯一的书。 当然,在21世纪,报纸已越来越少,读报的人也越来越少。但是,这并 没有改变李普曼所主张的新闻的作用。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在当 前数字化和全球化世界的喧嚣和混乱中,在事实和观点的混淆中,在信息和 娱乐的模糊中,在从启迪到鼓吹的转变中,我们新闻工作者从来没有像现在 这样必不可少。 有道德感和过于苛刻远不是一回事。我并不是要你们对人类的弱点挑刺 ,我只是要你们见证事实。我要你们歌颂人类的成就,挖掘人类的弱点。我 要你们对公众和自己负责。在2005年7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我给你们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恐怖主义者已经在伦敦的地铁和公共汽车上制造了爆炸 事件。也许需要有这样一场悲剧来提醒那些玩世不恭的人,无论我们如何选 择使用文字、声音和形象,也不管是通过《卫报》的网站、有线电视新闻网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或是劣质印刷的《泰晤士报》,我们的确需要专业 工作者的职业精神,以便理解这个世界。在伦敦的博客写作者和手机摄影者 能够提供语言和形象的“原材料”,但是他们不能把它梳理和提炼成新闻学 意义上的“书写历史的草稿”。 作为见证人、观察者和讲述者,为了发展和完善这些梳理和提炼的技术 ,就要承担独立思考的责任,就要避开常规思考和流行的教条观点。我们欢 迎人世间的纷繁复杂,并把它梳理得富有逻辑性和富于风格。所有这些锻炼 了我们的头脑,使我们的精神升华。作为新闻工作者,我们要避免那样原材 料式的语言,和只是提供原材料这样的公众印象。有趣的是,对新闻特性最 深刻的描述不是来自新闻从业人员,而是来自曾经是法学家的哥伦比亚大学 校长李·鲍林格(Lee Bollinger)。以下这段话是他写给教授,而不是写给 新闻记者的: 我要说,最有价值的是要有想象力、精神和勇气来充分探索事物的复杂 性。要把成见搁置一旁,要从不同角度看待事物,要相信还有另一种角度。 重点在于要看到事物的复杂性,准备面对严酷的现实;要敢于打破常规,寻 找隐藏的事物。当然,这种开放的思维是很难把握的。在深层意义上,我们 从未把握过。因为它与我们的许多本能冲动相反,它要求日复一日的实践和 志同道合的人对它的不懈追求。 当你看到那种有深度、客观的新闻时,你的脉搏会情不自禁地加快,会 受到极大的震动,更不要说由你亲自去采写这种新闻了。你又一次感受到新 闻所具有的原始的冲击力。多年来,我一直在阅读托马斯·埃兹尔(Thomas Edsall)在《华盛顿邮报》发表的政治采访,对他那些精彩纷呈的文章深感 钦佩。他时刻认真倾听并严肃对待每个选民。也正是这一特点使得安东尼· 卢卡斯(Anthony Lukas)的《共同点》(common Ground)对我来说是令人崇敬 的书籍。在这本书中,他给予波士顿学校取消种族隔离危机中三个具有完全 不同经历的家庭以同等的关注和尊严。我最近(2005年)在看过大量来自伊拉 克的报道之后,感到《纽约客》的记者乔治·帕克(Jeorge Packer)所写的 新闻稿超越了几乎所有其他的报道,因为他的稿件设法公正地描述两个难以 融合的真相,一个是萨达姆·侯赛因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完全应该被推翻 ;另一个是美国人对伊拉克的占领是一场兵员不足、组织不善的灾难。[帕 克对伊拉克的报道可见诸《暗杀者之门》(The Assassins’Gate)一书]。 那些对现实做出的矛盾见解和描述不仅体现了公正,而且有着戏剧性。 你肯定会欣赏戴维·黑尔(David Hare)的《悲痛之路》(Via Dolorosa)和安 娜·迪维尔·史密斯(Anna,Deveare Smith)的《黄昏:1992年的洛杉矶》 (Twilight:Los Angeles,1992),这两本书都是为剧院写的口述历史作品 。这两个剧本在深具争议的情节中让新闻记者去采访广泛的事件参与者,黑 尔描述的是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间的冲突,而史密斯则描述了一名白人 警察殴打手无寸铁的黑人罗德尼·金而被无罪释放之后发生在洛杉矶的骚乱 。然而,这两个剧本中的所有矛盾和冲突都只是呈现在单调的舞台上。就像 许多令人难忘的新闻作品中,这种剧场的效果是要强迫观众去调和或至少认 清对立因素,去承认扭曲变形的生活状态。P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