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典藏版）/中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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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叫你是小姑娘 “咔嗒！咔嗒！”黑暗中 有人在敲打火镰。 猩红的火光在敲打声中 突然绽放开来，像是在暗夜 里盛开了一朵映山红。一把 干透了的麦秸轻轻盖上去， 明艳的花朵摇曳了一下，开 得更加蓬勃和热烈。 火舌轻轻舔着锅底，一 下接一下，温柔而执着。大 锅里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 响，热情地应和着火苗的问 候。不一会儿，大锅上的蒸 笼里冒出了一丝雾气，紧接 着，这雾气越来越多，越来 越浓，聚成一团，弥漫了整 间屋子。 红豆凉讶地发现，自己 的脚下就是一个热气蒸腾的 蒸笼。蒸汽笼罩着她的双脚 ，闷热和疼痛从脚底慢慢向 上蔓延，汗水从每一个毛孔 里渗出来，浸湿了全身的衣 服。红豆想逃，却丝毫不能 动弹。她惊慌地喊道：“姐 姐！” 一块温热的毛巾搭在红 豆的头上：“看你，睡着了 也不安生。” 姐姐清泉的声音让红豆 清醒过来，但双脚的闷热和 疼痛却依旧。她猛地坐起身 ，用力去扯脚上的裹脚布。 “你干什么？”清泉摁住 她的手，焦急地说，“这一 次你要是再拆了，下一次更 疼。小心娘打你！” 红豆哭了起来：“让娘打 死我吧！我不要裹脚！” “胡说！”清泉在她的背 上敲了一下，“娘说了，不 裹脚嫁不出去。你愿意一辈 子在家做老姑娘吗？” “我就做老姑娘！我就做 个一百岁的老姑娘！我就不 裹脚！我长大了不嫁人！” 红豆大哭起来，双脚来回踢 蹬着，被布条紧紧缠住的脚 疼得更厉害了。 袁氏推门进来，清泉叫 了一声“娘”就站到了一边。 袁氏走到红豆身边，查 看了一下她脚上的裹脚布， 替红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皱着眉说：“再忍几个月就 好了。你姐姐也是这么过来 的，你怎么就不行呢？要是 让你爹知道了要发火的。” 一提到爹，红豆不敢吭 声了。 温家是如意镇的书香世 家，红豆的爹温吉昌是温家 的二公子，虽然中过秀才， 但对功名没有多少兴趣，平 时只喜欢在家安静地看书写 字。他虽然很少过问三个孩 子的日常起居，但如果知道 谁犯了错，轻的罚背家规， 重的则依家法重打，再关到 小屋子里去反省。红豆经常 犯错，被惩罚得也最多。娘 虽然唠叨一点儿，但红豆并 不怕她；而温吉昌只要咳嗽 一声，红豆就老实了。 红豆看了一眼清泉的脚 ，它们包裹在一双绣工精美 的鞋子里，显得又尖又瘦。 红豆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虽 然已经被裹脚布紧紧缠住， 但还是比姐姐的大。为什么 不让小姑娘的脚长大？为什 么把脚裹小才能嫁人？很多 问题红豆都想不明白，脚上 的疼痛让她烦躁不已，她咧 开嘴又哭起来。 “我现在去给你做猫耳朵 。”清泉在红豆耳边轻声说 。 红豆不哭了。她闭上嘴 ，咽了一下口水，拉住清泉 说：“再切一盘黄瓜。” 清泉答应着，迈着一双 小脚慢慢走出屋。袁氏本想 说清泉对红豆太纵容了，但 她马上又想到这几年自己全 部精力都放在丈夫和小儿子 身上，二女儿几乎都是交给 大女儿照顾，正是自己的疏 忽让顽劣的红豆一次次地在 裹脚之后又悄悄松开，十岁 了还是一双大脚。看着红豆 的脚，袁氏不吭声了。 街上传来扫地的声音， 袁氏知道，忙碌的一天又要 开始了。自从十六岁嫁到温 家，她每天都是家里最早起 床的人。在公婆和丈夫起床 之前，袁氏已经烧好了热水 ，做好了早饭。温家在如意 镇上虽然算不上首富，但家 里也有上百亩地，请了几个 仆人。丈夫温吉昌自幼身体 弱，脾气也不好，袁氏不放 心仆人照顾，凡事都是亲力 亲为。小儿子坤胜出生后， 袁氏对这个温家唯一的男孩 更为在意，事无巨细都要亲 自照料。 袁氏捏了捏红豆的脚， 红豆疼得尖叫着往后缩。看 到红豆这副模样，袁氏狠下 心说：“豆腐铺子里的春妮 这几天没来找你吧？她娘给 她请了顾妈妈。如果你不听 话，我也去请顾妈妈来。” 如意镇的小姑娘都知道 ，顾妈妈是如意镇上最会给 人裹脚的。她有很多种办法 让小姑娘的脚变得瘦、小、 尖、弯、软。据说这些办法 很可怕，比如，她会用擀面 杖一样粗的棒子在弯曲的脚 趾上用力敲，直到把骨头敲 断；她会用竹片紧贴着脚掌 再用裹脚布缠紧，让坚硬的 竹片把骨关节上的肉磨破； 她会在你睡着的时候用一块 重重的石板压在你的脚掌上 ，把内拐的脚掌矫正过来； 她会把碎瓷片垫在脚掌下面 ，让你的脚流血肿烂……顾 妈妈是如意镇每个小姑娘的 噩梦，只要提到她，胆小的 姑娘就会吓得浑身哆嗦。 P1-4