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个达尔文
作者简介
孙轶飞,科普作家、外科主治医师、副教授。现任河北医科大学医学教育史研究室主任。2016年出版《2015年中国科普文学精选》(合著),2017年出版《谣言背后的健康真相》(合著)。2018年出版《照进角落的光:行走在远古到中世纪的医学》(独著),获第六届”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优秀科普作品奖”银奖。2020年出版科普绘本《用两百万年斗蚊子》,获2020年“深圳读书月”十大童书奖、桂冠童书奖。
内容简介
第三章?18世纪·生物是可变的 在18世纪,科学家们正式开始思考生物到底会不会发生变化的问题。法国科学家布封创作了《自然史》,在这部巨作中,布封尽其所能把他知道的所有生物都记录了下来。布封很明确地指出,生物确实会发生变化。俄国的科学家卡维尔兹涅夫对此解释得更清楚,他认为,所有的动物都有着共同的祖先,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可能是猴子的远房亲戚。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布封的理想:我要写下整个世界 公元前27年,罗马进入帝国时代,当时欧洲大部分地区都属于罗马帝国,不过此时基督教在罗马还没有什么影响力。渐渐地,经过4个世纪的发展,基督教成长为罗马帝国最有势力的教派,并且在公元392年正式成为罗马的国教。 罗马帝国灭亡后,基督教却顽强地存活下来,继续统治着欧洲人的精神世界,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千多年。在这段时间里,大多数欧洲人坚定地认为《圣经》里的字句是神圣不可动摇的真理;关于“生物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上帝造物”就成了唯一的答案。尽管有一些科学家对《圣经》并非百分百地笃信,尝试提出了生物可以变化的想法,但总的来说,这些努力并没有什么效果,难以撼动基督教此时巨大的影响力。 直到18世纪,法国出现了一位著名科学家布封,你对这个名字肯定不陌生,在小学语文课上你一定读过他撰写的文章,比如那篇很经典的动物散文《松鼠》。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从他开始,科学界才真正开始深入思考“生物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也终于在通向进化论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尽管他没能更进一步地探讨这个问题,但是在当时的环境里,能够向权威提出强有力的质疑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布封的本名是乔治·路易·勒克莱克,年轻时他的英语水平并不高,可偏偏要到英国生活一段时间。为了学习英语,布封决定翻译一部英文著作,而他选定的翻译对象正是伟大的艾萨克·牛顿爵士的作品。我们都知道,牛顿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伟大科学家,在数学、物理、天文学等多个领域均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也就是说,布封要翻译他的作品,首先自己得了解足够多的科学知识,不然连书的内容都看不懂,还谈什么翻译呢?就这样,在翻译牛顿作品的过程中,布封掌握了丰富的数学和物理学方面的知识,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本来仅仅是为了学英语,却引领他打开了自然科学这扇大门。 回到法国之后,布封继承了一大笔家族遗产。凭借着这笔丰厚的财产,他无忧无虑地从事起了科学研究。他的研究范围非常广泛,包括数学、物理,甚至还有农业经济方面的内容。为了把自己的发现公布出来,布封写了一篇又一篇文章,然后统统寄给了巴黎科学院。这样的努力很快就收获了丰硕的成果,在26岁的时候,布封就被选为巴黎科学院的通讯院士。不过,既然布封的兴趣这么广泛,他是怎么决定成为一名生物学家的呢? 布封有位好朋友名叫杜菲,他是皇家花园(今天的巴黎植物园)的管理员。一般来说,法国皇家花园的管理员都是由国王的御医担任的,当御医上了年纪不再适合继续当御医的时候,国王就任命他们为皇家花园的管理员,担任这个闲职以养老。布封的这位朋友杜菲非常喜欢植物学,勤勤恳恳地在花园里工作,是真的想把植物学当成一项事业来做。不过,杜菲后来得了一场重病,实在不能承担这项工作了,只能找一个可靠的接班人把这份工作延续下去。可布封还不能完全满足条件,毕竟他不是国王的御医。巧的是,这个时候担任国王御医的人员都比较年轻,没人想来担任这个职务。于是,在杜菲的举荐下,布封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就这样,布封在1739年正式成为皇家植物园的管理员。从担任这个职务的那一刻起,布封就决定要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成为一位真正的生物学家。 我们已经知道,布封对自然科学兴趣浓厚且涉猎广泛,所以他很了解那些著名生物学家的贡献,比如斯瓦默丹、格斯纳和威廉·哈维,都是布封学习的对象。上任后没多长时间,布封就决定要把格斯纳的生物学理论研究继续下去,不过,问题来了,别看布封管理的是植物园,可他其实不怎么喜欢植物。幸亏生物学的研究方向十分宽泛,布封还有动物可以研究,于是,他决定从动物入手,进而探究整个自然界的秘密。他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相当宏大的计划,那就是创作一部名为《自然史》的巨著,要把自然科学的知识统统写进去。从动物开始研究的确是个很好的方向,不过布封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耐心不足。要知道,动物研究要进行大量的解剖和实验,才能了解动物身体的结构。但是,布封一来不喜欢这种琐碎的、重复性很强的劳动;二来他不懂解剖学,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喜欢解剖学。好在布封可以找助手,这样一来,助手进行解剖和实验,布封进行总结和写作,这样的分工就非常合理了。 很幸运,布封找到了一位特别优秀的助手——路易·让·马利·杜班通,他是个医生兼解剖学家,有了他的帮助,布封的研究工作才得以顺利地开展。两个人的合作非常愉快,布封视野开阔、善于写作;杜班通精通解剖学知识、动手能力很强,在长达18年的合作中,他们终于完成了《自然史》的前15卷,这15卷的内容主要是关于哺乳动物的。 这部书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内容丰富。这一点布封做到了前无古人,他的著作里列举的动物种类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偶像格斯纳。不过,布封也有逊色于格斯纳的地方,格斯纳至少把他记录的各种生物按照字母顺序进行了排序;而布封完全没有对生物进行有效的分类。他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先写家养动物,再写野生动物。至于野生动物,布封就是按照地理分布的顺序写的,跟生物的特性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布封的书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好看。布封认为,不论自己的知识多么渊博,如果传递这些知识的书籍没人看的话,那就一点价值都没有。所以,他特别注意写作的技巧,尽量用优美的语言书写流畅的文章,这样就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了解并喜爱科学。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今天,他的文章还能出现在课本里,作为我们了解自然科学重要窗口的原因。 在创作《自然史》的几十年时间里,布封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研究的脚步。在《自然史》里,布封已经对大量的动物进行了描写,但他认为这还远远不够,既然自己对动物了如指掌,理所应当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往前走一步,去研究一下地球和地球上的生物是怎么来的。 在思考“生物从何而来”这个问题的时候,布封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很多高山的山顶上,都能找到贝壳的化石。可这些贝壳本应该生存在海里,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山顶上呢?难道这些山也曾经在海底吗?如果海底能够升高变成山峰,那么,地球岂不是发生了变化? 布封带着科学的态度和无限的好奇心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虽然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他相信在神奇的自然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在今天看来,布封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哪怕是地球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在不停地发生着运动和变化。 但是,在18世纪的法国,人们还完全接受不了布封的思想,他们认为布封简直是异想天开。尤其是当时最著名的学者、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伏尔泰,他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对布封的观点大加批判。伏尔泰认为布封的想法都是无稽之谈,于是,对布封和他的《自然史》进行了一番挖苦。布封当然也不示弱,两个人就这样展开了一场大争论。要知道,这两个人都特别会写文章,讽刺挖苦对方的水平相当高超,这番你来我往的论战非常精彩。有意思的是,两个人吵架归吵架,吵了一段时间后,两人都发现对方学识渊博,值得尊敬。这场论战的结果居然是不打不相识的两个人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互相夸奖起来。这样的结局堪称科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就这样,布封又写下了两部非常精彩的作品,研究了地球和地球上千姿百态的生物,分别叫《地球史》和《自然的时期》。在《地球史》这部作品里,布封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他认为地球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地球的历史可以分成7个时期,每个时期地球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在第一个时期里,太阳分裂出了几个小部分,变成了地球和其他行星;第二个时期,地球的物质开始分裂,形成了最初的大气层,后来地球慢慢冷却、硬化,形成了山脉;第三个时期,整个地球都沉没在海底;第四个时期,陆地从水中浮了上来,但全世界只有一块大陆;第五个时期,在这块最早的大陆上生活着许多的生物;在第六个时期,大陆分裂开来,动物也被迫分开。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不同的大陆上生活着很多相似的物种;而在最后一个,也就是第七个时期,地球上出现了人类。 虽然当时的地质学还很不成熟,布封也不是地质学家,但是他提出的“地球会发生变化”这个观点极其重要,给后来的学者们指明了方向。以我们今天的知识看,布封的学说不够完美,甚至很多具体内容是错的,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布封认为“改变可以发生”这个观点是具有开创意义的。 《地球史》这部著作出版以后,布封的这些观点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巴黎有一个特别权威的神学院,叫作索邦神学院。这个神学院的教授听说了布封的观点,认为他是极为邪恶的异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经过激烈的讨论,这些神学家决定把布封的书统统烧掉。 布封非常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跟教会唱反调是没有好下场的,于是,他采取了友好的态度。布封非常耐心且恭敬地向索邦神学院的专家们进行了充分的解释,他说自己并没有违背《圣经》的内容,他的推论和上帝造物的顺序是一样的,人类是出现在动物之后的。听到了他这样巧妙的辩解,神学家们觉得布封的态度十分谦卑,更何况布封伯爵德高望重,连国王都十分敬重他。如果把这样一个人送进监狱,实在是说不过去。就这样,布封顺利地避开了这场风波,他的事业也将由后来者继续完成。 卡维尔兹涅夫的结论:长得像就是亲戚 我们已经知道,布封认为地球曾经有七个时期,在第五个时期的时候,地球上出现了各种生物。那么,问题来了:地球上的这些生物是从哪儿来的呢? 布封进行了一番推测。他认为,我们的世界是由有机分子和无机分子两种分子组成的。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布封虽然用了“分子”这个词,但他所说的“分子”和今天我们在化学课上学到的“分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布封所说的分子只不过是一种他想象中的、肉眼看不见的小颗粒。 布封认为,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由这些小颗粒分子按照不同的比例和形式组合起来的。生物虽然会死亡,这些分子却是永生不灭的。所谓死亡,只不过是让这些分子的组合分散,当条件合适的时候,它们还能重新组合起来,形成其他生命体。 既然这些分子会不断地进行排列组合,那么,在这个过程中,生物也在发生变化。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就会提出新的问题:这些分子在变化的过程中,究竟是靠着什么力量推动的呢?更重要的是,既然生物会发生变化,这些变化的程度有多大呢?如果变化足够大的话,会不会出现新的物种呢?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布封终于在这一系列问题里提出了那个长久以来困扰生物学家们的问题:生物到底可不可以发生变化?可以说,他已经朝着进化论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遗憾的是,他最终没能回答这个问题,通往进化论的道路还需要其他人继续走下去。 为什么很多动物看起来有些相似呢?比如猫、狮子、老虎和豹子之间有相似之处,它们之间是不是存在血缘关系呢?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初上帝创造它们的时候是按照同一张图纸,然后将每种生物做了小幅度的修改?布封对这些问题思考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只有24页的书,书名叫《论动物的变化》,看完这本书之后,布封茅塞顿开,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这本书是用德文写成的,不过它的作者是俄国人,名叫阿法纳西·阿法库莫维奇·卡维尔兹涅夫。他的故事要从1765年说起。当时的沙皇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她下令成立一个自由经济协会,这是俄国的第一个科学协会。这个协会的名字里有“经济”两个字,说明这个协会虽然是从事科学研究的,但目的是促进国家的经济发展。要知道,彼时俄国素有养蜜蜂的传统,怎么学习和利用先进的生物学知识把蜜蜂养得更好对那里的人来说非常重要。自由经济协会为了解决养蜜蜂的问题,决定派几个年轻人到国外去学习,卡维尔兹涅夫就是这样被幸运地选中了。卡维尔兹涅夫果然不负众望,不但成绩优良,而且很有语言天赋,精通德语和拉丁语,是去德国学习的最佳人选。 于是,在1772年,卡维尔兹涅夫到了德国,他一边学习新知识一边做翻译,把当时德国与先进的养蜂技术相关的书籍翻译成了俄语。卡维尔兹涅夫在德国学习这段时间身心愉悦,还想在这里多学些本领再回去,就多住了一段时间。1775年,他写了一本专著《论动物的变化》。在这本书里,卡维尔兹涅夫写道,动物是可以变化的,而这种“变化”的特性在家养的动物身上最容易观察到。比如,家养的绵羊和野生的山羊虽然很像,但是不管是身体构造还是生活习惯都有着很大的区别;而在不同的地方,尽管都是家养的羊也有区别,例如毛皮、体型都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些羊在被饲养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不光是家养动物,野生动物也会发生变化,气候和食物是导致变化产生的因素。如果这些变化足够大,就会产生新的物种。卡维尔兹涅夫非常明确地指出,外界的变化可以导致物种的变化。如果进一步思考,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相似的动物就是近亲。 最终,卡维尔兹涅夫总结出这样的规律:所有的动物都起源于同一个祖先,虽然不同物种在外部看起来差别很大,但是它们的内部结构往往非常相似。简单地说,卡维尔兹涅夫已经告诉大家,动物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有着共同的起源。在之前的无数年里,人们认为自己生而为人便是天之骄子,是神灵的宠儿。但是,卡维尔兹涅夫认为,我们人类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猴子的亲戚而已。 尽管他没有白纸黑字地写下“所有的动物都源自一个共同的祖先,人类也不例外”这样确凿的字句,但在这本只有24页的书里,他已经把这个观点表达得非常清楚了。只要看过这本书的人都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布封也不例外。毫不夸张地说,卡维尔兹涅夫不但启发了布封,而且他本人距离进化论只有一步之遥了。遗憾的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生物学家,他所掌握的自然科学知识还不够丰富;更遗憾的是,他的寿命太短了,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自己的这块短板,为科学事业继续做更多、更惊人的贡献。 不管怎么说,在布封和卡维尔兹涅夫生活的18世纪,进化论的雏形已经出现了。尽管这两位科学家的进化论思想没有得到广泛传播,但是,他们对科学界的贡献不会被磨灭,理应被我们铭记在心。 《不止一个达尔文》是一部真正亲近中国孩子的科普作品:在童书领域,特别是青少年阶段,此类原创科普书非常稀少,无论是想要满足课程需要,还是希望帮助孩子建立完善的知识体系,写一本亲近中国孩子(青少年)的科学读物都十分必要,这本书可以作为孩子了解生物学、科学、进化论发展史的一本原创入门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